黑暗退去時，陸燼的後頸抵著冰涼的金屬地麵。
    他在劇烈的耳鳴中撐起上半身，鼻腔裏還殘留著混沌能量灼燒的焦糊味。
    沈璃蜷在他身側，時之卡牌的碎片粘在她掌心，金血順著指縫滴在石磚上，像串未幹的琥珀；淩蘇夜半跪著，熵能在她指尖凝成幽藍的光繭，正往沈璃後頸輸送修複能量——三人竟被數據坍縮的餘波拋到了長老會議廳正中央。
    “叮——“
    界麵的蜂鳴刺穿耳膜。
    陸燼眼前驟然彈出猩紅提示框，【鏽蝕程序已入侵議會核心】的字樣還未褪盡，新的數據流如暴雨般砸下：【檢測到23個因果律斷點——正在繪製叛亂者因果網絡圖譜】。
    他喉結滾動，指腹重重按在太陽穴上——這是界麵過載時的老毛病，可這次的刺痛裏混著股陌生的鈍感，像是有人在往他記憶裏塞生鏽的齒輪。
    “陸燼！“
    沈璃突然抓住他手腕。
    她的手指涼得驚人，時能在兩人相觸的皮膚上遊走，織成淡金色的細網。
    陸燼這才發現她眼尾的金血還在滲，睫毛上凝著血珠，平時總愛蹦跳的聲線此刻發顫：“時之卡牌顯示......顯示你正在被"記憶汙染"！“她另一隻手舉起半塊碎裂的卡牌，牌麵原本流動的星軌扭曲成亂麻，“剛才裂隙裏的混沌能量......它們順著程序接口爬進了你的意識海！“
    界麵適時炸開紅藍兩色數據流。
    紅色是艾瑞克的虛無之眼，泛著腐蝕性的紫芒；藍色則串起十二道模糊的人影，每個影子腳下都纏著量子糾纏的光鏈。
    陸燼盯著那串藍光，後槽牙咬得發疼——十二道影子，正好對應議會十二位觀測者長老的席位。
    “不止如此。“
    淩蘇夜的聲音像淬了冰的銀刃。
    她指尖的熵能突然收縮成乒乓球大小的球體，表麵浮現出長老會議廳的全息投影。
    投影裏，十二張玄鐵座椅上的戰力評級數字正在瘋狂跳動：原本標著“SSS級“的席位，在熵能解析下褪成“A級“；被評定為“不可測量“的某位長老，數值暴跌至“B+“。“熵寂卡牌解析出叛徒用"記憶卡牌"篡改了戰力係統。“她轉身時，發尾掃過陸燼手背，“所有觀測者的戰力數值......被虛標了3.2倍。“
    陸燼的瞳孔驟縮。
    他想起三個月前在血池邊見到的伊薩克——那個跪在地上，說“願以記憶為引，助您破解裂隙“的青年，此刻正從界麵的因果圖譜裏浮出來。
    23個斷點中，有7個明明白白連在伊薩克的名字上，其中一道最粗的光鏈，竟直接紮進艾瑞克的虛無之眼核心。
    “所以從獻祭開始......“他低聲呢喃，喉間像塞了塊燒紅的炭，“所有的"犧牲"都是為了讓我信任他？
    讓我以為他是受害者......好把鏽蝕程序的漏洞送進核心？“
    沈璃的時能網突然灼痛他手腕。
    她仰起臉，金血滴在陸燼手背上，燙得他幾乎要縮手：“不止是你！
    時之卡牌顯示......顯示最近三年所有關於"熵寂軍團"的情報，都被人動過時間線！“她吸了吸鼻子，突然拽住他衣角，“陸燼你記不記得？
    半年前我們去冰島封印維度裂隙，當時說有三位長老殉職——可卡牌顯示......顯示他們根本沒上那艘破冰船！“
    淩蘇夜的熵能球“啪“地碎裂。
    全息投影裏，十二張座椅突然開始滲血。
    陸燼看著那些不斷暴跌的戰力數值，終於想起伊薩克最後那句話：“你以為自己在破局？“——原來不是他在破局，是伊薩克在借他的手，把整座議會的數據核心，變成篩子。
    界麵的警報聲突然拔高八度。
    陸燼盯著因果圖譜裏瘋狂閃爍的伊薩克名字，突然聽見身後傳來布料摩擦的輕響。
    他猛地轉頭，卻隻看見十二張玄鐵座椅在陰影裏泛著冷光。
    可界麵的提示已經炸成一片猩紅：
    【警告——】
    【檢測到“記憶篡改者“正在定位當前坐標——】
    沈璃的時能網“唰“地消散。
    她突然抱住頭，金血順著指縫噴湧：“是......是"記憶卡牌"的反噬！
    有人在......在篡改我們的記憶！“
    淩蘇夜的熵能瞬間包裹住兩人。
    她盯著陸燼身後的虛空，眼尾的淚痣因為緊繃而微微上挑：“陸燼，看座椅。“
    陸燼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
    十二張玄鐵座椅的椅背上，不知何時爬滿了暗金紋路——那是伊薩克的卡牌印記。
    最中間那張主位上，一道半透明的影子正在凝結，蒼白的指尖虛虛搭在椅把上，嘴角勾起的弧度，和裂隙裏那個虛影分毫不差。
    界麵的紅光刺得人睜不開眼。
    陸燼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裏，混著伊薩克的輕笑，從四麵八方湧來：“陸先生，現在......“
    “才是真正的破局。“
    最後一個字消散時，十二張座椅同時爆發出刺目金光。
    陸燼的界麵在金光中瘋狂閃爍，最後一條提示跳出時，他幾乎咬碎了後槽牙：
    【叛亂者因果網絡圖譜繪製完成——主謀：觀測者長老·伊薩克】
    伊薩克的幻影在玄鐵座椅上凝實的刹那，陸燼後槽牙咬出滲血的齒印。
    界麵紅光刺得他視網膜灼痛，“記憶篡改卡牌覆蓋因果律圖譜“的警告聲像鋼針直紮太陽穴——這不是簡單的幻象，是伊薩克用記憶卡牌的權柄，將自己的意識實體化塞進了議會核心。
    “陸先生，驚訝嗎？“虛影的指尖劃過椅背上暗金紋路，聲音裏裹著蜂蜜般的甜膩，“你以為用裂隙能量反製我？
    那不過是我特意留給你的"漏洞"——就像給雛鳥喂下帶鉤的餌食。“他蒼白的指節叩了叩胸口，那裏浮起半透明的卡牌虛影，“記憶卡牌的最高奧義，是讓獵物親手把絞索套上自己脖子。“
    陸燼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他能清晰感知到意識海裏那團鏽蝕程序在翻湧，每分每秒都在篡改界麵數據——但此刻更緊要的，是沈璃顫抖的時能網。
    她半跪在地上，金血順著下巴滴在時之卡牌碎片上，原本流動的星軌此刻凝成尖銳的冰棱，正刺進幻影胸口：“8...87%的倒帶進度！“她額頭抵著卡牌，發梢被時能掀起成亂金，“但...但他的記憶在自我修複！“
    “小璃的時能被幹擾了。“淩蘇夜的聲音突然發悶。
    她原本凝成幽藍光繭的熵能突然翻湧成黑霧，指尖滲出的血珠被熵能裹成細小的漩渦——那些被分解的記憶碎片沒有飄散，反而在虛空中重組，“他的記憶裏摻了熵寂軍團的汙染，我的能力...在被抵消。“
    話音未落，重組的記憶碎片突然爆發出刺目白光。
    陸燼抬手遮住眼睛，再睜眼時，碎片已拚成伊薩克與艾瑞克的影像：兩人站在虛無之眼的裂隙前，艾瑞克的觸須纏繞著伊薩克的脖頸，而伊薩克的手掌正按在裂隙核心上。
    “...23個觀測者的靈魂。“艾瑞克的聲音像砂紙摩擦金屬，“足夠讓虛無領域吞噬整個卡牌宇宙的法則。“
    “他們的記憶會成為最好的養料。“伊薩克的笑意在影像裏清晰得可怕，“陸燼會替我收集這些靈魂——他的戰力界麵能精準定位每個觀測者的因果鏈，他的"正義"會讓他主動撕開他們的防禦。
    三個月前的血池獻祭，半年前的冰島裂隙...每一次他以為在拯救，其實都在替我割斷靈魂的最後鎖鏈。“
    陸燼的瞳孔劇烈收縮。
    他終於想起那些被篡改的時間線——冰島的三位“殉職“長老，血池邊“犧牲“的兩位觀測者，加上今天在場的十二位...23個數字像重錘砸在他太陽穴上。
    原來從他激活時淵法典的那一刻起，伊薩克就在用“信任“做網，用“合作“做餌，把他變成了最鋒利的靈魂收割刀。
    “現在，“影像裏的伊薩克抬頭看向鏡頭，仿佛在直視陸燼的眼睛，“因果律湮滅程序啟動，所有被篡改的維度坐標會將議會連同整個城市拖進虛無領域——而你，會成為最後一個靈魂養料。“
    “轟——“
    議會穹頂突然傳來轟鳴。
    陸燼抬頭的瞬間，無數碎石混著星輝砸落，原本鑲嵌在穹頂的星圖正在扭曲，每顆星辰的位置都在瘋狂跳動。
    界麵最後一條提示跳出時，他幾乎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裂痕：【維度坐標被篡改率：100%——叛徒正在啟動“因果律湮滅程序“】
    “陸燼！“沈璃突然尖叫。
    她的時之卡牌碎片上，87%的進度條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倒退，金血順著她的手腕滴在卡牌上，卻像滴進滾燙的油鍋般蒸發成白霧，“記憶倒帶要失敗了！
    他的卡牌在吞噬時能——“
    “閉嘴。“淩蘇夜突然拽住沈璃後頸。
    她的熵能黑霧突然凝成實質的鎖鏈，纏上沈璃正在崩潰的時能網，“你的血在加速卡牌消耗。“她轉頭看向陸燼時，眼尾的淚痣因失血泛著青白，“湮滅程序啟動需要三秒，我們隻有一次機會。“
    陸燼的界麵突然恢複了一瞬清明。
    他盯著伊薩克虛影胸口那團翻湧的記憶核心——那裏正滲出和冰島裂隙同款的混沌能量，和他意識海裏的鏽蝕程序產生共鳴。
    原來伊薩克早把自己的意識碎片種進了他的界麵，所以每次破解陰謀，都是在給這顆種子澆灌養分。
    “撕開裂隙。“他突然開口。
    聲音沙啞得像生鏽的齒輪，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硬，“用混沌裂隙的能量反製記憶卡牌——小璃的時能倒帶需要時間，阿夜的熵能需要穩定，而我...“他指尖凝聚起時淵法典的金光，“我來當這把刀。“
    伊薩克的虛影突然收斂了笑意。
    他看著陸燼指尖的金光，瞳孔裏閃過一絲真正的慌亂：“你不可能——“
    “試試看。“陸燼的聲音比穹頂墜落的碎石更冷。
    他抬手撕開一道混沌裂隙，黑色的腐蝕能量如毒蛇般竄出，纏上虛影的脖頸。
    鏽蝕紋路順著裂隙能量蔓延，所過之處，虛影的皮膚開始剝落，露出下麵蠕動的記憶碎片。
    沈璃的時能網突然迸發出刺目金光。
    她咬著嘴唇，金血混著眼淚滴在卡牌上，原本倒退的進度條猛地停在86%：“陸...陸燼，我需要...“
    “我知道。“陸燼沒有回頭。
    他能感覺到混沌裂隙在吞噬自己的生命力，每多堅持一秒，意識海裏的鏽蝕程序就多啃噬一分靈魂——但他更清楚，當湮滅程序啟動的那一刻，沈璃和淩蘇夜會和整個城市一起被拖進虛無。
    伊薩克的虛影發出刺耳的尖叫。
    他的身體正在被混沌裂隙和時能倒帶同時撕扯，記憶碎片如暴雨般散落，其中一片恰好飄到陸燼腳邊——那是伊薩克在血池邊的記憶：青年跪在地上，眼底沒有痛苦，隻有近乎癲狂的興奮：“陸燼，記住我的"犧牲"，記住我是你的盟友...“
    穹頂的碎石砸在陸燼腳邊。
    他看著那片記憶碎片，突然笑了。
    笑聲混著血沫，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伊薩克，你漏算了一件事——“他的指尖掐進虛影的眉心，“我從來不信盟友，隻信數據。“
    界麵在此時徹底黑屏。
    陸燼最後看見的，是沈璃顫抖著舉起時之卡牌，卡牌邊緣的金芒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點燃。
    她的嘴唇動了動，他讀得懂那三個字：“等我。“
    而下一秒，湮滅程序的轟鳴已穿透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