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麵菱形棱鏡的嗡鳴驟然拔高，像無數根銀針同時紮進耳膜。
    陸燼的瞳孔收縮成細線——最中央那麵血光棱鏡的縫隙裏，正滲出墨色霧氣，霧氣翻湧間凝出一道身影。
    那是個身披暗金紋黑袍的男人，袍角繡著糾纏的因果律鎖鏈，每一道鎖痕都泛著冷冽的幽藍，像是用星軌熔鑄而成。
    他的麵容隱在陰影裏，唯餘一雙眼睛亮得刺目，左瞳是翻湧的星河，右瞳是凝固的沙漏，正居高臨下地掃過眾人。
    "初代使徒的"觀測者測試"，"他的聲音像冰層下的暗流，每一個字都帶著碾碎法則的重量，"違反混沌紀元核心條例。"
    陸燼的後頸瞬間沁出冷汗。
    時淵之刃在掌心發燙，戰力界麵的紅色警告瘋狂閃爍，機械音混著電流雜音炸響："檢測到觀測者仲裁者，權限等級：最高。
    目標持有議會核心碎片，可強製重啟輪回。"
    輪回重啟——這個詞像重錘砸在他心口。
    他想起前一刻數據流裏的記憶碎片：燃燒的星艦、被碾碎的文明、觀測者舉起法典時眼底的決絕。
    原來所謂"守護者"，不過是給輪回倒計時按確認鍵的劊子手。
    "沈璃？"他側頭，卻見那姑娘正搖搖晃晃站起身。
    她發梢的冰晶早沒了，發尾沾著幹涸的血，可右手仍凝著半透明的時之鎖鏈，鏈尖竟刺破了仲裁者腳下的暗金法陣。
    "小璃！"淩蘇夜的聲音帶著破音。
    她蜷在陸燼身側，黑紫色熵能紋路已爬上脖頸，指尖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剛才為了給他爭取加載時間，她強行吸收了超出承受極限的熵流，此刻反噬如毒蛇啃噬經脈。
    但沈璃像沒聽見。
    她的瞳孔泛著空茫的幽藍，那是時空旅人透支所有時間線後，靈魂與時空法則剝離的征兆。
    鎖鏈刺破法陣的瞬間，仲裁者的身影明顯一頓，陰影下的嘴角扯開一道冷笑："時空旅人？
    你以為用殘次品時之鏈就能幹擾仲裁？"
    話音未落，被金色數據流包裹的初代使徒殘魂突然爆發出轟鳴。
    血霧翻湧著凝結成雙頭巨龍，一顆龍頭是覆蓋虛空龍鱗的猙獰獸首，另一顆卻長著守墓人族特有的螺旋眉骨——正是方才殘魂雙眼中的兩種印記。
    "混沌裂隙×熵寂屏障組合技加載失敗。"界麵的提示讓陸燼太陽穴突突直跳，"檢測到仲裁者因果律幹擾，當前組合技成功率降至12%。"
    雙頭龍的龍息噴向仲裁者，卻在觸及暗金法陣的瞬間被彈開，炸成漫天火星。
    陸燼攥緊時淵之刃，劍身的虛空龍紋路開始共鳴震顫——方才激活的主從契約在發燙，像在提醒他，這頭龍此刻與他共享痛覺。
    "陸燼！"淩蘇夜突然抓住他手腕。
    她的指甲幾乎要掐進他骨頭裏，黑紫色紋路已爬上臉頰，連眼尾都泛著妖異的紫："熵流...要控製不住了。"
    他低頭，看見她掌心的熵寂卡牌正在崩解，細碎的光片紮進她血肉裏，每一片都在汲取她的生命力。
    而仲裁者的目光終於掃向淩蘇夜，星河與沙漏在瞳孔裏轉動："熵能操控者？
    有意思，竟能強行轉化末日之力。"
    "閉嘴。"陸燼吼道。
    他反手攥住淩蘇夜的手，時淵法典的力量順著掌心渡過去，試圖中和反噬的熵流。
    界麵突然彈出新數據："熵能轉化平衡度37%，宿主生命力流失速度+50%。"
    這時沈璃的時之鎖鏈突然發出脆響。
    她踉蹌著跪倒，鎖鏈上的幽藍光芒正在消散，可鏈尖仍死死釘在仲裁者的法陣裏。
    陸燼看見她唇角溢出鮮血，卻聽見她用氣音說："哥...我好像...能看見下一條時間線了。"
    他的心髒猛地一縮。
    時空旅人能看見的"下一條時間線"，從來都是自己的死亡線。
    雙頭龍的嘶吼再次炸響。
    這一次陸燼看清了，龍頸處纏著若隱若現的因果鎖鏈——正是仲裁者黑袍上的紋路。
    原來所謂"幹擾"，是直接用因果律捆住了殘魂的力量。
    "你們在掙紮什麽？"仲裁者終於邁出一步。
    他每走一步，腳下的暗金法陣就擴散一圈，沈璃的時之鎖鏈被扯得更長，幾乎要繃斷她的手腕。"輪回是宇宙的呼吸，文明生滅本就是法則。
    觀測者的職責，不過是幫它們體麵謝幕。"
    "去你媽的體麵。"陸燼咬著牙，時淵之刃的青黑光芒大盛。
    虛空龍紋路突然活了過來，順著他手臂爬上脖頸，在他右眼處凝成一枚龍形印記——那是主從契約深度綁定的征兆。
    界麵瘋狂跳動："虛空龍·湮滅種共鳴度89%，可調用湮滅吐息（副作用：宿主生命力40%）。"
    他幾乎要應下這個選項，卻在最後一刻頓住。
    眼角餘光瞥見淩蘇夜慘白的臉，沈璃染血的指尖，還有雙頭龍眼中殘留的不甘——那分明是初代使徒不願接受輪回的執念。
    "所以你們才要測試觀測者？"他突然開口，聲音裏帶著自己都驚訝的冷靜，"讓後來者親眼看見文明被碾碎的真相，看我們會不會變成新的劊子手。"
    仲裁者的腳步頓住。
    陰影下的麵容終於有了裂痕，星河瞳孔裏泛起一絲波動："你...看過記憶碎片了？"
    陸燼沒回答。
    他盯著仲裁者胸口懸浮的議會核心碎片——那是塊菱形晶體，內部流轉著十二道微光，正是方才十二麵棱鏡的縮影。
    界麵突然彈出新提示："議會核心碎片（可重構觀測者權限），因果律幹擾源：世界樹。"
    世界樹？
    他想起前導師程硯書房裏那幅世界樹油畫，想起數據流裏燃燒的世界樹虛影。
    原來所有因果，早就在那裏埋下了線頭。
    仲裁者似乎察覺了他的目光。
    他抬手，掌心浮現出一根刻滿世界樹紋章的權杖。
    木色杖身上的枝葉紋路泛著妖異的紅，像浸滿了文明的血。
    "最後一次警告。"他的聲音又冷了幾分，權杖尖端的紅寶石開始蓄力，"停止無關掙紮，接受輪回重啟。"
    陸燼的呼吸一滯。
    時淵之刃在掌心震顫得幾乎握不住，界麵的機械音突然變調，像是被什麽力量強行插入："檢測到...世界樹...關聯度...99%..."
    警告聲戛然而止。
    仲裁者的權杖已經舉起。
    而陸燼的右眼，虛空龍印記正在灼燒。
    他能聽見沈璃的時之鎖鏈崩斷前的脆響，能感覺到淩蘇夜的手在他掌心逐漸冰涼，能看見雙頭龍眼中重新燃起的，屬於初代使徒的怒火。
    下一刻會發生什麽？
    他不知道。
    但時淵法典在他靈魂深處低語——這一次，他絕不做劊子手。
    仲裁者權杖尖端的紅寶石驟然迸裂出血色光刃，劃破空氣的尖嘯聲裏，陸燼的戰力界麵突然炸開刺目的橙光——「觀測者權限：89%（仲裁者已介入權限覆蓋）」的血字在視網膜上灼燒，與此同時，他掛在胸口的鏽鑰匙毫無預兆地發燙，金屬灼痛透過襯衫烙進皮膚，像在提醒什麽被遺忘的記憶。
    "權限覆蓋？"陸燼喉間溢出一聲悶笑，指節因攥緊時淵之刃而泛白。
    他能聽見沈璃時之鎖鏈崩斷前最後的嗡鳴，能感覺到淩蘇夜的指尖在他掌心抽搐——那是熵能反噬即將失控的前兆。
    界麵突然跳出新提示：「檢測到混沌之主卡牌共鳴度72%，需注入虛空龍核心激活紀元級因果律風暴」，紅色數據流在他瞳孔裏流淌，倒映出仲裁者嘴角的輕蔑。
    去他媽的權限。
    陸燼咬碎後槽牙，左手猛地按在虛空龍的脖頸處。
    雙頭龍殘魂發出痛吼，龍鱗下滲出金色血珠——那是初代使徒的本源之力。
    當他將混沌之主卡牌插入龍首間的核心凹槽時，整個空間突然陷入詭異的靜默。
    虛空龍的雙瞳同時亮起紫芒，龍脊上的因果鎖鏈寸寸崩斷，而沈璃染血的指尖突然泛起幽藍微光。
    "哥..."她的聲音像從極遠的時空飄來。
    陸燼轉頭，正看見她仰起臉，眼尾的淚痣在時之法則的光輝裏若隱若現。
    原本消散的時之鎖鏈竟重新凝實，鏈身纏繞著十二道星軌，在她掌心轉出微型星圖："我...能看見這條時間線的終點了。"
    "蘇夜！"陸燼吼道。
    淩蘇夜的指甲已在他手腕掐出血痕，黑紫色熵能卻突然收斂，像被無形的手拽回體內。
    她的瞳孔裏翻湧著銀河般的光流，熵寂卡牌的碎片從血肉裏浮起，在掌心重新聚合成半透明的菱形結晶："我吸收了...你渡過來的時淵之力。"她扯動嘴角，笑容比哭還難看，"現在...熵能轉化平衡度101%。"
    界麵的機械音突然變調，像是被某種更古老的力量接管：「因果律風暴加載需求：時之力×熵寂雙重增幅——已滿足。」
    仲裁者的暗金法陣在此時泛起異變。
    原本流轉的星軌突然扭曲，露出刻在法陣最內層的守墓人族徽——螺旋狀的眉骨紋路與雙頭龍另一顆龍頭的印記完全重合。
    他的身影開始模糊，黑袍下的軀體透出半透明的金色數據流，那是初代使徒殘魂的顏色。
    "你以為議會需要"觀測者"？"他的聲音不再冰冷，反而帶著某種滄桑的歎息。
    陸燼這才發現，仲裁者的麵容正與雙頭龍另一顆龍頭的容貌重疊——螺旋眉骨，眼尾三道豎痕，正是守墓人傳承裏記載的初代使徒·影。"我們隻是..."
    話音未落，虛空龍的湮滅吐息已裹著混沌之主卡牌的紫芒轟向仲裁者胸口的議會核心碎片。
    金色數據流逆向撕裂空氣，在核心表麵刻出蛛網般的裂紋。
    陸燼看見碎片內部的十二道微光正在坍縮，其中一道光紋突然亮起與鏽鑰匙相同的暗銅色——那是他修複過的上古青銅器上的紋路，是時淵法典激活時最先浮現的符號。
    "原來...你才是..."仲裁者的聲音帶著碎裂的沙啞。
    他的軀體開始崩解，化作金色粒子融入虛空龍的核心，而議會核心碎片的裂紋中滲出漆黑的霧，那霧裏漂浮著無數極小的光團——每一團都是被輪回碾碎的文明殘響。
    沈璃的時之鎖鏈突然穿透霧團，將那些光團串成星鏈。
    淩蘇夜的熵寂結晶則開始吸收黑霧，結晶表麵浮現出與仲裁者權杖相同的世界樹紋章，卻在觸及光團的瞬間被淨化成純淨的銀芒。
    陸燼的右眼，虛空龍印記灼燒得幾乎失明。
    他聽見時淵法典在靈魂深處發出轟鳴，戰力界麵的數據流瘋狂滾動，最終定格在一行血字：「議會核心碎片重組進度：47%（檢測到異常能量：熵寂本源）」。
    而胸口的鏽鑰匙仍在發燙，金屬表麵浮現出陌生的銘文，與沈璃時之鎖鏈上的星軌、淩蘇夜熵寂結晶的紋路完美契合。
    仲裁者的最後一道金粒消散前，陸燼聽見他輕聲說："打破輪回的鑰匙...從來不在議會手裏。"
    下一秒，重組中的核心碎片突然爆發出刺目的白光。
    陸燼本能地閉眼，再睜眼時，碎片已變成一枚流轉著黑紫光芒的菱形晶體，表麵的十二道微光全部變成了熵寂特有的暗紫色。
    界麵的提示音夾雜著電流雜音："核心熵值：99.9%..."
    沈璃的時之鎖鏈"啪"地斷裂，她一頭栽進陸燼懷裏。
    淩蘇夜的熵寂結晶徹底碎裂，她倒在兩人腳邊，卻仍扯著陸燼的衣角，氣若遊絲："它...在等..."
    陸燼抱著兩個姑娘，抬頭看向懸浮的熵寂之核。
    晶體表麵浮現出一行血字，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導師程硯的字跡："陸燼，你準備好，成為新的觀測者了嗎？"
    而在更遠的虛空裏，一棵籠罩著血霧的巨樹正緩緩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