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歸零者的瓷器密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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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瓷碎片的涼意在掌心蔓延時,陸燼的睫毛顫了顫。
他躺在修複室的檀木工作台上,陽光透過百葉窗在身上投下金斑。
左手握著半塊青花瓷片,釉麵的冰裂紋裏還凝著未幹的修複膠——那是今早剛接的明代龍泉窯筆洗,客戶說碎在快遞箱裏時,裂紋形狀像極了星圖。
窗外傳來汽車鳴笛,陸燼緩緩坐起。
工作台角落的銅鎮紙下壓著張便簽,沈璃的字跡歪歪扭扭:「去圖書館查《時淵殘卷》新譯本,留了桂花糕在保溫桶裏,涼了就用你的火屬性卡牌熱——別偷用高階能力!」指腹撫過便簽邊緣的星砂痕跡,他喉結動了動。
昨夜那個鏽鑰匙、數據流撕裂的夢太真實,真實到此刻檀木香氣混著修複膠的鬆脂味裏,他仍能聽見自己喊「去你媽的輪回」的沙啞尾音。
直到掌心的瓷片突然發燙。
陸燼低頭,冰裂紋深處流轉的金銀光比剛才更盛,像被封在釉裏的星軌。
他抽了張棉簽沾酒精擦拭,棉簽剛觸到裂紋,指尖猛地刺痛——不是修複膠黏連皮膚的鈍痛,是類似時淵法典共鳴時的銳痛,順著神經往手臂竄。
「叮——」
視網膜上閃過一道淡藍殘影,模糊的戰力數值界麵在瓷麵浮起,數字扭曲得像被揉皺的紙:「熵寂軍團殘餘:1%」。
陸燼的呼吸頓住。
閉環解除時界麵明明徹底粉碎了,此刻殘影卻泛著將熄未熄的光,像某種被強行按滅的警報。
他捏緊瓷片的手青筋微凸,喉間泛起鐵鏽味——那是精神力過載的征兆。
上一次這樣,是在紀元之眼的裂縫前,直麵議會核心的貪婪吞噬。
「陸燼?」
推門聲混著銀杏葉的沙沙響。
陸燼轉頭,沈璃抱著一摞古籍站在門口,發梢沾著圖書館的舊紙味,手裏還提著保溫桶。
可她的目光沒落在他臉上,而是死死盯著他掌心的瓷片——她腕間的銀鏈突然繃直,泛著淡紫光暈的時之力鎖鏈「唰」地纏住瓷片,像活物般往回拽。
「沈璃?」陸燼下意識鬆手,瓷片被鎖鏈吊在半空。
沈璃的瞳孔突然收縮,眼仁裏映出暗紅殘影,是艾琉卡崩解前的輪廓。
她嘴唇發白,鎖鏈在發抖:「議會領袖的意識...寄生在卡牌文明的『第一個載體』裏。」她指尖掐進掌心,「時淵殘卷新譯本裏說,這種寄生需要雙重鎖定——時空凍結與觀測者視野。」
話音未落,修複室的溫度驟降。
淩蘇夜抱著筆記本電腦推門進來,發尾還沾著實驗室的冷凝水。
她沒說話,隻是抬手指尖凝聚起幽藍熵能,那團光觸到瓷片的瞬間,空氣裏炸開數據流的嗡鳴——消失的戰力界麵竟順著熵能紋路重新顯形,淡藍數字在三人之間遊走。
「器型符合混沌紀元標準器。」淩蘇夜的聲音比平時更冷,指尖的熵能裹住瓷片,「我在古籍裏見過這紋路,是初代使徒蘇晚晴封印議會核心的『容器鑰匙』。」她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像掃描器,「閉環解除時你抽走了輪回核心,但總有漏網之魚——」
「在瓷器裏。」陸燼接話。
他盯著懸浮的瓷片,界麵殘影此刻清晰了些,1%的數值正在緩緩跳動,像某種倒計時。
沈璃的鎖鏈突然收緊,瓷片表麵裂開蛛網狀細紋,有暗金色的光從裂縫裏滲出來,混著極淡的、類似生鏽齒輪轉動的聲音。
淩蘇夜的熵能突然不穩,藍光大盛:「它在吸收時之力和熵能——」
「小心!」
陸燼話音剛落,瓷片「哢」地一聲裂開條指寬的縫。
三雙眼睛同時聚焦過去,裂縫深處泛著幽綠,像某種活物的瞳孔。
有低語混著電流雜音鑽進來,模糊不清,卻讓三人後頸寒毛倒豎——是艾琉卡的聲音,帶著崩解前的嘶啞:「...觀測者的自由意誌...在下一個抉擇中...」
沈璃的鎖鏈「啪」地斷開。
瓷片墜向桌麵的瞬間,陸燼接住了它。
裂縫裏的幽綠更濃了,他甚至能聞到類似焦糊的、腐敗星塵的味道。
「這不是明代的筆洗。」他低聲說,拇指擦過裂縫邊緣,「是有人把它偽裝成明代瓷器,等我修複時觸發。」
淩蘇夜合上電腦,指尖還凝著未散的熵能:「誰?」
沈璃撿起斷裂的鎖鏈,時之力在她掌心重新凝聚:「能偽造星圖裂紋、知道你修複習慣的人...」她抬頭,目光與陸燼相撞,「程硯?」
陸燼沒說話。
他盯著瓷片裂縫裏翻湧的幽綠,界麵殘影突然閃過一行血字:「容器即將開啟——」
下一秒,瓷片在他掌心劇烈震顫。
裂縫裏滲出的不再是銀汞,而是漆黑的、像液態陰影的東西,順著指縫往他皮膚裏鑽。
沈璃的鎖鏈再次纏上他手腕,時之力凍結了陰影蔓延的速度;淩蘇夜的熵能裹住瓷片,開始瘋狂吸收那些陰影。
但三人都聽見了。
從瓷片裂縫最深處,傳來清晰的、帶著笑意的低語:「歡迎來到,第一個載體的蘇醒儀式。」
暗格裂開的瞬間,陸燼掌心傳來骨裂般的刺痛。
那道裂縫不是沿著瓷胎的自然紋路,而是像被某種銳器精準剖開——青釉剝落處露出暗金色金屬,紋路竟與他昨夜夢境裏那把鏽鑰匙的齒痕完全契合。
艾琉卡的低語混著電流雜音鑽入耳膜時,他後槽牙咬得發疼:“閉環齒輪的詛咒…會通過你們修複文物的手,重新轉動。”
“他在說修複師的‘觀測者視角’。”淩蘇夜的聲音突然發緊,她抱著電腦的手背暴起青筋,屏幕上跳動的熵能數據正在瘋狂變紅,“文物修複本質是重構時間痕跡,等同於用意識重寫因果鏈——這就是為什麽程硯要偽造明代瓷器!”
陸燼的瞳孔驟縮。
瓷片暗格裏湧出的黑霧突然凝結成細針,紮進他指尖的修複傷口。
痛意順著神經竄上脊椎時,他想起今早客戶說的“裂紋像星圖”——那根本不是巧合,是程硯算準了他作為修複師會用“觀測者視角”去補全斷裂的因果,從而打開封印。
“時淵權限·時空凍結!”
沈璃的尖叫混著銀鏈崩斷的脆響。
她咬破舌尖,血珠濺在腕間銀飾上,淡紫色時之力如實質般從傷口湧出,將三人籠罩的空間瞬間凝固——窗外的銀杏葉懸在半空,淩蘇夜飄起的發絲定成金穗,連陸燼掌心的黑霧都停滯成半融的墨團。
但暗格裏的金色數據流卻穿透了時之屏障。
那些流動的光絲像活物般纏上沈璃的手腕,她眼尾泛起血絲:“他的意識在侵蝕觀測者視角…陸燼!快用鏽鑰匙切斷因果律連接!”
鏽鑰匙。
昨夜夢境裏那把紮進他心髒的鑰匙突然在記憶裏清晰起來——布滿銅綠的齒痕,握柄處刻著的“歸零者”三個字,還有他在劇痛中喊出的“去你媽的輪回”。
陸燼猛地扯開領口,掛在頸間的鑰匙正發燙,燙得皮膚發紅——原來它從未離開過,隻是被輪回的迷霧遮蔽了感知。
“接著!”淩蘇夜突然拋出熵能凝聚的藍焰,精準裹住陸燼的手腕。
數值界麵殘影在藍焰中顯形,跳動的數字化作箭頭,直指暗格中心:“因果律連接點在瓷胎核心,鑰匙必須刺穿那裏!”
陸燼深吸一口氣。
他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能感覺到沈璃的時之力在崩潰邊緣顫抖,能聞到淩蘇夜熵能燃燒的臭氧味。
當鑰匙尖抵住暗格中心的瞬間,掌心的黑霧突然瘋狂反撲,在他手背烙下淡青色印記——那是議會核心的標誌。
“CN媽的。”他低罵一聲,手腕猛地發力。
鏽跡順著鑰匙柄瘋狂蔓延,像活過來的蛇。
陸燼看著那些暗褐色紋路爬上瓷片,爬過自己的手背,最終在他小臂上綻開一朵血色紋章——那是初代觀測者的血脈印記,他在時淵法典殘卷裏見過的,屬於“歸零者”的證明。
“叮——”
視網膜上的界麵殘影突然爆發出刺目藍光。
陸燼被強光灼得閉眼,卻聽見機械音在識海炸響:“混沌紀元觀測者權限:永久封印(新紀元契約加載中)。”
再睜眼時,瓷片已碎成齏粉。
沈璃的時之力鎖鏈耷拉在地上,她癱坐在椅子裏,額頭抵著桌麵直喘氣;淩蘇夜的電腦屏幕漆黑一片,她捏著熵能結晶的手在發抖,指節泛白——剛才的熵能輸出幾乎抽幹了她的靈力。
“結束了?”沈璃聲音發啞。
陸燼攤開手。
掌心裏除了修複膠的黏膩,隻剩那把鏽鑰匙,此刻它的齒痕泛著淡金,像被洗去了千年塵埃。
“沒結束。”他彎腰撿起一片瓷粉,放在鼻尖輕嗅——焦糊的腐敗星塵味還在,“新紀元契約…程硯肯定留了後手。”
淩蘇夜突然抓起手機。
屏幕亮起的瞬間,她的瞳孔縮成針尖:“陳淵發來消息,說半小時後召開緊急議會會議。”
“議會?”沈璃撐著桌子站起來,發梢沾著剛才崩斷的銀鏈碎片,“現在?”
“他說…十二名議員裏,有三人缺席。”淩蘇夜滑動屏幕的手指頓住,“但監控顯示,他們根本沒離開議會廳。”
陸燼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鑰匙柄。
窗外的銀杏葉重新開始飄落,其中一片擦過他的手背,涼意順著那道議會印記爬進血管。
他突然想起艾琉卡最後那句低語裏的“抉擇”——或許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修複室的門被風輕輕吹開。
穿堂風卷起地上的瓷粉,其中一粒閃著幽綠微光,在半空劃出細小的弧線,最終落進淩蘇夜腳邊的陰影裏。
那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枚暗金色的齒輪,正在緩緩轉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