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燼的指腹剛擦過瓷瓶冰裂紋，掌心跳起細密的麻癢。
    那抹極淡的金色漣漪從他觸碰處蕩開，像石子投入靜水，卻在瓷器表麵凝出實質——鏽鑰匙齒痕裏滲出金紅數據流，在虛空中交織成半透明的界麵殘影。
    他瞳孔微縮，看見界麵中央跳動的血字："卡牌文明餘燼：1%（綁定"未觀測時間線"）"。
    "小陸？"沈璃的聲音帶著顫。
    他轉頭，正撞進她發紅的眼底。
    方才還癱軟在瓷瓶旁的女人不知何時跪直了身子，腕間時之鎖鏈突然繃直，鏈身泛起幽藍光澤，竟似被瓷瓶吸住般緩緩抬起。
    沈璃的指尖死死摳進掌心，指節發白："鎖鏈...在拽我。"
    陸燼的喉結動了動。
    他記得這鎖鏈是沈璃用半條命溫養的時之力具象，上回出現這種自主反應，還是敦煌石窟的時之烙印即將碎裂時——
    "看我眼睛。"沈璃突然抓住他手腕，微涼的觸感透過血漬滲進來。
    她的瞳孔深處翻湧著細碎光粒，竟映出艾琉卡巨龍被血浪吞沒的殘影，"瓷胎深處...初代使徒的封印被破壞了。"她的聲音越來越急，"觀測者的視角在被拉回閉環，就像...就像我們根本沒打破輪回，隻是換了條更隱蔽的軌道！"
    "閉環？"陸燼的太陽穴突突跳。
    他想起蘇晚晴最後說的"自由意誌能裝下所有人的願望"，想起沈璃歸零的觀測者權限，喉間泛起鐵鏽味，"所以這1%的餘燼，是輪回留下的尾巴？"
    "不止尾巴。"
    金屬碰撞聲從右側傳來。
    淩蘇夜扶著牆站起，白大褂下的藍鱗紋在熒光燈下泛著冷光。
    她左手攥著量子容器，容器表麵的熵能紋路正瘋狂閃爍，"我用熵能掃描裂縫，界麵彈出"混沌紀元++能量波動"。"她扯了扯嘴角，露出帶血的犬齒，"議會那幫老東西，把意識藏在卡牌載體裏玩套娃呢。"
    話音未落，她突然咬破指尖。
    陸燼眼疾手快抓住她手腕："你瘋了？"
    "讓開。"淩蘇夜反手扣住他手背，血珠順著指縫滴在瓷瓶冰裂紋上。
    暗紅在金紋間滲開的瞬間，瓷瓶發出蜂鳴，裂紋深處浮起細小的黑色符文——那是熵寂軍團特有的湮滅標記。
    "看到沒？"她甩了甩滴血的指尖，"這是前議長的"熵寂卡牌"載體。
    他們早就算到輪回會被打破，所以把意識封在文明餘燼裏，等新周期重啟再奪舍。"
    陸燼的後背貼上牆麵。
    他突然想起三小時前沈璃說"要切斷就一起切"時，腕間藍鱗滲出的血也是這種近乎妖異的顏色——和淩蘇夜新浮現的鱗紋，和瓷瓶裏的金紋，似乎都循著同一種隱秘的紋路生長。
    "所以蘇晚晴的鏽鑰匙，其實是給輪回換了把更複雜的鎖？"他低笑一聲，指腹重重碾過瓷瓶上的金紋，"那我們現在算什麽？
    開鎖匠還是新的守墓人？"
    "別碰！"
    沈璃的時之鎖鏈突然纏上他的手腕，卻不是阻止。
    鎖鏈末端沒入瓷瓶裂紋的刹那，陸燼看見她眼底閃過劇痛——那是觀測者權限歸零後，強行調用時之力的代價。
    "紋路在重組。"沈璃的額頭沁出冷汗，"它們...在模仿卡牌的結構。"
    淩蘇夜的量子容器突然發出刺耳鳴叫。
    她盯著容器投影出的數據流，臉色驟變："熵能吸收異常，有東西在排斥我的能力——是歸零者權限！"
    陸燼這才察覺，自己手臂上不知何時爬滿金色細流，像活物般順著血管往指尖湧。
    他想起成為歸零者時，時淵法典在識海刻下的銘文："當文明餘燼蘇醒，觀測者的枷鎖將化作破局之刃"。
    瓷瓶在掌心突然一沉。
    他低頭，正看見冰裂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扭曲——原本分散的金紋開始聚攏，在瓶身中央凝成模糊的卡牌輪廓。
    沈璃的鎖鏈繃得更直，鏈身發出將斷未斷的脆響；淩蘇夜的藍鱗紋順著鎖骨爬上脖頸，熵能在指尖凝聚成幽黑光團。
    "要來了。"陸燼輕聲說。
    他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看見沈璃咬得發白的唇，看見淩蘇夜瞳孔裏翻湧的熵火。
    金色數據流在他皮膚下竄動，像在尋找某個出口。
    而那隻瓷瓶，正發出類似心跳的輕響——
    一下，兩下。
    裂紋深處，有什麽東西，醒了。
    瓷瓶表麵的金紋在三人注視下完成最後一次扭曲。
    陸燼掌心的刺痛突然炸開——那些爬滿手臂的金色數據流竟順著他的血管倒灌回心髒，像無數根細針紮進主動脈。
    他聽見自己喉間溢出悶哼，指節因攥緊瓷瓶而泛白，指縫裏滲出的血珠落在金紋上，竟被瞬間吸收，在瓶身中央凝出一張半透明卡牌。
    "時、時空錨點偏移！"沈璃的尖叫混著鎖鏈崩斷的脆響。
    陸燼轉頭的瞬間，看見時之鎖鏈在她腕間炸成星屑，藍白色的光粒裹著血珠飛濺。
    沈璃的身體正在虛化，從腳踝開始像被橡皮擦抹過的畫紙，皮膚下隱約能看見扭曲的時間線交纏成亂麻，她瞳孔裏的光粒全部凝結成漆黑的點："閉環變量...在吞噬我的自由意誌！
    它們在複製觀測者權限，我、我控製不住——"
    "蘇夜！"陸燼吼了一嗓子，同時將瓷瓶推向淩蘇夜。
    淩蘇夜早有準備，左手的量子容器爆發出幽黑熵能，像張網兜頭罩住沈璃。
    可那團熵能剛觸到沈璃的虛體就劇烈震顫，容器表麵的紋路突然全部倒轉，她的藍鱗紋從脖頸竄到耳尖，咬牙道："熵能被排斥了！
    這不是普通的時空反噬，是...是輪回餘燼在模擬我們的能力！"
    話音未落，瓷瓶上的卡牌突然泛起鏡麵光澤。
    陸燼的後頸炸開一層雞皮疙瘩——那是第258章在遺跡裏見過的契約鏡投影。
    暗金色的漣漪從卡牌中央蕩開，艾琉卡巨龍的殘影裹著血霧浮現，它的龍瞳裏翻湧著和沈璃眼底一樣的漆黑亂點："你們以為封印的是我？"龍息掀起的風刮得陸燼眼眶發疼，"實則是初代使徒的"選擇"。
    他們把自由意誌鎖進輪回，用每代觀測者的命換文明延續——而這隻瓷瓶，裝的是他們最後一次"選擇"的殘片。"
    "所以蘇晚晴的鏽鑰匙根本不是鑰匙。"陸燼的太陽穴突突跳，他終於想起三小時前在博物館，蘇晚晴把鑰匙塞給他時說的"自由意誌能裝下所有人的願望"，原來那不是祝福，是警告，"是鎖芯。"
    艾琉卡的殘影發出類似冷笑的震顫："現在這鎖芯要重新上鎖了。
    當餘燼吞噬最後1%的變量，新的輪回會比你們打破的那個更完美——包括你們的死亡，都會成為輪回的養料。"
    沈璃的虛化已經蔓延到腰部。
    她突然抓住陸燼的手腕，指甲幾乎要掐進他骨頭裏，聲音卻輕得像歎息："小陸...用歸零者權限。"
    "你瘋了？"陸燼的呼吸驟然急促。
    他成為歸零者時，時淵法典在識海刻下的銘文突然翻湧："當文明餘燼蘇醒，觀測者的枷鎖將化作破局之刃"——可那行字後麵還有半段，他一直不敢看，此刻卻清晰浮現："破局者需以自身為刃。"
    "沒時間了。"淩蘇夜突然抓住他另一隻手。
    她的指尖燙得驚人，藍鱗紋已經覆蓋了半張臉，"我能感覺到熵寂卡牌的意識在瓷瓶裏躁動，再拖半分鍾，他們就能用沈璃的時空錨點重啟輪回。"
    陸燼低頭看向沈璃。
    她的上半身已經透明，能看見肋骨間跳動的幽藍時之核心，像顆隨時會熄滅的星子。
    他又看向淩蘇夜，她眼尾的藍鱗正滲出血珠，那是熵能過載的征兆。
    "操。"他突然笑了，露出帶血的犬齒。
    鏽鑰匙還插在瓷瓶的裂紋裏，金紅數據流順著鑰匙柄爬進他掌心。
    陸燼另一隻手握住鑰匙尾部，沒有半點猶豫地往自己胸口刺去——鑰匙尖端剛刺破皮膚，金色數據流就像活了般順著傷口湧進體內，灼燒感從心髒蔓延到每根血管，他聽見自己骨骼發出哢嚓聲，那是歸零者權限在強行改寫身體結構。
    瓷瓶在他掌心劇烈震顫。
    沈璃的虛化突然停滯。
    她的時之核心爆發出刺目藍光，將即將蔓延到胸口的黑霧逼退；淩蘇夜的量子容器發出轟鳴，熵能紋路重新正向流轉，幽黑能量化作鎖鏈纏上瓷瓶，與陸燼體內的金色數據流形成拉扯。
    "界麵！"淩蘇夜突然喊。
    陸燼的視野裏浮起半透明界麵殘影，原本跳動的"卡牌文明餘燼：1%"正在瘋狂下降：0.8%、0.5%、0.1%——最後定格在0%，血字下方彈出新提示："代價：鏽鑰匙永久數據化"。
    "成了？"陸燼的聲音發顫。
    他能感覺到體內的灼燒感正在消退，但心髒位置有個空洞在漏風，像被挖走了塊什麽。
    艾琉卡的殘影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嘯，化作黑灰消散。
    瓷瓶表麵的金紋開始剝落，像被潮水衝散的沙畫，最後"哢"地一聲裂開，碎成齏粉從陸燼指縫漏下。
    沈璃的虛化瞬間停止。
    她踉蹌著撲進陸燼懷裏，時之核心的藍光逐漸收斂，腕間重新浮現出時之鎖鏈的淡影；淩蘇夜的藍鱗紋正在褪去，她扶著牆滑坐在地，量子容器的嗡鳴終於平息，抬頭時眼底還殘留著劫後餘生的震顫。
    陸燼低頭看向胸口。
    鏽鑰匙的尖端還插在肉裏，但鑰匙本身正在變透明，表麵流轉著金紅數據流，像被融化的琥珀。
    他伸手去拔，指尖剛碰到鑰匙柄，整把鑰匙突然化作光粒，鑽進了他掌心的時淵法典紋路裏。
    "這是..."他盯著掌心還未消散的光痕，突然聽見極輕的蜂鳴。
    那聲音來自腳邊的瓷瓶灰燼。
    陸燼蹲下身，用指尖撥了撥灰燼。
    在最底層，一粒細小的金砂正發出微光，形狀竟和剛才消失的鏽鑰匙一模一樣——隻不過更小，更暗，像顆隨時會熄滅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