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最先湧進感官的是刺痛。
    陸燼喉間溢出一聲悶哼，後頸抵著冰涼的地麵，睫毛顫了顫——有溫熱的液體正順著額角往下淌，鹹腥的鐵鏽味在舌尖炸開。
    他猛地睜眼，入目是一片扭曲的猩紅，像有人將血色玻璃紙揉成團糊在視網膜上。
    "沈璃？"他撐起上半身，手臂剛使力就撞進什麽硬物裏。
    抬眼的瞬間，呼吸驟然停滯。
    沈璃半跪在他身側，原本素白的襯衫被撕開幾道裂痕，露出鎖骨處蔓延的金黑紋路。
    那些紋路像活物般蠕動著，正順著她的手腕往他胸口攀爬——那裏，先前被鎖鏈刺穿的焦黑痕跡正在剝落，新生的淡金紋路與她腕間的楔形文字嚴絲合縫地咬合，仿佛兩塊被時間打磨了千萬年的拚圖。
    "別......別碰。"她的聲音帶著破碎的氣音，指尖懸在他胸口半寸處，卻又控製不住地微微發顫。
    陸燼這才發現她的眼尾裂著細縫，金紅相間的淚正從裂痕裏滲出來，墜地時在虛空中砸出拇指大的漩渦。
    他順著漩渦望去，竟在扭曲的時空碎片裏瞥見淩蘇夜抱著熵能轉換器的側影，陳淵拋著硬幣對他笑的模樣。
    "是他們......"陸燼伸手去接那淚滴，指腹剛觸到那抹金紅，漩渦突然劇烈震顫，陳淵的笑臉被攪成碎片。
    他心頭一緊，反手扣住沈璃的手腕："你在燃燒時之錨點？"
    沈璃的瞳孔縮成針尖。
    她腕間的金色鎖鏈突然"錚"地斷裂，帶著灼人的溫度紮進陸燼胸口的淡金紋路裏。
    他吃痛悶哼，視網膜上卻閃過一道熟悉的淡藍殘影——消失的戰力數值界麵！
    界麵中央滾動著血紅色數據流，最頂端的文字刺得他眯起眼：【檢測到未觀測變量融合......因果律錨點重構中......】
    "雙生烙印。"沈璃低頭盯著交握的手，裂痕順著她的臉頰爬向耳後，"我早該想到的。
    初代使徒留下的不是枷鎖，是......"
    話音未落，陸燼胸口的紋路突然泛起刺目金光。
    他感覺有什麽東西順著血管往大腦鑽，像是有人強行往他意識裏塞了段被加密的影像——混沌紀元的星軌倒轉，無數半透明的身影在時空中穿梭，每個身影的眉心都印著和他胸口一樣的楔形文字。
    "觀測者烙印變異率：100%（鏡像態）。"
    機械音在腦海中炸響，陸燼猛抬頭。
    原本模糊的戰力界麵徹底清晰，卻被鏽色數據流覆蓋，那些流動的符號在他瞳孔裏投下倒影——是金色與黑色交織的龍形紋章，正張著嘴吞噬界麵上的數值。
    "共生體在複製初代使徒的"選擇悖論"。"他攥緊沈璃的手，掌心能觸到她皮膚下跳動的時之脈搏，"他們想讓我成為......"
    "成為所有未觀測選擇的集合體。"沈璃突然掐住自己的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在兩人之間凝成一麵透明的時之鏡。
    她銀發根根豎起，泛著細碎的金芒："時淵權限·凍結時空！"
    陸燼眼前的景象驟然凝固。
    飄落的血滴懸在半空，沈璃的淚停在裂痕邊緣，連鏽色數據流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可當他轉頭看向時之鏡時，後頸的寒毛"刷"地炸開——鏡中本該映出兩人的影子，此刻卻擠滿了無數個陸燼。
    有的穿著沾滿墨點的修複師圍裙，有的握著時淵之刃站在熵寂軍團的殘骸中，有的正蹲在古籍堆裏，指尖沾著沈璃發梢的墨點......每個鏡像的表情都不一樣，卻都在同一時間抬頭，用和他一模一樣的聲音開口："你選哪一個？"
    "閉環變量生成的"未觀測選擇"。"沈璃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帶著時之法則被強行撬動的震顫，"每個鏡像都是你在關鍵節點放棄的可能性......他們要把你拖進選擇悖論的循環裏，讓真正的你......"
    "讓真正的我在無數個自己的撕扯中崩潰，變成新的輪回錨點。"陸燼盯著鏡中那個正在翻古籍的自己——那是他第一次見沈璃時的模樣。
    他伸手觸碰鏡麵，鏡像裏的"自己"也伸出手，指尖即將相觸的瞬間，鏡麵突然泛起漣漪。
    有什麽東西在他胸口發燙。
    陸燼低頭，看見淡金紋路裏滲出鏽色液體，正順著皮膚爬出細小的龍形輪廓。
    那些鏽痕像是活過來了，正順著他的血管往指尖攀爬，所過之處，戰力界麵的數據流被染成暗紅，【因果推演】的進度條瘋狂跳動。
    "沈璃，抓住我。"他反手將沈璃拽進懷裏，能感覺到她的心跳快得離譜，"不管等下發生什麽......"
    "我知道。"她將臉埋在他頸窩，時之淚終於墜地，在兩人腳下炸開更大的時空漩渦，"記住我們的選擇。"
    話音未落，陸燼胸口的鏽痕突然劇烈蠕動。
    他聽見骨裂般的聲響從體內傳來，鏡麵中的無數鏡像同時露出驚恐的表情，下一秒就被鏽色洪流撕成碎片。
    沈璃抬頭時，正看見他瞳孔裏的龍形紋章徹底活了過來，金黑交織的鱗片在鏽色光芒中若隱若現。
    "那是......"她的聲音突然卡住。
    陸燼感覺有滾燙的氣息從喉嚨裏湧上來，他張開嘴，吐出的不是血，是一截鏽色的龍鱗。
    鱗片墜地的瞬間，整個凍結的時空開始震顫，遠處傳來玻璃碎裂般的脆響——那是輪回法則在崩解的聲音。
    他低頭看向沈璃，發現她的裂痕不知何時愈合了，眼中倒映著他胸口的鏽痕。
    那些原本隻是紋路的鏽色，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在虛空中勾勒出模糊的龍形輪廓，龍尾掃過之處，時空碎片像雪片般簌簌墜落。
    "要來了。"沈璃輕聲說。
    陸燼握緊她的手，能感覺到自己的脈搏和她的心跳重合在一起。
    他望著虛空中逐漸清晰的龍影，突然笑了——鏡中那些被放棄的選擇或許會永遠沉睡，但此刻他掌心的溫度，懷裏的心跳，才是真正的答案。
    鏽色龍影的瞳孔緩緩睜開。
    那是下一章的故事了。
    鏽色龍影的瞳孔睜開的刹那，整片時空發出瀕死的哀鳴。
    陸燼能清晰感覺到，那道盤踞在虛空中的龍形輪廓正以他的心髒為錨點，將混沌紀元的引力倒灌進身體。
    他的指尖不受控製地顫抖，不是因為疼痛——而是某種更古老的共鳴，像沉睡了千萬個輪回的記憶突然被撕開封印，在血管裏翻湧成滾燙的岩漿。
    "陸燼！"沈璃的手突然攥緊他的手腕，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皮膚裏。
    她的銀發在龍影掀起的颶風中狂舞，眼底的金紅裂痕又開始滲血，"它在抽取你的觀測者權限！
    看界麵——"
    陸燼猛地抬頭。
    原本被鏽色覆蓋的戰力數值界麵正瘋狂閃爍，淡藍色數據流與血紅色符號在半空扭打成結，最中央的金色字體炸裂成碎片又重組：【混沌紀元觀測者權限（97%）+共生體烙印（103%）=雙生鏡像態（融合度82%）】。
    "共生體......"他喉間溢出低笑，笑聲裏卻裹著冰碴，"原來他們把初代使徒的烙印拆成了兩半，一半藏在時淵法典裏，另一半......"
    "在我身體裏。"沈璃替他說完。
    她的掌心浮起時之卡牌，卡麵的楔形文字正隨著龍影的動作同步明滅，"我早該發現的——上次在敦煌石窟，你用因果律法典修複《九曜星圖》時，我的時之錨點突然發燙。
    那不是共鳴，是......"
    "是烙印在尋找另一半。"陸燼的指腹輕輕撫過她鎖骨處的金黑紋路，那裏正與他胸口的鏽痕產生肉眼可見的引力，像兩塊磁鐵隔著皮膚相吸。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每一下都撞在兩人交疊的紋路上，"所以當鏽鑰匙餘燼激活變異......"
    "雙生鏡像就被觸發了。"沈璃的聲音突然發顫，時之卡牌在她掌心裂開細縫，"現在的你，既是觀測者，也是被觀測的鏡像——所有未被選擇的時間線都在你體內蘇醒，它們想把你變成新的輪回錨點，用你的崩潰重啟整個卡牌文明。"
    話音未落，龍影的龍須突然掃過兩人頭頂。
    陸燼本能地將沈璃護在身後，卻見那道鏽色光影並未攻擊，反而在他們麵前凝出一麵半透明的鏡子。
    鏡麵裏沒有倒影，隻有無數條糾纏的時間線，每條線上都懸浮著陸燼的剪影——有的在修複青銅器，有的在與熵寂軍團廝殺，有的正握著沈璃的手在古籍堆裏翻找。
    "選擇悖論的具象化。"陸燼盯著鏡中那個正在替沈璃擦去發梢墨點的自己，喉結滾動，"每個鏡像都是我放棄的可能性，現在它們要......"
    "要把你拖進無限循環的選擇裏，直到真正的意識被碾碎。"沈璃突然咬破舌尖，血珠濺在鏡麵上，時間線瞬間暴起刺目的白光。
    她抓住陸燼的手腕按在鏡心，"看裂紋！"
    陸燼這才發現，鏡麵邊緣爬滿了細密的鏽色裂痕，裂痕深處隱約能看見金色的契約紋路。
    那些紋路像活過來的蛇，正順著他的指尖往體內鑽，"這是......初代使徒的契約鏡？"
    "是他們用來封印輪回的鑰匙。"沈璃的眼尾裂痕滲出更多時之淚，每一滴都在鏡麵上砸出更小的時間漩渦，"要消除鏡像態，必須用"未觀測時間線"的坐標重寫觀測者烙印——但未觀測的時間線本就不存在於任何已知記錄裏......"
    她的話被龍影的嘶吼截斷。
    鏽色龍影突然膨脹三倍，龍爪撕開頭頂的時空屏障，露出裂縫外翻湧的混沌氣流。
    陸燼的戰力界麵驟然黑屏，再亮起時隻剩一行猩紅大字：【閉環變量：鏡像態觀測者（倒計時72:00:00）】。
    "72小時......"陸燼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能感覺到體內有兩股力量在撕扯——一股是時淵法典帶來的觀測者權限，清冷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秩序；另一股是共生體烙印，滾燙如熔漿，每分每秒都在吞噬他的意識邊界。
    "跟我來！"沈璃突然拽著他衝進龍影撕開的時空裂縫。
    裂縫裏的時間流速混亂，前一步還是陳淵的黑市拍賣場，後一步就變成了淩蘇夜的量子實驗室。
    陸燼的袖口掃過實驗台，熵能轉換器突然發出蜂鳴，紅色警報燈在他視網膜上投下殘影。
    "等等——"他剛要停步，沈璃卻攥著他的手腕更緊了。
    她的時之卡牌在裂縫中碎成星屑，每片星屑都粘著半段預言："未觀測時間線的坐標......藏在......被輪回抹除的......"
    話音戛然而止。
    陸燼感覺有什麽尖銳的東西刺穿了肩胛骨——是鏽色龍影分裂出的碎片，正從四麵八方刺入時空裂縫。
    每片碎片都裹著他的鏡像麵容，那些被撕碎的"自己"在他耳邊尖叫："選我！
    選我！"
    "閉嘴！"他反手抽出時淵之刃，因果律光芒在刀刃上凝成實質。
    刀光掃過之處，三片鏽痕碎片炸成光點，但更多碎片正從裂縫深處湧來，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鯊魚。
    沈璃突然轉身，用後背替他擋住一片刺向心髒的碎片。
    血花濺在他臉上，溫熱的觸感讓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看見她鎖骨處的金黑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成灰白，時之錨點的跳動越來越弱。
    "沈璃——"
    "聽我說。"她捧住他的臉，拇指抹去他臉上的血，"未觀測時間線的坐標......在你第一次拒絕的選擇裏。"
    "第一次拒絕？"
    "你剛激活時淵法典那天。"她笑了，眼尾的裂痕裏滲出最後一滴時之淚，"你本可以選擇燒毀法典，徹底切斷與卡牌文明的聯係......但你沒選。"
    陸燼的呼吸一滯。
    記憶突然翻湧——暴雨夜的古董店，他握著染血的法典，窗外的閃電照亮"時淵"二字。
    那時他確實動過燒書的念頭，火柴都擦燃了，卻在最後一刻收了手。
    "那個被拒絕的選擇，就是未觀測時間線的起點。"沈璃的聲音越來越輕，"去那裏......找到坐標......"
    她的身體突然變得透明，像一片即將融化的雪。
    陸燼本能地抱緊她，卻隻觸到一片虛無。
    時空裂縫裏的鏽痕碎片突然靜止，戰力界麵的倒計時跳到71:59:58，最後一行數據閃爍著消失前的紅光：【檢測到異常數據流：雙生鏡像態觀測者體內存在兩套獨立因果律錨點......】
    "沈璃！"陸燼的嘶吼撞在時空屏障上，震得裂縫邊緣的混沌氣流翻湧。
    他低頭看向自己胸口，鏽色龍影的輪廓已經徹底融入皮膚，而在更深處，隱約能看見另一道淡藍的光——那是屬於淩蘇夜的熵能波動，正順著他的血管緩慢攀升，像在掃描什麽。
    71:59:57。
    倒計時的機械音在他腦海裏炸響。
    陸燼握緊時淵之刃，刀刃上的因果律光芒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他望著時空裂縫深處那片被輪回抹除的黑暗，露出狼一樣的笑容——
    "72小時？夠了。"
    他邁出一步，鏽色與淡藍的光在他體內交織成網。
    而在千裏外的量子實驗室裏，淩蘇夜正盯著熵能掃描器，屏幕上的數據流突然瘋狂跳動，兩行刺目的紅字刺破黑暗：
    【目標：陸燼】
    【檢測到異常：兩套獨立觀測者數據流（重疊度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