鏽痕剝落的聲音比想象中更輕。
    陸燼能聽見那些暗紅色紋路從後頸簌簌墜落的響動，像極了敦煌地宮裏，他第一次修複唐代鎏金佛首時，金漆崩裂的脆響。
    心口的雙生烙印淡得幾乎透明，可那裏的灼燒感卻越來越清晰——不是痛，是某種更原始的撕扯，仿佛有無數根細針正從心髒往四肢百骸鑽。
    "燼哥！"沈璃的指尖突然掐進他掌心。
    她整個人幾乎半透明，連睫毛都成了淡銀色，可握力卻大得驚人，"鏽痕......鏽痕沒了！"
    陸燼低頭，看見自己心口原本交纏的龍形烙印徹底消失，隻餘下一片淡粉的皮膚，像被擦淨的古鏡。
    可沈璃的時之鎖鏈斷口處，原本透明的裂痕裏竟滲出細如發絲的黑絲，正順著她手腕往手臂攀爬。
    "這是......"沈璃湊近細看，發尾掃過他手背，"觀測者權限被清除後，熵寂能量反而激活了鏽痕的"混沌餘燼"！"她聲音發顫，指尖碰了碰那黑絲，立刻像被燙到似的縮回，"它們在腐蝕時之力......"
    "別急著下結論。"陳淵的聲音突然從左側傳來。
    黑市拍賣師不知何時半跪在地，正把一片刻著星軌的記憶卡牌碎片按進青銅懷表。
    表盤"哢"地裂開道縫，金色與黑色交織的星圖浮出來，在兩人頭頂投下細碎光斑，"閉環齒輪的"未觀測坐標"不在鏽痕裏......"他喉結滾動，抬頭時眼底泛著血絲，"是藏在雙生烙印的融合點！"
    陸燼後頸的皮膚突然泛起雞皮疙瘩。
    戰力界麵的血條在視野邊緣瘋狂跳動，原本顯示【鏽痕湮滅進度：37%】的位置，此刻被猩紅的"熵寂滲透率：100%"覆蓋。
    更下方的數值欄裏，生命能量正以每秒5%的速度暴跌——那些本該隨鏽痕消失的殘餘能量，竟像活過來的蛇，正順著血管往心髒鑽。
    "共生體在吞噬我的生命能量。"他扯了扯嘴角，血沫順著下巴滴在沈璃衣襟上，"沈璃，你得用時之力鎖鏈的碎片抵消反噬。"
    "不行！"沈璃突然拽住他衣領，半透明的眼眶裏蓄滿淚水，"鎖鏈已經被腐蝕了一半，強行注入時之力會......"
    "會怎樣？"陸燼抬手抹掉她臉上的淚，指腹觸到一片冰涼。
    他想起三個月前在古籍館，這個總把《時淵殘卷》抱在懷裏的女孩，也是這樣紅著眼眶問他"時間能被縫補嗎"。
    那時他隻當是小丫頭的天真，現在才明白，原來她早看過所有時間線，包括這條必須由他親手碾碎烙印的路。
    "聽著。"他抓住沈璃的手腕，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不是說過，隻有湮滅鏽痕的那條時間線，我們都活下來了？"心跳聲透過掌心傳來，一下比一下弱，"現在需要你幫我走完最後一步。"
    沈璃的指甲幾乎要掐進他肉裏。
    她另一隻手顫抖著拾起腳邊斷裂的時之鎖鏈，銀白碎片在她掌心發出嗡鳴。
    可當她準備注入時之力時，鎖鏈表麵的黑絲突然暴長，像有生命般纏住她指尖。
    "淵子！"陸燼轉頭看向陳淵。
    黑市拍賣師還在盯著懸浮的星圖，懷表表盤已經燒得發紅，"未觀測坐標的具體位置？"
    "融合點......在你心髒右心室第三根血管分叉處。"陳淵咬著牙，額角滲出血珠，"但熵寂能量已經滲透到那裏了，現在進去就是......"
    "就是找死。"陸燼笑了，"但總得有人去掀翻閉環的齒輪，不是嗎？"
    沈璃突然抽回手。
    她的手臂已經完全透明，連血管都成了淡藍色的影子。
    可她卻把時之鎖鏈碎片按在陸燼心口，另一隻手按在自己胸口——那裏，一枚淡金色的時之卡牌正在發光。
    "我看過所有時間線。"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可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撞進陸燼耳膜，"但我沒告訴你......那條我們都活下來的時間線裏，我需要強行重組斷裂的鎖鏈。"
    陸燼的戰力界麵突然炸開刺目的白光。
    他看見沈璃的時之卡牌裂開蛛網紋，看見陳淵的懷表"轟"地炸成碎片，看見那些纏繞在鎖鏈上的黑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
    "沈璃！"他想拽住她，可指尖卻穿透了她半透明的肩膀。
    沈璃抬頭對他笑。
    她的眼睛裏沒有恐懼，隻有和初見時一樣的星光："等我。"
    她說完，時之鎖鏈碎片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銀光。
    陸燼眼前一黑，再睜眼時，看見沈璃正跪在他腳邊，雙手捧著斷裂的鎖鏈——原本銀白的鎖鏈，此刻竟完全變成了墨色。
    鎖鏈徹底墨化的瞬間，沈璃喉間溢出破碎的嗚咽。
    她原本半透明的指尖正死死攥著鎖鏈，可那墨色竟順著她的血管往上攀爬，在小臂處凝結成扭曲的荊棘紋路。
    陸燼聽見她骨骼發出細不可聞的碎裂聲——那是時之力與熵能在她體內撕扯的動靜。
    他想抓住她的手腕，卻發現自己的手掌剛觸到她皮膚，就像碰碎了一層薄冰，指腹陷進半透明的光影裏，隻撈到一縷消散的銀光。
    "時空錨點......湮滅了。"沈璃仰起頭，眼淚在眼眶裏凝成星屑，"反噬協議啟動了......陳淵的記憶卡牌！"她突然扭頭看向跪在地上的黑市拍賣師，"你說過初代使徒的殘章藏在星軌裏，是不是？"
    陳淵的懷表碎片還懸浮在空中，那些被燒紅的金屬殘渣正滲出暗紫色能量，在星圖上勾勒出陌生的符文。
    他猛地扯斷自己手腕上的青銅鏈，那是他從不離身的卡牌封印器，"是"觀測者契約"！
    我之前解譯錯了——"話音未落，星圖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金光，一道暗紋從陳淵掌心竄出，沿著他的血管直衝天靈蓋。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成細線，"鏽痕殘餘在重組！"
    陸燼的戰力界麵瞬間被血紅色警告覆蓋。
    原本顯示生命能量的數值欄裏，【熵寂滲透率：100%】的字樣正在瘋狂閃爍，而視野邊緣的全息投影裏，他後頸原本剝落鏽痕的位置，竟浮起幾縷若有若無的金霧。
    那些金霧在空氣中扭曲成模糊的龍形輪廓，突然張開半透明的龍嘴，一口咬住陳淵頭頂的星圖碎片。
    "那是......鏽痕的本體？"陸燼下意識後退半步，卻撞進沈璃懷裏。
    她的體溫冷得驚人，像塊即將融化的冰。
    他低頭，看見沈璃的瞳孔裏正倒映著金色龍影——不，不是龍影，是龍影背後的鏡麵。
    那麵突然浮現的契約鏡上，血色紋章正在緩緩轉動，每一道紋路都像活過來的蛇，"閉環變量的核心......是熵寂軍團的自由意誌？"
    "你看紋章的旋轉方向！"沈璃的指甲幾乎要嵌進他肩胛骨，"和我們之前在時淵殘卷裏看到的"輪回之環"相反——他們不想被重置，所以製造了鏽痕作為"不被觀測的變量"。"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像是被砂紙打磨過的金屬，"現在需要雙生觀測者的"選擇"來重置法則......"
    金色龍影的咆哮震得空氣嗡嗡作響。
    陳淵突然踉蹌著撲過來，他的額頭裂開細小的血縫，卻還在笑："老子就說那破懷表藏著好東西！
    契約鏡的啟動條件是......"話音戛然而止，他的身體突然像被抽幹了所有水分，癱軟在地時，手裏攥著半張焦黑的卡牌，"觀測者......必須......"
    陸燼彎腰撿起卡牌。
    殘章上的古文字正在他指尖發燙，燙得他掌心泛紅："雙生觀測者需以命為契，成為新周期的"觀測者"......"他猛地抬頭，正撞進沈璃的目光裏。
    她的眼睛完全變成了混沌紀元的暗金色，眼尾的淚痣泛著詭異的光，"璃璃？"
    "是我，又不全是我。"沈璃鬆開攥著鎖鏈的手。
    那根墨色鎖鏈"當啷"墜地，在地麵砸出蛛網般的裂痕。
    她抬起手，指尖按在陸燼心口，"我看過所有時間線，但沒告訴你......要打破閉環，必須有人成為"觀測者"，而另一個人......"她的聲音突然哽咽，"必須死。"
    陸燼的呼吸一滯。
    戰力界麵的血條突然開始逆向增長，【生命能量：15%→20%】的提示讓他瞳孔微縮——這是沈璃在把自己的時之力渡給他。
    他抓住她的手腕，觸感已經虛浮得像片雲，"所以你剛才說的"我們都活下來"是騙我的？"
    "我騙了你。"沈璃笑了，眼淚卻大顆大顆砸在他手背上，"但現在有機會改寫這個謊言。"她突然彎腰撿起墨色鎖鏈，鎖鏈尖端的倒刺在她掌心劃開血口，"觀測者契約需要雙生烙印的血來激活。
    燼哥，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在古籍館見麵嗎？
    你說"時間縫補不了遺憾"，但現在......"
    她猛地將鎖鏈刺入他胸口。
    劇痛像滾燙的岩漿順著血管蔓延。
    陸燼看見自己心口綻開一朵血花，鎖鏈尖端正抵在心髒右心室——陳淵說的融合點。
    沈璃的手指按在鎖鏈末端，暗金色能量從她體內湧出，順著鎖鏈鑽進他身體。
    他的戰力界麵突然出現兩套重疊的數據流，一套是熟悉的時淵法典的淡藍，另一套......是熵寂軍團特有的暗紫。
    "這是......"他想說什麽，卻被沈璃捂住嘴。
    "下一周期的觀測者，需要同時掌握時之力和熵能。"她的身體正在徹底透明，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淩蘇夜的熵能掃描很快就會發現......"她的聲音越來越輕，"但現在，你隻需要記住......"
    陸燼的視野開始模糊。
    最後看見的，是沈璃的嘴角揚起的笑，和她身後那麵契約鏡上，剛剛浮現的【觀測者數據流：2/2】的字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