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久違的全體上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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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必須走。”他看著周芷蘭,眼神溫柔,語氣卻是不容置喙的堅決。
“我不!”周芷蘭的淚水奪眶而出,她衝上去,抓著朱豪的胳膊:“你騙我!你們都騙我!你們是不是不打算活了?!”
“傻瓜。”朱豪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誰說我不活了?我隻是讓他們先走一步,去渝城給咱們的新家打個前站。”
“等我把這裏的鬼子都殺光了,就回去找你。到時候,你得給我做我最愛吃的鴨血粉絲湯。”
他笑著,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家常事。
可周芷蘭卻哭得更凶了。她知道,這都是假的。
“帶著這個。”朱豪從懷裏掏出一個用油布包著的小包,塞進周芷蘭的手裏:“這裏麵,是我給你攢的家當。有金條,有美金。你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麵,沒錢可不行。”
“記住,回渝城以後,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買個小院子,好好過日子。”
朱豪知道,倘若他真的死在了吳縣,那麽家裏必定分家……
“我不走!我要陪著你,哪怕是……是死……”周芷蘭哭喊著,捶打著他的胸膛
朱豪任由她打著,臉上的笑容不變。
他猛地將她擁入懷中,緊緊地抱住,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
他在她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道:“芷蘭,聽話。活下去,替我活下去。忘了我,好好地活下去……”
說完,他猛地推開她,轉身對旁邊的兩名女衛生員喝道:“把她帶上車!這是命令!”
兩名女兵架起已經哭得癱軟的周芷蘭,強行將她拖向卡車的方向。
“朱豪!你這個混蛋!你這個騙子!我恨你!!”
周芷蘭絕望的哭喊聲,在夜色中被拉得很長,像一把刀,狠狠地紮在朱豪的心上。
朱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卡車發動,消失在黑暗的拐角。
他緩緩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滿手,都是冰冷的淚水。
他轉過身,看向吳亮和黃家俊,他們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一個個眼眶通紅。
“軍長……”
“別他娘的跟個娘們似的!”朱豪厲聲喝道,他將步槍的背帶甩到肩上,大步向東門的方向走去。
“傳我命令!”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如同驚雷。
“41軍,全體都有!”
“子彈上膛!”
“準備,跟老子一起,去見閻王爺!”
……
月黑風高,將吳縣的輪廓徹底吞噬。
隻有城中偶爾燃起的火光,將黃綠色的毒霧映照得如同鬼域冥火。
東門。
“都他娘的給老子聽好了!”吳亮站在一堵殘破的胸牆後,手裏拎著一挺捷克式,他沒有戴麵具,露出一張被硝煙和汙垢塗抹得看不出本來麵目的臉。
他狠狠吸了一口混雜著毒氣和血腥味的空氣,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咳出的唾沫裏帶著血絲。
“軍長說了,西門的弟兄們要撤了,帶著咱們的家底,帶著咱們的種兒走!”
他的聲音嘶啞,卻傳遍了整個陣地:“咱們的任務,就是把動靜搞大!越大越好!讓小鬼子以為咱們要從這兒拚命!”
他環視著身邊一張張年輕或滄桑,卻同樣寫滿決絕的臉。
“咱們這些人,命都是撿回來的。今天,就他娘的還給這片土地!”吳亮猛地將機槍架在牆垛上,拉動槍栓,發出清脆的響聲。
“給老子打!”
一聲令下,沉寂的東門陣地瞬間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噠噠噠噠噠——!”
“轟!轟隆!”
數十挺輕重機槍同時開火,編織出密不透風的火網,將城外日軍的陣地籠罩。
所剩無幾的迫擊炮彈,不要錢似的砸了出去。
手榴彈被成捆地點燃,從城牆上扔下,在毒霧中炸開一團團橘紅色的火球。
南門,黃家俊指揮的124師殘部,也同時發起了最猛烈的反擊。
沉寂了一整天的吳縣,仿佛一頭瀕死的巨獸,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發出了最淒厲的怒吼。
日軍陣地,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擊打懵了。
“八嘎!支那軍瘋了嗎?他們要幹什麽?夜間反擊?”
“他們的彈藥不是已經耗盡了嗎?”
“頂住!快!機槍壓製!炮兵,炮兵在哪裏?!”
鬆浦淳六郎在指揮部裏,被巨大的爆炸聲驚得從行軍床上跳了起來。
他衝到地圖前,聽著各處傳來的混亂報告,臉上露出猙獰而興奮的笑容。
“反擊?不,這不是反擊,這是他們最後的哀嚎!”他篤定地說道:“朱豪黔驢技窮了!他想用一次決死衝鋒,來為自己挽回最後的顏麵!”
“傳我命令!所有部隊,就地組織防禦,給我狠狠地打!不必吝惜彈藥,我要把他們最後一點有生力量,全部消耗在城牆下!”
鬆浦淳六郎眼中閃爍著殘忍的光芒:“等他們力竭之時,就是我們踏平吳縣之日!”
他以為自己看穿了朱豪的意圖,卻不知道,這驚天動地的喧囂,隻是為了掩蓋另一場無聲的行動。
吳縣西門。
與東門和南門的火光衝天截然不同,這裏死一般的寂靜。
幾輛披著偽裝網的“克虜伯”戰車和卡車,如同潛伏在黑暗中的鋼鐵巨獸,悄無聲息地關閉了引擎,停在殘破的城門洞後。
周衛國和徐虎站在最前麵的一輛戰車旁,神情肅穆。
近千名傷員、文職人員和醫護人員,在警衛營士兵的引導下,正緊張而有序地登車。
許多傷員疼得滿頭大汗,卻死死咬著嘴唇,不發出一絲聲音。
他們不知道具體要發生什麽,但指揮部裏傳出的那種悲壯氣氛,讓他們明白,這或許是最後的機會。
周芷蘭被人半扶半抱著,塞進了一輛卡車的車廂。
她沒有再哭喊,隻是呆呆地坐著,目光空洞地望著東門方向那片被火光映紅的天空。
朱豪最後在她耳邊說的話,一遍遍地回響。
“活下去,替我活下去……”
她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一切準備就緒。
周衛國看了一眼手表,對徐虎點了點頭。
徐虎深吸一口氣,對著步話機低聲下令:“獨立裝甲團,聽我命令!目標,西門外圍日軍封鎖線!一號車、二號車,撞開障礙!三號車、四號車,火力掩護!所有卡車,緊隨其後!不許停留,不許戀戰,全速衝鋒!”
“是!”
“行動!”
“轟——隆隆!”
四輛戰車的引擎在沉寂的夜色中同時轟鳴起來,仿佛四頭從沉睡中蘇醒的猛獸。
“撞!”
徐虎一聲怒吼,最前麵的兩輛戰車猛地加大油門,履帶碾過碎石瓦礫,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如兩支離弦的鐵箭,狠狠撞向被日軍用沙袋和拒馬堵死的城門。
“轟!!”
一聲巨響,沙袋被撞得四散紛飛,木製的拒馬瞬間四分五裂。一個巨大的缺口,被硬生生撕開。
“納尼?!”
駐守在西門的日軍小隊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他們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東門和南門的巨大動靜所吸引,做夢也想不到,真正的殺機,會從這個最不起眼的方向襲來。
“敵襲!西門!敵襲!”一個日軍哨兵驚恐地尖叫起來,聲音在下一秒就被戰車上同軸機槍的咆哮所淹沒。
“噠噠噠噠!”
火舌在黑暗中狂舞,子彈像鐮刀一樣掃過日軍簡陋的陣地。
日軍士兵慘叫著倒下,臨時搭建的機槍火力點瞬間被打啞。
“衝出去!”
徐虎親自駕駛著一輛卡車,緊隨在戰車之後,衝出了城門。
車隊卷起漫天煙塵,沿著預定的路線,向著黑暗的曠野全速狂奔。
周衛國站在戰車的炮塔上,端著望遠鏡,冷靜地觀察著後方。
東門和南門的槍炮聲愈發激烈了。
他甚至能想象出吳亮和黃家俊那兩個家夥,正如何像瘋子一樣,將最後的彈藥傾瀉出去。
每一聲爆炸,都像是一記重錘,砸在他的心上。
軍長……
他攥緊了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他是一個軍人,服從命令是天職。
可是,將自己的長官,將數千袍澤兄弟,留在注定毀滅的城裏,自己卻像個懦夫一樣逃跑……這種恥辱感,如同毒蛇,啃噬著他的內心。
車隊在黑夜中狂奔,將吳縣的火光和槍聲遠遠地甩在身後。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後的喧囂徹底被夜風吞沒,車隊才在一片小樹林旁緩緩停下。
清點人數,檢查車輛,一切都有條不紊。
他們成功了。他們從鬆浦淳六郎布下的天羅地網中,撕開了一道口子,逃了出來。
車廂裏,許多人開始低聲啜泣。
有劫後餘生的慶幸,但更多的是對未來的迷茫和對身後那座城市的擔憂。
周芷蘭從車上跳了下來,踉踉蹌蹌地跑到一處高地,回頭望去。
吳縣的方向,隻剩下天邊一抹微弱的、如同殘陽般的暗紅色光暈。
那座古老的縣城,那座埋葬了無數忠魂的修羅場,那個她愛上了一個男人,又永遠失去了他的地方,正在從她的世界裏,一點點地消失。
兩行清淚,無聲地滑過她滿是塵土的臉頰。
……
與此同時,吳縣城內。
槍炮聲,不知何時已經漸漸稀疏了。
東門城樓上,吳亮打光了最後一排子彈。
他扔掉滾燙的機槍,拔出腰間的駁殼槍,對著城下黑壓壓的鬼子,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
“小鬼子!來啊!你吳爺爺就在這兒!”
他身後,僅剩的幾十名士兵,紛紛端起了上了刺刀的步槍。
“軍長!”吳亮回頭,看向那個同樣提著步槍,站在他身邊的身影,咧開嘴,露出一口被鮮血染紅的牙齒,“值了!”
朱豪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
他隻是轉過身,麵對著城下潮水般湧來的日軍,緩緩舉起了手中的步槍。
夜風吹過,卷起他破碎的衣角。他的身影在火光中,被拉得很長,像一尊屹立不倒的戰神雕像。
“41軍!”他的聲音,穿透了最後的炮火轟鳴。
“全體都有!”
“上刺刀!”
“為了民族!”
“殺——!”
一聲怒吼,他第一個從殘破的城牆上躍了下去,如一顆隕石,砸向了那片黑色的潮水。
“殺!!!”
身後,黃家俊、趙毅川,以及所有還能站著的41軍士兵,發出了最後的咆哮,跟隨著他們的軍長,義無反顧地衝向了近十倍於己的敵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