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沒被鬼子殺死,快被姨太太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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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康知道她在問誰。他吸了吸鼻子,讓開身子,露出了擔架上的朱豪。
“爹他還活著。”朱康哽咽道,“隻是傷得很重,一直在昏迷。”
活著。
這兩個字,像是一劑強心針,注入了所有人的心裏。
大太太緊繃的身體,瞬間鬆弛了下來。
她快步走到擔架前,看著那個臉色灰敗,嘴唇幹裂,胸口纏著厚厚繃帶,卻依舊能看出熟悉輪廓的男人,眼淚,終於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但她沒有哭出聲。
她隻是伸出手,顫抖著,想要去摸一摸朱豪的臉,卻又怕驚擾到他。
“還曉得回來?”她開口了,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話語卻依舊是那股子熟悉的潑辣勁:“以為你死在外麵,老娘好收拾東西改嫁了!省得天天對著你這七房姨太太心煩!”
這句又嗔又怨的話,讓周圍緊張的氣氛,稍稍緩和了一些。
跟在後麵的幾房太太,此刻也都圍了上來,看到朱豪的慘狀,頓時哭成了一片。
朱康的生母二太太,更是直接撲到擔架邊,握著朱康的手,泣不成聲。
“康兒,我的康兒……你受苦了……”
整個朱府大門,亂成了一鍋粥。
“都哭什麽哭!人還沒死呢!號喪嗎?”大太太猛地回頭,厲聲喝道:“阿昌叔!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叫人把少爺抬進去!把城裏最好的醫生都給我請來!不管花多少錢,用什麽藥,必須把人給我救回來!”
“是!是!”阿昌叔如夢初醒,連忙擦了把眼淚,大聲指揮著家丁們。
“還有你們!”大太太的目光掃過周衛國和那群疲憊不堪的士兵:“都是我朱家的恩人!阿昌,把西邊的院子都騰出來,好酒好肉伺候著!請最好的郎中給弟兄們治傷!誰敢怠慢,我扒了他的皮!”
這番話,說得幹脆利落,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周衛國心中暗暗佩服,這位朱家的大太太,果然名不虛傳。
他上前一步,對著大太太一抱拳:“大夫人,客氣了。我們都是軍長的兵,護送軍長回來,是分內之事。”
大太太看了他一眼,眼神裏閃過一絲讚許:“這位長官是?”
“周衛國。現在是41軍的兵。”
“周衛國……”大太太點了點頭,記住了這個名字:“朱豪能活著回來,多虧了你們。先進來歇著,有什麽話,等他醒了再說。”
一群人手忙腳亂地將朱豪抬進了府裏,安置在了他平日裏住的主臥。
醫生很快就來了,一撥接著一撥,都是渝城有頭有臉的名醫。
診斷的結果,卻讓所有人的心又沉了下去。
傷口在心髒附近,雖然沒有直接刺穿,但失血過多,加上路途顛簸,感染嚴重,一直高燒不退。
能吊著一口氣到現在,全憑著一股超乎常人的意誌力。
能不能醒過來,什麽時候醒過來,誰也說不準。
一時間,剛剛升起的希望,又被一層陰影覆蓋。
朱康守在父親的床邊,寸步不離。
他親手為父親擦拭身體,換上幹淨的衣服。
看著父親身上那一道道縱橫交錯,新舊疊加的傷疤,他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樣疼。
這個在他心中如山嶽般的男人,為了這個國家,到底付出了多少。
夜深了。
朱府裏燈火通明。
廚房裏燉著參湯,下人們輕手輕腳地來回忙碌。
周衛國和那些幸存的士兵被安頓在客院,洗了熱水澡,換了幹淨衣服,吃上了一頓幾個月來最豐盛的飯菜。
可誰也吃不安穩。
所有人的心,都係在主臥那個昏迷不醒的男人身上。
就在這時,一直昏睡的朱豪,手指忽然動了一下。
守在床邊的朱康,第一時間發現了這個細微的動作。
他猛地站起身,湊到床前,緊張地喊道:“爹?爹你能聽到嗎?”
朱豪的眼皮,在燈光下,艱難地顫動著。
那雙又是緊閉了半個多月的眼睛,終於,緩緩地,睜開了一條縫。
主臥的燈光,有些刺眼。
朱豪眯縫著眼睛,適應了好一會兒,才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雕花的紅木大床,熟悉的錦緞被褥,還有床邊那張寫滿了焦慮和驚喜的,自己兒子的臉。
“我……這是在哪兒?”他開口,聲音嘶啞得像是破鑼。
“爹!你醒了!我們在家!在渝城的家裏!”朱康激動得語無倫次,眼淚又一次湧了出來。
“回家了?”朱豪的腦子還有些發懵,他想撐著坐起來,胸口卻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讓他悶哼一聲,又躺了回去。
“你別動!”朱康連忙按住他:“你傷得太重了,醫生說要靜養。”
“老子……睡了多久?”
“快半個月了。”
“又半個月了……”朱豪喃喃自語,吳縣廣場的血戰,長江邊的跋涉,一幕幕在腦海中閃過。
他看著眼前的朱康,又看了看房間裏熟悉的陳設,一股暖流湧上心頭。
活著,真他娘的好。
“扶我起來。”朱豪掙紮著。
“爹,醫生說……”
“讓你扶我起來!”朱豪瞪了他一眼,雖然虛弱,但那股子軍長的威嚴還在。
朱康不敢再勸,隻好小心翼翼地用枕頭把他墊高,讓他靠在床頭。
“水。”
朱康連忙端過溫水,伺候他喝下。
幾口水下肚,朱豪感覺舒服了不少。他環顧四周,問道:“衛國他們呢?”
“在客院歇著,大娘叫人好生招待著。”
朱豪點了點頭,剛想再問問部隊的情況,門外就傳來了阿昌叔的聲音。
“大太太,老爺醒了!”
房門被推開,大太太領著一群環肥燕瘦的姨太太們,快步走了進來。
看到朱豪真的睜開了眼睛,一群女人頓時喜極而泣。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大太太走到床邊,眼圈通紅,嘴上卻不饒人:“閻王爺沒收你,是嫌你這身臭皮囊太硬,硌牙?”
朱豪咧嘴一笑,牽動了傷口,疼得齜牙咧嘴:“他嫌我老婆太多,怕我去了把他那兒的陰曹地府鬧得雞犬不寧,硬是把我給踹回來了。”
這句葷素不忌的玩笑話,讓屋裏的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
女人們破涕為笑,圍著他噓寒問暖。
朱豪享受著這難得的溫存,心裏卻跟明鏡似的。
他這次能活著回來,是僥幸。
朱豪又問起徐虎和周芷蘭的下落,朱康臉上掠過一絲擔憂,但還是強作鎮定地回答:“爹,你放心。以徐虎團長的本事,他肯定能帶著人安全回來的。”
朱豪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問。
他心裏清楚,在那種四麵楚歌的絕境裏,能衝出來一個是一個,強求不得。
更何況,他現在這個樣子,就算天塌下來,也隻能幹躺著。
當務之急,是養好這身千瘡百孔的皮囊。
他現在,什麽都做不了。
接下來的日子,朱府徹底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醫療中心。
大太太展現出了一個當家主母雷厲風行的一麵,將整個朱府打理得井井有條。
最好的藥材,如同流水一般送進朱豪的房間。
城裏但凡有點名氣的中醫、西醫,幾乎都被請了個遍。
府裏的下人們走路都踮著腳,說話輕聲細語,連院子裏的狗都被關了起來,生怕驚擾了正在養傷的老爺。
朱豪倒是難得地享受了一段“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廢人時光。
隻是這“享受”的過程,多少有些啼笑皆非。
每天早中晚,七個老婆會排著隊,端著各式各樣的湯藥補品,輪番上陣。
大太太端來的是一碗黑乎乎、氣味衝天的中藥,盯著他,眼神不容置疑:“喝了。這是王神醫開的方子,吊命的。”
朱豪苦著臉,捏著鼻子一口灌下去,感覺五髒六腑都在抗議。
剛喝完,二太太,也就是朱康的生母,又端著一碗鴿子湯進來,眼圈紅紅的,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來:“老爺,來,趁熱喝了,補補身子。”
朱豪看著那碗油汪汪的湯,感覺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緊接著,三太太的燕窩,四太太的參湯,五太太的鹿茸……輪番轟炸。
到了晚上,朱豪躺在床上,打個嗝都是一股混合了中藥、鴿子湯、人參、鹿茸的複雜味道。
他覺得自己不是在養傷,而是在渡劫。
“老子在吳縣被幾千個小鬼子圍著都沒死,我看遲早要被你們這群婆娘給補死。”朱豪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吐槽。
正在給他擦拭身體的大太太聞言,手裏的毛巾“啪”地一下甩在盆裏,濺了他一臉水。
“你個沒良心的東西,還嫌上了?”
大太太柳眉倒豎,叉著腰,那股子潑辣勁又上來了:“我們姐妹幾個天天為你提心吊膽,吃不下睡不著,你倒好,還挑三揀四!有本事你別喝啊,有本事你現在就下床去跟小鬼子拚命啊!”
朱豪被她一通搶白,頓時沒了脾氣,隻能咧嘴幹笑:“我這不是……心疼你們嘛。”
“少來這套!”大太太白了他一眼,但眼角的笑意卻藏不住。
她重新擰幹毛巾,動作輕柔了許多,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他胸口的傷疤。
那道猙獰的傷口,即便經過了半個多月的愈合,依舊像一條盤踞在胸口的蜈蚣,觸目驚心。
大太太的指尖在傷疤周圍輕輕劃過,眼神裏滿是後怕和心疼。
朱豪看著她,心裏也是一陣溫暖。
這個女人,平日裏精明潑辣,管著偌大一個家,跟個母老虎似的。
可他知道,這個家,全靠她撐著。
自己的這幾房姨太太,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若不是她鎮著,後院早就起火了。
他享受著這難得的安寧,身體在一天天好轉,但心裏那根弦,卻始終沒有真正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