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昌叔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他扭過頭，嘴裏不停地念叨著：“罪過……罪過啊……”
    朱豪的臉上卻沒什麽表情，他看都未看那女人一眼，徑直走向第二扇門。
    “砰！”
    門又被踹開。
    裏麵是幾乎一模一樣的陳設，和另一個同樣美貌、同樣驚慌的女人。
    “砰！”
    “砰！”
    “砰！”
    一連串的破門聲響起，一扇扇房門被接連踹開。每一個房間裏，都藏著一個衣衫不整的漂亮女人。
    她們的尖叫聲和哭泣聲匯集在一起，讓這條走廊變成了某種香豔的地獄。
    周衛國麵沉如水，他沒想到佛門淨地之下，竟是這般景象。
    朱豪終於停下腳步，他轉過身，麵對著臉色發白的老方丈。
    “方丈，這就是你們的佛門清修？”朱豪的語氣很平靜，但每個字都像刀子：“金屋藏嬌，暗藏春色，好一個藏汙納垢的清淨地啊！”
    老方丈的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說！”朱豪猛地揪住他的衣領，將他頂在牆上：“這些女人，是幹什麽用的？給你們這群禿驢自己享用的？”
    或許是秘密被徹底揭開，老方丈眼中的恐懼反而褪去了。他看著朱豪，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絲詭異的、混合著鄙夷與傲慢的冷笑。
    他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跡。
    “享用？她們這等貨色，豈是貧僧消受得起的？”
    朱豪的眉頭擰成一團：“那他媽是給誰用的？”
    “朱軍長，你雖然是個軍長，但終究隻是個武夫。”老方丈看著朱豪，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沒見過世麵的鄉巴佬：“有些人的世界，你永遠不懂。這些，是為上麵那些大人物準備的。”
    “大人物？”
    “沒錯。”老方丈的腰杆似乎都挺直了些：“能讓宋夫人都屈尊降貴前來上香的寺廟，你以為，靠的隻是佛祖保佑嗎？”
    這番話，讓周圍的士兵們都倒抽一口涼氣。
    阿昌叔更是嚇得魂不附體，他衝過來拉住朱豪的胳膊：“少爺！少爺我們走吧！這地方我們惹不起啊！真的惹不起！”
    老方丈看著朱豪臉上變幻莫測的表情，以為自己的話起了作用，他心中大定，語氣也變得愈發強硬。
    “朱軍長，你今天砸了我的廟，殺了我的徒弟，本是死罪。”
    他湊近朱豪，聲音壓得極低，像毒蛇在吐信。
    “但老衲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你現在帶你的人滾出去，就當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不知道。之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走廊裏一片死寂，隻有女人們斷斷續續的哭聲和阿昌叔粗重的喘息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朱豪身上。
    朱豪沉默著，臉上的表情讓人看不出喜怒。
    他緩緩轉過頭，看向身後的周衛國。
    “衛國，你聽見了嗎？”
    周衛國的手按在槍柄上，一動不動。
    “聽見了。”
    朱豪緩緩轉過頭，看向身後的周衛國。
    “衛國，你聽見了嗎？”
    周衛國的手按在槍柄上，一動不動。
    “聽見了。”
    “哈哈……哈哈哈哈！”
    朱豪突然爆發出大笑，笑聲在這死寂的地宮裏回蕩，帶著一種癲狂的快意。他鬆開老方丈的衣領，像丟垃圾一樣將他甩在地上。
    老方丈的威脅，在他聽來，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他上前一步，皮靴的鞋尖重重地踩在老方丈的手指上。
    “啊！”
    老方丈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既往不咎？”朱豪彎下腰，湊到老方丈耳邊，“你這條替人拉皮條的老狗，也配跟我說這四個字？”
    老方丈疼得渾身抽搐，汗水和淚水糊了一臉，眼裏的傲慢被無邊的恐懼徹底取代。
    “我給你一個機會。”朱豪直起身，用腳尖碾了碾他的手，“把你背後那些大人物，都叫來。今天，我朱豪就在這，等著他們。”
    “你……你瘋了！你是個瘋子！”老方管不住自己的唾沫，語無倫次地嘶吼。
    阿昌叔連滾帶爬地衝過來，抱住朱豪的大腿。
    “少爺！不能再鬧了！收手吧！我們走！這地方，我們真的惹不起啊！”
    朱豪低頭，看著腳下涕淚橫流的阿昌叔。
    “惹不起？”他一腳踢開阿昌叔，後者滾到了一邊。
    “我今天就要看看，這天底下，到底誰是我朱豪惹不起的！”
    他不再理會地上那兩個半死不活的人，轉身麵向周衛國。
    “衛國。”
    周衛國上前一步，立正。
    “在！”
    “去，立刻聯係全渝城的報社，大公報、新民報，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給我叫來。”
    周衛國愣了一下。
    朱豪臉上浮現出一種惡劣的笑容。
    “告訴他們，就說渝城東郊普陀寺，佛光普照，地下挖出了金山，還挖出了活菩薩。讓他們帶上相機，都過來開開眼，見證神跡。”
    這番話說得周衛國都覺得頭皮發麻。
    這哪是見證神跡，這是要把事情捅到天上去。
    “還有！”朱豪的聲音陡然拔高，殺氣畢露，“立刻傳我的命令，第41軍，從上到下，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就是炊事班的夥夫，也立馬給我滾過來！”
    他伸手指了指頭頂的方向，仿佛要戳破這地宮的穹頂。
    “把這座普陀山，給我圍得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是！”
    周衛國沒有半分猶豫，敬了個軍禮，轉身大步離去。他的腳步聲在走廊裏迅速遠去，果斷而堅決。
    地宮裏，隻剩下朱豪，和一眾噤若寒蟬的士兵，還有那群瑟瑟發抖的女人。
    老方丈徹底癱了。他終於明白，自己不是惹上了一個軍閥，而是惹上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一個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的瘋子。
    阿昌叔趴在地上，發出絕望的嗚咽。
    完了。
    全完了。
    少爺這是要把天捅個窟窿，要把朱家幾代人的基業，都賭在今晚。
    ……
    整個渝城，一夜之間全都亂了。
    城南的第41軍軍營，淒厲的緊急集合號劃破了寧靜的夜空。
    無數士兵從睡夢中被叫醒，罵罵咧咧地穿上軍裝，拿起步槍，在操場上緊急集合。
    “什麽情況？小鬼子打到渝城了？”
    “打個屁！聽說是軍長在城東跟人幹起來了！”
    “跟誰？他媽的，誰敢惹我們軍長？”
    一輛輛軍用卡車如同被喚醒的鋼鐵巨獸，引擎轟鳴，車燈刺破黑暗，載著滿臉殺氣的士兵，衝出軍營，朝著東郊的方向滾滾而去。
    整個渝城的夜晚都被驚動了。
    警備司令部、警察總局、市政府的電話被打得快要爆炸。
    “報告！發現第41軍大批部隊異動，方向城東！”
    “人數多少？番號多少？帶隊主官是誰？”
    “不知道！全是卡車！至少上百輛！整個天都被車燈照亮了！”
    “他們要幹什麽？造反嗎？！”
    無數的猜測和恐慌在渝城的上層圈子裏蔓延。
    朱豪瘋了。
    這個念頭，同時出現在所有人的腦海裏。
    ……
    渝城衛戍總司令部，宴會廳。
    靡靡之音在水晶吊燈下流淌，穿著西裝禮服的男男女女端著香檳，在舞池中旋轉，笑語晏晏。
    這裏是渝城的權力中心，每一張笑臉背後，都牽扯著無數的利益與算計。
    衛戍總司令吳司令正摟著一個當紅女明星的纖腰，肥碩的手掌在她光滑的旗袍上遊走，引得女人一陣嬌嗔。
    “吳司令，您真是的……”
    “哈哈，美人配英雄嘛。”吳司令挺著啤酒肚，滿麵紅光，感覺自己就是這座城市的王。
    就在這時，一個副官腳步匆匆地穿過人群，神色慌張地來到吳司令身邊。
    “司令……”
    吳司令的舞步停下，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他很不喜歡這種被打擾的感覺。
    “什麽事，慌慌張張的，天塌下來了？”
    副官壓低了身體，湊到他耳邊：“司令，出事了。第41軍，有大動作。”
    吳司令皺起眉頭，將女明星推開：“朱豪？那個瘋子又想幹什麽？帶了多少人？”
    “整個軍營都動了！上百輛卡車，正朝著城東方向開進！”
    “城東？”吳司令愣了一下，隨即不屑地哼了一聲，“由他去，估計又是哪個不開眼的鄉紳惹到他了，他去敲竹杠罷了。”
    周圍幾個豎著耳朵聽的達官顯貴也都鬆了口氣，露出了然的笑容。在他們看來，軍閥敲詐勒索，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副官的臉色卻更加難看了，他咽了口唾沫，聲音都在發顫。
    “司令，他們的目標……好像是普陀寺。”
    “什麽？”
    吳司令的聲音猛地拔高，手裏的酒杯都晃了一下。
    舞池裏的音樂，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掐斷，戛然而止。
    整個宴會廳，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吳司令。空氣中那股奢華曖昧的味道，被一種名為恐懼的東西迅速取代。
    一個戴金絲眼鏡的銀行家手一抖，高腳杯“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普陀寺？他……他去普陀寺做什麽？”一個糧食公會的會長結結巴巴地開口，臉上的肥肉都在顫抖。
    “瘋了！他一定是瘋了！”另一個穿著馬褂的半老頭子尖叫起來，“那裏可是佛門淨地！”
    吳司令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他一把抓住副官的衣領：“消息屬實嗎？”
    “千真萬確！我們的人親眼看到的，車隊已經開到普陀山腳下了！”
    “完了……”一個穿著政府官員製服的中年人癱坐在椅子上，麵如死灰，“我……我太太……她今晚還說要去廟裏還願……”
    他旁邊的另一個官員冷笑一聲，但自己的腿也在抖：“是啊，我太太也去了。陳廳長，你家太太，跟我家太太，怕不是同一個吧？”
    這話一出，好幾個人臉色都變得極其難看。
    普陀寺是什麽地方？
    是佛門淨地，更是他們的銷金窟，是他們藏匿那些見不得光的人和事的保險櫃。
    那裏麵的每一個和尚，都掌握著足以讓他們掉腦袋的秘密。
    吳司令隻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他終於明白朱豪想幹什麽了。那個瘋子不是去敲竹杠，他是要去抄家！抄他們所有人的家！
    “快！快！”吳司令推開副官，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在原地亂轉：“馬上派人去……不！不能派人去！”
    他要是派兵去，不就等於告訴所有人，他吳某人跟普陀寺有關係嗎？
    就在他六神無主的時候，另一個情報官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
    “司令！最新消息！”
    情報官的聲音帶著哭腔。
    “朱豪……朱豪他……他把普陀山給圍了！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在場眾人眼前一黑，幾乎要昏厥過去。
    情報官喘了口氣，投下了一顆真正的炸彈。
    “他還……他還把全渝城所有報館的記者，全都叫過去了！說是……說是請他們去見證佛光普照，地下挖出活菩薩的神跡！”
    “轟！”
    吳司令的腦子裏像是炸開了一顆手雷。
    完了。
    全完了。
    那個瘋子，他不是要錢，他是要所有人的命！
    他要把這層窗戶紙徹底捅破，把他們所有人都架在火上烤，讓全天下的人都來圍觀！
    “吳司令！”一個商會會長撲了過來，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您可得想個辦法啊！那地方要是被翻出來，我們都得死！都得死啊！”
    “是啊吳司令！您是衛戍司令！您快出兵攔住他啊！”
    “我的全部家當都在那兒！吳司令，求求您了！”
    哭喊聲、哀求聲、咒罵聲混成一團。
    剛才還衣冠楚楚的社會名流，此刻全都變成了賭場裏輸紅了眼的賭徒，露出了最猙獰、最絕望的嘴臉。
    吳司令被他們圍在中間，隻覺得天旋地轉。
    出兵？
    拿什麽出兵？拿他手下那幾個團的警察部隊，去跟朱豪那個殺神手下幾萬如狼似虎的川軍硬碰硬？
    那不是去攔他，那是去送死！
    “都給我閉嘴！”吳司令歇斯底裏地大吼一聲，甩開眾人，跌跌撞撞地衝向牆角的電話。
    他抓起話筒，手抖得連號碼都撥不對。
    “給我接……接通張長官的官邸！馬上！立刻！”
    電話那頭傳來忙音。
    “混蛋！快接啊！”吳司令對著話筒咆哮。
    “吳司令！”那個銀行家臉色慘白地指著窗外：“您快看！”
    吳司令猛地回頭。
    隻見城東方向的夜空，被一片詭異的火光映得通紅，仿佛整座山都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