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到這份上了,誰還敢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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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夫人的胸口劇烈地起伏了一下。
普陀寺。
那個名字像一根針,刺進了她的心髒。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座寺廟的地下,埋藏著多少見不得光的秘密。
“他這是要造反!”宋夫人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利,那份優雅蕩然無存。
她提起裙擺,快步走向書房。
上峰正在地圖前凝神,手指在各大戰區的方向上緩緩移動。
書房的門被猛地推開。
“達令!”
上峰皺起眉,對妻子的失態有些不滿。
“什麽事。”
“朱豪!那個川渝軍閥!”
宋夫人的聲音因為憤怒而有些變形:“他帶兵在渝城胡作非為!他把普陀寺給抄了,現在正滿城抓人!”
上峰的表情沒什麽變化。
“一個地方軍閥,敲詐些錢財,不必大驚小怪。”
“不是錢!”
宋夫人的拳頭握緊:“他把吳光耀、陳敬之那些人都抓了!他還殺了人!他把全城的記者都叫到了普陀山!他要把所有事都捅出來!”
上峰的身體僵住了。
他緩緩轉過身,看著自己的妻子。
“你說……他把記者都叫去了?”
“對!”
“砰!”
上峰一拳砸在桌上,上好的楠木公文桌發出一聲悶響。
“混賬!”
他臉上的平靜瞬間被狂怒取代。
“一個地方軍閥,一個軍長,也敢在陪都動兵抓人?他以為他是誰?他還以為他是渝城的土皇帝嗎?!”
上峰在書房裏來回踱步,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沉重的聲響。
這件事,已經不是貪腐的問題了。
這是兵變。
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公然叛亂!
是對他最高領導權威的無情踐踏!
“無法無天!無法無天!”
他抓起桌上的電話,手抖得厲害。
“給我接總參謀部!馬上!”
電話很快接通。
“我是上峰!”他對著話筒咆哮:“立刻命令駐紮在江津的第74軍,全速開進渝城!解除第41軍的武裝!朱豪,但有反抗,就地槍決!”
掛上電話,上峰的胸口還在劇烈起伏。
宋夫人走上前,輕輕撫著他的後背。
“達令,息怒。一個瘋子而已,不值得您動這麽大的氣。”
“瘋子?”上峰冷笑:“他不是瘋子,他是要借著這件事,要挾黨國,勒索中a央!”
他太清楚這些地方軍閥的嘴臉了。擁兵自重,無法無天,今天敢在渝城抓人,明天就敢帶兵進總統府!
此風絕不可長!
就在這時,侍從室主任匆匆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封信。
“上峰。”
“什麽事!沒看到我正煩著嗎!”上峰沒好氣地吼道。
“是……是代老板派人加急送來的信。”
侍從室主任低下頭:“他讓您……務必親啟。”
上峰一把奪過信封,粗暴地撕開。
他以為又是代立那些關於城內奸細的報告。
信紙隻有薄薄的一張。
上峰的目光掃過信紙。
僅僅幾秒鍾,他臉上的狂怒,就凝固了。
書房裏死一般的寂靜。
宋夫人和侍從室主任都屏住呼吸,看著上峰那張陰晴不定的臉。
他臉上的肌肉在抽動,那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混雜著震驚、猜忌、與極度權衡的複雜表情。
他拿著信紙的手,微微發抖。
過了足足一分鍾,上峰才緩緩抬起頭。
他臉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平靜。
他再次抓起電話。
“接總參謀部。”
宋夫人的心提了起來。
電話接通。
上峰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撤銷剛才的命令。”
宋夫人愣住了。
侍從室主任也猛地抬起頭。
“上峰……”電話那頭傳來總參謀長疑惑的聲音。
“我再說一遍。”上峰的語氣不容置疑:“命令第74軍,原地待命。另外,傳我的命令給渝城所有部門,包括衛戍司令部和警察總局。”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開口,每個字都像一塊冰。
“對於第41軍在城內的一切行動,任何人,任何部門,不得有任何幹涉。”
“任其行事。”
“什麽?”宋夫人失聲叫了出來。
黃山官邸的書房裏,空氣凝固了。
“什麽?”宋夫人失聲,那張永遠保持著完美儀態的臉上,第一次出現裂痕。
她快步走到上峰身邊,手扶著公文桌的邊緣:“達令!你瘋了嗎?撤銷命令?你這是在向一個地方軍閥低頭!是在向全天下承認,你連陪都都控製不了!”
上峰沒有看她,他隻是將那封薄薄的信紙,推到了桌子中央。
“你自己看。”
宋夫人拿起信紙,代立那熟悉的筆跡映入眼簾。
信的內容是轉述,轉述那個瘋子朱豪的原話,粗鄙,直接,卻帶著讓人脊背發涼的狂妄。
信上說,普陀寺的鍋已經揭開了,想蓋是蓋不住了。
信上說,那些真正燙手、真正能把天捅破的東西,他朱豪已經替“上麵”收好了,保證不會髒了上峰的眼睛,也不會讓友邦驚詫。
但這是有條件的。
條件就是,他朱豪在渝城的所有行動,不能有任何人幹涉。他抓的人,他抄的錢,誰都不能過問。
如果有人敢動他,動他的兵,或者想從這鍋裏分一勺湯。
那他就把所有收好的東西,全都原封不動地撒到大街上,請全天下的記者,尤其是那些洋人記者,都來品鑒一下,這佛門地宮裏,到底藏著些什麽“國之瑰寶”。
信的最後,是代立心驚膽戰的附注:朱豪言,他這是在替黨國清除癰疽,是在為上峰分憂,請上峰給他這個“薄麵”。
“啪!”
宋夫人猛地將信紙拍在桌上,保養極好的指尖都在顫抖。
“無恥!粗鄙!他怎麽敢!”她的胸口劇烈起伏,那份來自骨子裏的優雅被一種巨大的羞辱感撕得粉碎:“他一個兵痞,一個軍閥,他憑什麽敢勒索黨國!勒索你!”
上峰緩緩轉過身,他走到窗邊,看著山下那片被攪亂的燈火。
“他敢,因為他手裏有刀,刀上沾著血,而且他讓所有人都看到了。”上峰的背影顯得有些疲憊:“現在,這把刀,也橫在了我們的脖子上。”
“那就砍斷他的手!”宋夫人上前一步:“74軍已經出動了,現在就能把他碾碎!”
“然後呢?”上峰回過頭,臉上沒什麽表情:“然後讓那些東西公之於眾?讓英美大使看我們的笑話?讓前線的將士知道,他們在流血犧牲的時候,我們在後方做什麽?讓全國的百姓知道,他們的捐款,都變成了某些人藏在廟裏的金條和女人?”
他每問一句,宋夫人的臉色就白一分。
“這個朱豪,是條瘋狗。”上峰重新拿起那封信,又看了一遍:“但他現在,是我們在渝城唯一能用的狗。他替我們咬人,替我們辦我們想辦又不能辦的事。”
他將信紙湊到燭火上,看著它慢慢卷曲,化為灰燼。
“他要名,要錢,要地盤,那就給他。隻要他這條狗,還認我們是主人。”
宋夫人頹然地坐倒在沙發上,她用手帕捂住臉,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朱豪。
她將這個名字,刻進了心裏。
……
普陀寺的山頂,已經變成了人間地獄和財富展台的混合體。
十幾輛軍用卡車咆哮著衝上山,在山門前粗暴地停下,急刹車帶起的塵土混合著血腥氣,嗆得人喘不過氣。
車廂的後擋板被士兵們一腳踹開。
“滾下來!”
平日裏高高在上的達官顯貴們,此刻像一袋袋垃圾,被粗暴地從車上推搡下來。
財政局的陳敬之局長穿著一身真絲睡衣,被兩個士兵架著,他腳上的真皮拖鞋掉了一隻,光著腳踩在冰冷的石板上,疼得齜牙咧嘴。
“朱豪!朱豪你這個混賬!你這是兵變!你不得好死!”他還在聲嘶力竭地咒罵。
警察總局的王局長被人用自己的皮帶反綁著雙手,嘴裏塞著一塊破布,他平日裏威風八麵的臉上,此刻隻剩下涕淚和驚恐。
一個又一個往日裏在渝城呼風喚雨的大人物,被士兵們用槍托驅趕著,連滾帶爬地聚集到大雄寶殿前的空地上。
他們身上還穿著睡衣、浴袍,狼狽不堪,在山頂的寒風和上百盞車燈的強光照射下,瑟瑟發抖。
記者們的鎂光燈閃成一片,將他們此刻最屈辱的模樣,永遠地刻錄下來。
朱豪就站在台階上,他換了一身幹淨的軍裝,擦得鋥亮的皮靴踩在那個已經僵硬的小沙彌屍體旁。
他沒有看那些被押來的人,而是看著周衛國。
“都到齊了?”
“報告軍長,名單上七十三人,實到七十三人,一個不少。”
周衛國敬了個禮。
朱豪點了點頭。
他走下台階,緩步踱到那群麵如死灰的“貴人”麵前。
他停在陳敬之麵前。
陳敬之看到他,眼裏的恐懼被憤怒取代,他挺起胸膛,似乎想維持自己最後的尊嚴。
“朱豪,你知不知道你這麽做的後果?上峰不會放過你的!”
朱豪沒理他,他彎下腰,從地上那堆從地宮裏搬出來的罪證中,隨手拿起一份文件,吹了吹上麵的灰。
“陳局長,這是你上個月轉給你外室的那套臨江別墅的地契吧?”
朱豪把地契湊到他眼前:“嘖,這法國香水的味道,還挺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