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救火將軍——杜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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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又一個傳令兵跑上點將台,帶來的消息一個比一個離譜。
周衛國扶著額頭,看著山坡上、寺廟裏、樹林間,到處都是亂竄的灰色身影。
有的在打包行李,結果把鍋碗瓢盆和經書佛像綁在了一起,像個移動的雜貨鋪。
有的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閉目誦經,對周圍的喧嘩充耳不聞,仿佛入定了一般。
還有的,幹脆就地躺倒,說自己昨夜夢到了菩薩,菩薩說今日不宜遠行。
周衛國感覺自己的血壓正在飆升。
他派出去的教官,那些在戰場上殺人不眨眼的百戰老兵,此刻卻像一群被猴子戲耍的孩童,無論怎麽嗬斥、推搡,都無濟於事。
這些僧人,他們不怕死,或者說,他們對死亡的理解和軍人完全不同。
你用槍指著他,他雙手合十念一句“阿彌陀佛”。
你打他一頓,他趴在地上念一句“業報輪回”。
這是一種精神上的無賴,一種讓暴力都感到無力的頑抗。
朱豪的吉普車就停在點將台下。
他靠在車上,慢悠悠地抽著煙,看著這場鬧劇,臉上沒什麽表情,既不生氣,也不著急。
阿昌叔在一旁急得團團轉,不停地搓著手。“少爺,這……這可怎麽辦啊?這都快中午了,再不走,天黑都下不了山啊!”
朱豪吐出一口煙圈,沒有理他,而是對身邊的周衛國招了招手。
周衛國走下點將台,來到他麵前,軍裝已經被汗水浸透:“軍長,這群人……油鹽不進。”
“我看到了。”朱豪把煙頭扔在地上,用皮靴碾滅:“衛國,我給你講個故事。”
周衛國一愣。
“以前我們老家,發大水。水都淹到脖子了,廟裏的神像還泡在水裏。有個老頭,死活不肯走,抱著神像的腿,說要跟菩薩共存亡。”
朱豪看著周衛國的眼睛:“你說,後來怎麽辦的?”
周衛國想了想:“派人強行把他拖走了?”
“拖不走。他力氣大得很,跟神像長在了一起。”
朱豪搖了搖頭:“後來,我爹去了。他沒勸那老頭,也沒去拖他。他隻是對著旁邊的人說了一句話。”
“什麽話?”
“‘把這廟點了。’”朱豪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火一燒起來,那老頭比誰跑得都快,連神像的腿毛都顧不上了。”
周衛國的心猛地一沉。
他瞬間明白了朱豪的意思。
“軍長,不可!”他下意識地反駁:“這可是峨眉山,千年古刹……”
“燒了,就成了柴火堆。”朱豪打斷他,轉過身,麵對著身邊一個團長:“傳我的命令。”
那個團長立刻立正:“是!”
“通知所有人,一個小時。”朱豪伸出一根手指:“一個小時之內,所有人必須在山腳下的報國寺前集結。過時不候。”
團長有些疑惑:“軍長,那……那沒下來的人怎麽辦?”
朱豪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一種冰冷而殘忍的笑容。
“一個小時後,從金頂開始,給我挨個廟放火。”
“轟”的一聲,周衛國感覺自己的腦子炸開了。
阿昌叔更是兩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地上,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軍長!”周衛國上前一步,聲音都在發抖:“您這是瘋了!這可是彌天大罪,是要被千夫所指的!”
“千夫所指?”朱豪看著他:“我殺的貪官汙吏,抄的寺廟,抓的和尚,還少嗎?多這一條火燒峨眉山的罪名,又算得了什麽?”
他拍了拍周衛國的肩膀:“衛國,你要記住。曆史,是勝利者寫的。等我們打贏了,天下人隻會說,我朱豪為了抗戰大業,不惜背負罵名,火燒佛門清淨地,逼僧兵上陣殺敵,這是何等的魄力,何等的擔當。”
“可要是我們輸了呢?”
“輸了?”朱豪哈哈大笑:“輸了我們都成了骨灰,誰還在乎史書上怎麽寫?”
他不再理會目瞪口呆的周衛國,轉身跳上點將台。
他沒有用擴音器,但他的聲音,卻像驚雷一樣,滾過整個山巒。
“所有人都給老子聽清楚了!”
山野間的喧鬧,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抬起頭,看向那個站在高台上的身影。
“老子不管你們是真和尚還是假禿驢,也不管你們信的是如來佛祖還是玉皇大帝!現在,你們都是我護國尊者軍的兵!”
“我給你們一個小時!從現在開始計時!”
“一個小時之內,所有人,滾到山腳的報國寺門口集合!”
“一個小時之後,誰他娘的還敢留在這山上,老子就成全他,讓他跟他的佛祖一起,上西天!”
“來人!”朱豪對著山下大吼:“把汽油都給老子搬上來!一個小時後,從金頂開始,一座一座地給老子點!”
山下,41軍的士兵們沒有任何猶豫。
一桶桶汽油被從卡車上卸下,由士兵們扛著,開始往山上運。
那銀色的鐵桶,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比任何刀槍都更具威懾力。
這一下,整個峨眉山徹底炸了鍋。
那些原本還在打坐入定的“高僧”,第一個從地上蹦了起來。
那些還在開法會的“大師”,跑得比兔子還快。
那些躺在地上說不宜遠行的,一骨碌爬起來,健步如飛。
“走啊!快走啊!要燒山了!”
“我的經書!我的蒲團!”
“別拿了!命都快沒了!”
哭喊聲,叫罵聲,驚惶的尖叫聲,響成一片。
僧人們扔掉了身上所有累贅的東西,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瘋了一樣地順著山路往下衝。
人群擠著人群,人潮推著人潮,不時有人被推倒,然後被後麵的人踩在腳下,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一聲。
所謂的佛法,所謂的清淨,在死亡的威脅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周衛國站在點將台上,呆呆地看著這幅人間煉獄般的景象。
他看到一個老和尚,跑得慢了,被後麵一個年輕和尚一把推倒在地。
他看到一個之前還在宣講“眾生平等”的僧人,為了一條下山的小路,和另一個僧人打得頭破血流。
他忽然覺得,朱豪說得沒錯。
在絕對的利益和生死麵前,人性,或許本就如此。
一個小時不到,原本亂糟糟的山上,已經變得空空蕩蕩。
隻有一些被踩踏致死的屍體,和滿地的破爛,證明著這裏剛才發生過什麽。
朱豪滿意地看著這一切。
他跳下點將台,走到癱軟在地的阿昌叔麵前:“阿昌叔,你看,這不就利索了嗎?”
阿昌叔張著嘴,看著這個他從小看到大的少爺,眼神裏充滿了陌生和恐懼。
朱馬車隊終於在中午時分,浩浩蕩蕩地駛離了峨眉山。
當最後一輛卡車消失在山路的盡頭時,一縷黑煙,從金頂的方向嫋嫋升起。
火,終究還是點了。
周衛國坐在顛簸的吉普車裏,回頭看了一眼那座正在被黑煙吞噬的千年佛山。
他知道,從今天起,世上再無峨眉佛國。
車隊裏,八萬僧兵被41軍的士兵夾在中間,像一群被驅趕的牲口。
他們一個個垂頭喪氣,失魂落魄,再也沒有了之前的頑固和清高。
一個年輕的僧兵,走了幾步,忽然停下來,回頭望著遠方的峨眉山,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旁邊的一個41軍老兵,走過去,一腳踹在他屁股上。
“哭個錘子!再不走,軍長把你吊車頭上當吉祥物!”
年輕僧兵嚇得一哆嗦,連滾帶爬地站起來,再也不敢回頭,跟著隊伍,麻木地向前走去。
朱豪的吉普車開在隊伍最前麵。
他哼著川劇小調,手裏把玩著那把德製毛瑟手槍,心情好得不得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那條望不到頭的灰色長龍,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知道,這支全世界最荒誕的軍隊,終於踏上了屬於它的征途。
……
從川西到雲州,千裏之遙,一路塵煙。
朱豪的這支“護國尊者軍”,創造了人類行軍史上的奇跡。
八萬個光頭,加上四萬多41軍的官兵,十二萬人的隊伍,浩浩蕩蕩,綿延數十裏。
所過之處,雞犬不寧,塵土蔽日。
這根本不是行軍,而是一場聲勢浩大的武裝押運。
周衛國作為這支僧兵的總教官,感覺自己快要被逼瘋了。
他每天需要處理的,不是軍事問題,而是一堆雞毛蒜皮的破事。
“報告總教官,有三百多個和尚集體腹瀉,把隨軍的草紙都用完了!”
“報告!昨晚宿營,有幾個和尚跑去給附近村裏的寡婦念經,被人家丈夫堵在屋裏打了一頓!”
周衛國聽著這些匯報,感覺自己的腦仁都在疼。
他甚至覺得,指揮這八萬個和尚,比指揮一場軍級規模的戰役還要累。
朱豪對此的應對方法,一如既往地簡單粗暴。
腹瀉?那就餓著,餓一天,什麽都好了。
跑去念經被打?那就把他們和那個寡婦的丈夫一起抓起來,當眾各打五十大板,一個罪名是“騷擾民女”,一個罪名是“毆打盟軍”。
隊伍就這麽吵吵鬧鬧、雞飛狗跳地走了大半個月,終於進入了雲州地界。
雲州的風景與川西截然不同。
天更藍,雲更白,空氣裏都帶著一股濕潤而溫暖的氣息。
但戰爭的陰影,同樣籠罩著這片紅土地。
沿途的公路上,隨處可見運送物資的軍車,穿著各種軍裝的士兵。
除了中央軍和各路地方軍閥的部隊,甚至還能看到一些高鼻深目的白人,那是老鎂的軍事顧問。
抵達大理時,遠征軍副總司令杜聿明的副官早已在此等候。
“是朱豪軍長嗎?”一個年輕的少校軍官,騎著高頭大馬,在城門口攔住了朱豪的吉普車。
他看著朱豪身後那片無邊無際的光頭海洋,眼神裏充滿了震驚和好奇。
“我就是。”朱豪跳下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