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內部暗流,士族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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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翠雲塢回來,夜色已深。彭城的街道在凜冽的寒風中顯得格外空曠,隻有巡夜兵卒甲胄摩擦的細碎聲響,以及偶爾從某個緊閉的門扉後傳出的幾聲犬吠,更添了幾分蕭索。我的官署書房內,炭火燃燒正旺,驅散了室內的嚴寒,卻驅不散我心中那層層疊疊、揮之不去的陰霾。
曹操在小沛整軍經武,兵鋒直指彭城的消息,如同巨石投入看似平靜的湖麵,激起的漣漪正迅速擴散,衝擊著徐州每一個敏感的角落。外部的威脅已如懸頂之劍,然而,比敵人的刀兵更令人憂慮的,往往是來自內部的蟻穴。這一點,自我踏入這亂世,便深有體會。
呂布的覆滅,對我們而言,絕非僅僅是少了一個反複無常的惡鄰那麽簡單。它更像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強震,不僅摧毀了徐州北麵的戰略屏障,也劇烈地撼動了徐州內部原本就脆弱的平衡,尤其是那些盤踞於此、根深蒂固的本土士族的心。
這幾日,石秀和“影子”呈遞上來的玄鏡台密報,越來越多地指向了一個令人不安的方向——徐州城內,那些曾經在陶謙時代便已呼風喚雨、在主公入主後表麵恭順、在呂布盤踞時虛與委蛇的世家大族們,開始變得躁動不安起來。
這些士族,以陳家為首,糜家次之糜竺糜芳兄弟因早早投靠主公,立場相對堅定,但其家族內部並非鐵板一塊),還有下邳、廣陵等地的其他幾家豪強,他們世代經營徐州,掌握著大量的土地、人口和財富,更有著盤根錯節的關係網絡。他們的態度,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徐州這片土地的真正歸屬和穩定。
主公仁德寬厚,待他們以禮,倚重他們的名望和資源來治理地方。然而,我深知,這種維係更多是基於現實利益的考量和對“皇叔”身份的暫時尊重。他們骨子裏,信奉的是“良禽擇木而棲”的生存法則。他們忠誠的對象,首先是家族的延續與興盛,其次才是他們所依附的“主公”。
呂布雖勇悍無雙,卻暴虐無度,不敬士人,早已讓這些徐州士族心生怨懟。但呂布的存在,至少在某種程度上,吸引了曹操的全部注意力,使得徐州南部尚能維持一段相對平靜的時期。他們或許並不喜歡呂布,但他們更害怕曹操。
然而現在,呂布,這位被他們既厭惡又在某種程度上依賴的“屏障”,在曹操雷霆萬鈞的攻勢麵前,竟如此迅速地土崩瓦解,灰飛煙滅!這無疑給了他們極大的震撼,也帶來了極深的恐懼。
曹操的強大,超出了他們的想象。那位“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梟雄,不僅擁有碾壓性的軍事力量,更手握朝廷大義的名分。相比之下,主公雖有仁德之名和皇叔身份,但在絕對的實力麵前,這些似乎都顯得有些蒼白無力。他們開始懷疑,主公是否有能力在這場即將到來的風暴中,護住徐州,護住他們家族的基業?
玄鏡台的“鼠雀”們我們安插在城內各處的底層眼線)回報,近幾日,彭城幾家大族的府邸之間,往來突然變得頻繁起來。一些平日裏深居簡出的老者,也開始互相登門拜訪,名為“清談”,實則……恐怕是在試探彼此的態度,共商“應對之策”。
“影子”親自帶人監控的目標——陳府,更是氣氛微妙。陳珪,這位以老謀深算著稱的徐州名士,曾為驅逐呂布出過力,也曾向曹操暗通消息。他的兒子陳登,字元龍,更是才智出眾,年紀輕輕便已名滿江淮,現任廣陵太守,手握一方兵權。這對父子,在徐州士族中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他們的態度,足以影響一大批人的選擇。
根據潛伏在陳府外圍的“壁虎”擅長攀爬竊聽的探子)冒死傳回的零星信息,陳珪府上的夜宴次數明顯增多,參與者皆是徐州有頭有臉的人物。宴席之上,雖然言辭依舊隱晦,多以詠史、評點人物為遮掩,但字裏行間,無不流露出對時局的憂慮,對曹操軍威的驚歎,以及……對主公前景的某種不確定。
“昔日項王何其勇,然垓下一戰,楚歌四起,終至烏江自刎。時也,命也?” 這是某次宴席上,一位老儒撫須長歎時被記錄下來的話語。看似感慨曆史,實則暗指呂布之敗,也隱隱流露出對“強權”的敬畏和對“弱者”命運的悲觀。
“曹公用兵如神,奉天子詔令,名正言順。徐州疲敝,劉豫州雖仁,恐非其敵手啊……” 類似這樣的私下議論,在士族圈子裏如同瘟疫般蔓延。
更讓我警惕的是,玄鏡台設在小沛附近的情報站傳來消息,發現有疑似陳家管事或親信的人物,曾秘密前往曹軍大營附近活動。雖然他們行蹤詭秘,未能截獲確切的聯係證據,但這本身就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信號!
他們在做什麽?是單純地打探消息?還是……已經開始與曹操方麵進行秘密接觸,為自己家族尋找新的出路?
我坐在燈下,看著密報上那些冰冷的文字,手指下意識地收緊。陳珪此人,老奸巨猾,絕非易與之輩。他當初能聯合主公驅逐呂布,也能在呂布眼皮底下向曹操暗通款曲。如今曹操大軍壓境,他再次動搖,甚至暗中勾結,幾乎是必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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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登,陳元龍……這個年輕人更讓我忌憚。他有才略,有野心,且深得徐州部分士人之心。他在廣陵經營多年,手握兵權,若是他與父親同心,選擇倒向曹操,對我軍的打擊將是致命的!廣陵位於徐州東南,扼守長江水道,若被曹軍控製,則我軍南下江東尋求孫策援助)或利用水路轉圜的可能,都將被徹底切斷!彭城將陷入北、東、西三麵受敵的絕境!
除了陳家父子,還有一些在呂布敗亡後從小沛逃回、或被曹操暫時“安撫”放回的徐州舊吏和地方豪強,他們親眼目睹了曹軍的強大和呂布的慘敗,心中的恐懼和動搖可想而知。這些人,也極有可能成為曹操滲透、策反的目標。
內部的暗流,已經不僅僅是“湧動”,而是接近“洶湧”了!
曹操的軍事壓力是陽謀,堂堂正正地壓過來,我們可以嚴陣以待,奮力抵抗。但這些來自內部的、無聲的、可能在最關鍵時刻捅出致命一刀的“異心”,卻是最難防範、也最具破壞力的陰謀!
一旦戰事開啟,倘若城內士族響應曹軍,或者如陳登這樣手握重兵的地方將領臨陣倒戈,後果不堪設想!主公素來倚重士人,以仁德感化,若驟然采取強硬手段彈壓,恐會激起更大範圍的反彈,甚至導致徐州民心盡失。但若放任不管,又無異於養虎為患,隨時可能引火燒身!
這真是一個兩難的困境。
石秀站在一旁,看著我凝重的臉色,也感受到了事態的嚴重性。他低聲道:“主公宅心仁厚,對陳家父子向來禮遇有加,委以重任。他們……當真會背棄主公,投靠曹賊嗎?”
我搖了搖頭,苦笑道:“石秀,你要記住,對於這些世家大族而言,忠誠從來不是第一位的。家族的利益,才是他們永恒的追求。主公的仁德固然能感化一部分人,但當麵臨生死存亡的抉擇時,他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更有實力、更能保障他們家族延續的那一方。曹操,恰恰就是他們眼中那個更強大的‘靠山’。”
“那我們……”石秀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是否需要……先下手為強?敲山震虎?”
“不可!”我立刻否定,“如今曹軍壓境,內部穩定是第一要務。陳家父子在徐州影響甚大,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絕不能輕舉妄動!否則,隻會打草驚蛇,逼得那些原本還在觀望、猶豫的人,徹底倒向曹操。那正中曹操下懷!”
對付這些老謀深算的士族,必須更加謹慎,更加隱秘。
“加強監控!”我沉聲道,“尤其是對陳府,還有那些與陳家來往密切的大族府邸。動用我們所有能動用的力量,‘鼠雀’、‘壁虎’,甚至可以嚐試收買他們的下人、門客。我要知道他們每一次密會的具體內容,每一次與外界的可疑接觸!”
“同時,”我補充道,“密切關注廣陵方向。陳登那邊若有異動,哪怕隻是軍糧調撥、人事任免上的細微變化,也要立刻報我!”
“另外,將這些情況……整理一份簡報,我要盡快向主公和軍師簡雍)匯報。必須讓主公對內部的風險有所警惕。”
“是!”石秀領命,迅速轉身離去,安排相關事宜。
書房內再次安靜下來,隻剩下炭火燃燒的嗶剝聲。我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卻是一片冰冷。
呂布的敗亡,如同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曹操的兵鋒壓境是第二塊。而徐州內部這些士族的異心,便是即將倒下的第三塊,甚至可能引發更劇烈的連鎖反應。
外有強敵虎視眈眈,內有暗流洶湧叵測。徐州的局勢,比我最初預想的還要凶險百倍。主公的仁德固然是凝聚人心的旗幟,但在絕對的實力差距和生死考驗麵前,這麵旗幟能支撐多久,尚未可知。
我必須盡快想出應對之策。既要穩住內部,防止嘩變,又要集中力量,應對曹操即將到來的攻勢。這無異於在懸崖峭壁上走鋼絲,一步踏錯,便是萬丈深淵。
或許……需要采取一些特殊的手段了。不僅僅是監控,或許還需要……分化?拉攏?甚至……製造一些“意外”,來清除那些最不穩定的因素?
我的目光變得深邃而銳利。在這場生存遊戲中,僅僅依靠仁德和防守,是遠遠不夠的。必要的時候,必須亮出獠牙,以雷霆手段,掃清障礙!
而玄鏡台,這支由我親手打造的暗夜力量,將在這場內部的較量中,扮演至關重要的角色。它不僅要成為我的眼睛和耳朵,更要在關鍵時刻,成為我手中那柄最鋒利的……暗刃!
寒風卷過窗欞,發出嗚咽般的聲響,仿佛預示著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悄然醞釀。而我,必須在這風暴來臨之前,為徐州,為主公,也為我們自己,找到一條通往生機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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