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冒雪二顧,偶遇友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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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上次隆中無功而返,倏忽又過了十餘日。新野的各項事務在元直的協助下,有條不紊地推進著,但我心中,卻始終惦念著那位“臥龍”先生。通過錦瑟那邊傳來的零星消息這些消息自然不能為主公所知,隻能化作我對時機的“精準把握”),我大致推斷出諸葛亮可能結束了短暫的訪友,回到了隆中。
    恰在此時,天公似乎也有意考驗我等的誠意。一夜之間,朔風呼嘯,彤雲密布,竟洋洋灑灑下起了鵝毛大雪。不過半日功夫,整個新野便已銀裝素裹,天地間一片蒼茫。
    這等惡劣天氣,本不是出行的好時機。軍營裏,將士們都縮在營帳中避寒,便是尋常百姓,也大多閉門不出。然而,我卻認為,這正是再次拜訪臥龍崗的絕佳時機。
    “主公,”我在議事廳找到正在為軍需糧草發愁的劉備,“天降大雪,道路難行,尋常訪客必定絕跡。若我等此時冒雪前往隆中拜訪,豈非更能彰顯主公求賢之誠心?”
    主公聞言,先是一怔,隨即眼中迸發出光彩:“子明之言甚是!越是艱難之時,越能見真心!先生上次或有他事,或為考驗,此次我等頂風冒雪而去,他若在家,定能為我等誠意所動!”
    他當即拍板:“傳令下去,備齊車馬,雲長、翼德、子明隨我同往!即刻出發!”
    命令傳達下去,張飛的抱怨聲隔著老遠就能聽見:“這鬼天氣!凍得死人!大哥非要這時候去找那什麽先生,這不是折騰人嘛!”
    關羽雖然沒說什麽,但緊鎖的眉頭也表明了他對這趟行程的不看好。
    我心中暗笑,這正是考驗劉備決心的時候。若他連這點抱怨和困難都承受不住,又何談感動那位心高氣傲的臥龍?
    這一次,我們輕車簡從,隻帶了少數親衛。頂著凜冽的寒風,踏著厚厚的積雪,一行人再次向隆中進發。
    風雪交加,道路泥濘濕滑,馬蹄深陷,行程比上次艱難了數倍。寒風夾雜著雪沫,刮在臉上如同刀割。張飛一路罵罵咧咧,抱怨不止。關羽則沉默不語,隻是偶爾拉緊身上的披風,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主公劉備卻顯得異常堅定。他端坐在馬背上,任憑風雪吹打,腰杆挺得筆直,目光始終望著前方,仿佛那冰天雪地之中,蘊藏著無限的希望。我默默觀察著他,心中對這位亂世梟雄的堅韌和執著,又多了幾分認識。他或許有婦人之仁,或許有優柔寡斷,但在“求賢”這件事情上,他所展現出的誠意和決心,確實令人動容。這或許也是他日後能成就一番霸業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我,則將自己裹在厚實的裘皮大氅裏,看似也在忍受嚴寒,實則腦中飛速運轉。我需要考慮,萬一這次還是見不到諸葛亮,該如何應對?如何繼續維持主公的熱情?又如何能從其他側麵,獲取更多關於此人的信息?玄鏡台的探子早已在隆中外圍布控,但核心區域,尤其是諸葛亮的居所,始終難以滲透。我隻能依靠公開的線索和自己的判斷。
    終於,在風雪稍歇的午後,我們再次抵達了臥龍崗下。
    眼前景象與上次截然不同。整個山崗被皚皚白雪覆蓋,翠竹蒼鬆皆披上了銀裝,別有一番清幽絕俗的意境。那幾間茅廬靜靜地矗立在雪中,炊煙嫋嫋,似乎有人在家。
    主公精神一振,連忙整理衣冠,翻身下馬,示意我們跟上。
    依舊是那個眉清目秀的童子出來開門。見到我們,他似乎有些驚訝,但很快恢複了平靜,躬身行禮:“幾位貴客冒雪前來,辛苦了。我家先生今日確實在家,隻是……”
    主公心中一喜,連忙問道:“隻是如何?先生可在會客?”
    童子搖了搖頭,臉上帶著歉意:“非也。先生今日有幾位好友來訪,正在草堂之中圍爐清談,品茗弈棋。先生有交代,今日不便會見外客,還請貴客見諒,改日再來。”
    又一次閉門羹!
    張飛的臉頓時黑了下來,拳頭捏得咯吱作響,似乎下一刻就要衝上去砸門。關羽也麵露不悅之色。
    主公的臉上難掩失望,但很快便恢複了常態,他深吸一口氣,對著童子溫和地說道:“既然先生有好友在,備不敢打擾。煩請小童代為轉告先生,劉備今日冒雪再訪,隻為一睹先生風采,求教興漢之策。備明日再來。”
    說罷,他對著茅廬深深一揖,然後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此時,草堂的木門忽然“吱呀”一聲打開了。一位身著青色儒衫,頭戴逍遙巾,麵容清臒,氣質灑脫的中年文士走了出來,看到門外的我們,微微一愣,隨即拱手笑道:“門外風雪正大,幾位貴客遠道而來,何不入內稍坐片刻,暖暖身子,喝杯熱茶再走?”
    主公見狀,連忙還禮:“不敢打擾先生雅興。備乃涿郡劉備,特來拜訪臥龍先生,不巧先生正與高朋暢敘,不敢驚擾。”
    那文士哈哈一笑:“原來是劉皇叔!失敬失敬!皇叔禮賢下士之名,早已傳遍荊襄。我等剛才在屋內,亦聽聞皇叔冒雪前來,深為感佩。在下崔州平,這廂有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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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州平?我心中一動,此人正是司馬徽口中與諸葛亮齊名的“荊襄高士”之一!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隨著崔州平的出現,草堂內又走出了兩人。一位身材稍胖,麵帶憨厚笑容,自稱石廣元;另一位則顯得更為沉穩內斂,自報家門孟公威。這兩人,也都是荊襄一帶頗有名望的士人,亦是諸葛亮的好友。
    主公連忙一一見禮,態度極為謙恭。
    崔州平熱情邀請道:“相請不如偶遇。皇叔若不嫌棄,不妨入內與我等共敘片刻?孔明雖不便相見,但我等在此,亦可為皇叔驅寒解惑一二。”
    主公自然是求之不得,連聲道謝。我與關張也隨之入內。
    草堂之內,布置簡潔雅致,正中燃著一盆炭火,暖意融融。堂內懸掛著幾幅字畫,筆力不凡,想來是諸葛亮的手筆。角落裏擺放著琴案書架,透著濃濃的書卷氣息。
    分賓主落座後,童子奉上熱茶。崔州平率先開口,談笑風生,言語間頗有指點江山的意味。他與石廣元、孟公威三人,就當今天下大勢,各抒己見。
    他們談及曹操統一北方的赫赫武功,也點出其“名為漢相,實為漢賊”的本質;談及孫權坐領江東的穩固根基,也分析其地利人和的優勢與守成有餘的局限;談及荊州劉表的坐觀成敗,也惋惜其“外寬內忌,無遠慮之明”。
    他們的見識,確實遠超尋常士人。尤其是崔州平,言辭犀利,分析透徹,頗有縱橫家之風。石廣元則更注重民生實務,孟公威則顯得更為穩重,強調法度與根基。
    主公聽得連連點頭,時而蹙眉深思,時而豁然開朗。他抓住機會,虛心請教:“備雖有興複漢室之誌,奈何勢單力薄,困於新野彈丸之地。敢問三位先生,備當何去何從?”
    崔州平捋須笑道:“皇叔乃漢室宗親,仁德播於四海,此乃天授之資。然時勢艱難,非大智大勇者不能成事。今曹操勢大,不可與之爭鋒;孫權已曆三世,國險而民附,亦難圖之。唯荊州與益州,尚有可為。然荊州劉景升暗弱,內有權臣掣肘,外有強敵環伺,非立業之地。皇叔欲成大事,竊以為……”
    他話未說完,卻故意賣了個關子,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
    我敏銳地捕捉到,當崔州平等人談論天下大勢時,他們的觀點雖然精辟,但似乎……總還欠缺了那麽一點東西。是一種更為宏大、更為係統性的戰略框架。這讓我對那位未曾謀麵的諸葛亮,更加好奇了。能讓這些高士心悅誠服之人,其胸中丘壑,定然更為不凡。
    此時,石廣元接過話頭,笑著對主公說:“皇叔欲問鼎天下之策,我等見識淺薄,恐怕難以獻上良策。不過,皇叔今日所尋之人,或許能給您一個滿意的答案。”
    孟公威也點頭道:“不錯。孔明之才,勝我等十倍!我等不過螢火之光,孔明方是皓月之明。他常自比管仲、樂毅,我等初時以為狂妄,然深交之後,方知其言不虛!若能得孔明輔佐,皇叔大業可期!”
    崔州平更是撫掌大笑:“哈哈,皇叔今日雖未見臥龍,卻見到了我等幾個‘土雞瓦犬’,也算不虛此行!不過,正如廣元、公威所言,欲求濟世安邦之大策,非孔明不可!皇叔隻需拿出誠意,他日必能得償所願!”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極力推崇諸葛亮的才華,言語間充滿了真誠的讚歎和敬佩。這番話,比任何道聽途說都更具說服力。
    主公聽得是心潮澎湃,激動不已,對諸葛亮的敬仰和渴望,瞬間攀升到了頂點。他站起身,對著三人深深一揖:“多謝三位先生金玉良言!備今日雖未得見臥龍先生,能得聞三位高論,亦是受益匪淺!備心意已決,定當再來,直至請動先生為止!”
    我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偶爾也會就他們談論的某個細節,提出一兩句看似隨意、實則經過深思熟慮的疑問或見解。比如,在談及曹操屯田製的利弊時,我從人口增長與土地承載力的角度,提出了一個簡單的推算模型自然是以當時人能理解的方式表述),引得崔州平等人側目,稱讚我“於細微處見真章”。這短暫的交流,既展現了我並非隻是劉備身邊的武夫或尋常幕僚,也讓我對這些荊襄名士的思維方式和關注點,有了更直觀的了解。
    眼看天色漸晚,風雪又有加大的趨勢,我們不便久留,起身告辭。
    崔州平、石廣元、孟公威三人將我們送到門口,再次表達了對主公誠意的敬佩,並暗示諸葛亮並非倨傲,隻是性好清靜,且“時機未至”。
    再次踏上歸途,風雪依舊凜冽,但主公的心情卻與來時截然不同。他仿佛已經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關羽和張飛雖然還是覺得白跑一趟,但聽了那三位名士對諸葛亮的推崇,心中的疑慮也打消了大半,不再像之前那樣抱怨了。
    而我,心中也充滿了期待。
    二次拜訪,雖依然未能見到臥龍,但通過與其友人的交談,側麵證實了他的不凡,也進一步堅定了主公“三顧”的決心。
    更重要的是,我感覺,距離揭開那位臥龍先生神秘麵紗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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