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警推開銅製大門時，林小滿被湧入耳膜的聲浪刺得後退半步。審判庭穹頂上垂落的金色天平徽章映著慘白燈光，旁聽席上此起彼伏的閃光燈如同暗夜裏躁動的螢火蟲。她攥緊文件袋穿過走廊，消毒水與皮革座椅混合的氣味裏裹挾著記者們亢奮的提問聲。
    "請看大屏幕。"藥監局首席專家敲擊觸控板，全息投影在環形法庭中央凝結成旋轉的溶出度曲線圖，"涉事藥品在模擬胃酸環境中的釋放速率超出標準值27.3。"藍色數據流瀑布般傾瀉在防彈玻璃幕牆上，林小滿注意到陸翊的律師團隊正用激光筆在平板上快速標注。
    第三排突然爆發的騷動打斷質證流程。穿褪色工裝的中年婦女顫抖著舉起注射器，針尖在攝像機鏡頭前折射出冷光："我女兒就是用了這個才......"法警撲上去的瞬間，淡黃色藥液已經推入靜脈。法庭陷入短暫死寂後炸開尖叫，女人栽倒在證人席時撞翻了金屬銘牌，急救人員掀開她袖口露出潰爛的針孔。
    "采樣時間晚於藥效峰值期12小時，保存溫度超出冷鏈標準。"陸翊的首席律師用鋼筆輕敲溫度記錄儀，鉑金袖扣在鎂光燈下晃得人睜不開眼，"我方申請排除這份關鍵證據。"旁聽席傳來壓抑的抽泣聲，林小滿摸到文件袋裏冰涼的u盤，想起三天前那個渾身酒氣的男人將存儲器塞給她時，眼白裏密布的血絲像蛛網。
    當ai修複的監控音頻在立體聲環繞係統裏炸響，陸翊手中鋼筆在庭審記錄上劃出蜿蜒墨痕。"廢料車間庫存......月底前清空......"機械合成的指令聲裏混雜著設備嗡鳴，林小滿看見他喉結滑動兩次，左手無意識撫過西裝內袋。投影屏突然切換成實時畫麵，本該溺亡在蓄水池的質檢員正對著鏡頭撕開領口，鎖骨下方縫合疤痕隨著呼吸起伏。
    "他們讓我改參數......"證人話音未落，陸翊突然按住胸口栽向桌麵。深灰色領帶掃翻水晶煙灰缸，藥瓶從翻倒的公文包裏滾落到林小滿腳邊。急救人員剪開定製襯衫時，她看清了那支淡藍色腎衰竭注射劑的批號——與父親透析液包裝盒上的鋼印完全吻合。
    "準備除顫儀！"主治醫師的吼聲裏，林小滿蹲身撿起藥盒夾層飄落的單據。泛黃的紙張上，父親工整的字跡記錄著三年前某夜的值班日誌，而藥品入庫時間恰與監控裏陸翊進入原料倉庫的時段重疊。法庭穹頂的應急燈將陰影投在昏迷男人的臉上，她突然注意到他耳後皮膚與頸部的色差分界線，就像某種精心描繪的舞台妝。
    警笛聲從八個方向湧向審判庭時，林小滿將證據鏈照片按在仍有餘溫的被告席上。陸翊被抬上擔架的瞬間，她看清急救人員從他西裝暗袋摸出的器官捐獻卡，塑封膜在無影燈下泛著珍珠母的光澤。旁聽席某處傳來快門連拍的蜂鳴聲，像是毒蜂群掠過六月正午的麥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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