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的白熾燈在頭頂搖晃，林小滿將沾血的聽診器按在鎖骨下方。體溫計顯示38.2c，這具身體正在背叛她的意誌。玻璃窗倒映著走廊盡頭的電子鍾——淩晨三點十七分，距離三號冷鏈車失聯已過去四小時。
    "林醫生，這是最後一個腎上腺素注射筆。"護士長把銀色金屬管塞進她風衣口袋時，手指在發抖。走廊拐角處，兩個戴墨鏡的男人正翻看今日入院記錄，西裝下擺露出半截電擊棍的輪廓。
    林小滿抓起診療台上的醫用酒精潑向傷口，刺痛讓混沌的神經驟然清醒。染血的冷鏈車定位圖從口袋裏滑落，昨夜在藥爐灰燼裏顯影的坐標此刻泛著詭異的熒光。她突然想起陸翊解剖課上教過的小技巧——將冰鎮後的ct片貼在額角能暫時降低體表溫度。
    太平間後門的貨運電梯發出金屬摩擦的嘶鳴。當數字跳到b3時，冷庫裏竄出的白霧裹挾著某種腥甜的藥味。林小滿的指甲掐進掌心，那味道與三年前陸翊化療時，從他骨髓穿刺室飄出的氣息如出一轍。
    "體溫驗證通過。"
    冷鏈車駕駛艙突然亮起的電子屏驚飛了車頂的烏鴉。林小滿看著儀表盤上跳動的36.5c，後視鏡裏的自己正被數字染成幽藍。車載導航自動輸入一串經緯度，導航終點標注著"仁心製藥第七倉庫"，那是早已在拆遷圖紙上被抹除的地址。
    輪胎碾過廢棄鐵軌時，副駕駛座的儲物格彈開半寸。褪色的病曆本從縫隙裏露出一角，陸翊的字跡在應急燈下泛著青灰——"0927號樣本需恒溫保存，切忌接觸紫外線"。林小滿猛地踩下刹車，病曆本夾層裏滑落的照片上，陸翊穿著手術服站在冷庫門前，日期正是他葬禮當天的午夜。
    地下實驗室的青銅門將月光切成碎片。門禁係統投射出《傷寒論》殘卷的立體投影，麻黃三錢、桂枝四錢的字樣在苔蘚覆蓋的石壁上浮動。林小滿扯斷項鏈，用祖父留下的針灸銅人鑰匙刺入石門獸首的眼窩。當銅人指尖觸到"石膏八錢"的劑量刻度時，她突然想起陸翊總說傷寒論缺了半卷，而缺的那頁正貼在他解剖台的玻璃板下。
    警報聲比毒氣來得更快。林小滿撞開最後一道液壓門，冷凍艙裏排列的標本瓶在紅光中像無數隻充血的眼球。0927號保溫箱的電子鎖正在倒計時，她摸到陸翊送的那支萬寶龍鋼筆——筆帽裏藏著的液氮膠囊在三秒內凍住了鎖芯。
    保溫箱內層的霜花正在融化。林小滿的指尖觸到牛皮紙檔案袋的瞬間，整麵冰牆開始龜裂。泛黃的同意書上，陸翊的簽名日期刺得她視網膜生疼：那分明是他火化後的第七天。通風管道裏傳來齒輪咬合的巨響，她扯開冷凍腎上腺素筆的保險栓，將淡黃色藥液擠進生鏽的排風扇軸承。
    爆炸氣浪掀翻標本架時，林小滿滾進運輸滑道。玻璃碎片在腰側拉出灼熱的血線，卻在觸及皮膚時凝成冰晶。她握緊從保溫箱搶出的檔案袋，封口火漆上印著雙蛇杖標誌——那是陸翊就職的私立醫院圖騰，而那家醫院早在五年前就被諾亞資本收購。
    碼頭探照燈刺破濃霧時，林小滿在集裝箱縫隙裏劇烈咳嗽。掌心的血痰中混著冰碴，體溫計顯示35.8c。貨輪汽笛聲裏夾雜著日語廣播的電流聲，恍惚間她看見1943年的仁心堂藥櫃，祖父和陸家先祖的血正順著青銅秤杆滴落。
    手機在此時震動。匿名號碼發來的視頻裏，陸翊穿著手術服俯視培養艙，鏡頭掃過他胸牌上的日期——正是冷鏈車消失的時間。當林小滿放大他握著試管的手指時，那個戒指內側的刻痕清晰可見：那是她剖腹產手術當天，在新生兒腳印旁按下的血指印。
    海風卷著鹹腥味灌進領口。林小滿把腎上腺素空針管紮進大腿時，瞥見冷鏈車定位係統開始自動刷新。電子地圖上，三個紅點正朝著公海方向移動，而所有車輛的溫控係統都鎖定在36.5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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