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法院的青銅穹頂上砸出千軍萬馬般的轟鳴。林小滿低頭整理嬰兒繈褓的係帶，指尖觸到藏在絨毯裏的微型錄音筆——這是今早神秘人塞進育嬰室通風口的，沾著陸翊常用的龍涎香。
    "全體起立！"
    法槌敲擊聲驚醒了懷中的小滿月，孩子突然抓住她胸前的翡翠吊墜。冰涼的翡翠貼在心口疤痕上，恍惚間又回到那個雨夜。陸翊握著她的手，將手術刀抵在自己胸口："記住這個位置，將來若有生死關頭......"
    "被告人林小滿，諾亞資本指控你挪用仁心基金會45億資金進行非法人體實驗。"法官的聲音像把生鏽的手術剪，"請對證據鏈完整性進行質證。"
    二十八家族代表齊刷刷翻開燙金筆記本，鋼筆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令人牙酸。林小滿將繈褓輕輕放在被告席，粉色絨毯裏露出個銀色冷藏箱。當她取出那支泛著藍光的注射器時，旁聽席傳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這是上周從仁和醫院搶救室取得的頭孢呱酮鈉。"針尖刺破密封橡膠的瞬間，藥劑突然泛起珍珠母光澤，"請允許我現場演示藥物異常反應。"
    諾亞的代理律師猛然起身，鎏金袖扣撞翻了文件筐："法官大人！這種熒光現象正是器官保存液的......"
    "是河豚毒素遇熱分解的特征顯色。"林小滿將針管抵住肘窩，淡黃色液體緩緩推入靜脈。旁聽席炸開驚呼，二十八家族中有人打翻了紫砂壺，參湯在紅木地板上蜿蜒成血河模樣。
    體溫監測儀發出刺耳警報，39.2c的紅色數字投射在法庭穹頂的獬豸浮雕上。林小滿解開珍珠盤扣，鎖骨下方蛛網狀紅斑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法警衝上來時，小滿月突然發出銀鈴般的笑聲——胎發間落著片幹枯的銀杏葉，邊緣還沾著實驗室常見的福爾馬林結晶。
    "請法醫驗證針劑成分。"她將第二支注射器拍在證人席，玻璃炸裂聲驚飛了窗外避雨的灰斑鳩。二十八家族席位傳來劇烈的咳嗽聲，像是有人同時掐住了這群老者的喉嚨。
    暴雨突然停了。陽光穿透彩繪玻璃，在《林氏藥典》封皮上投下血紅色的十字光斑。安全門轟然洞開，張國慶佝僂著背撲向法官席，指甲縫裏嵌著仁心堂祖宅特有的青磚灰："他們逼我偽造器官交易記錄......"
    氰化物的苦杏仁味在空氣中炸開。老者七竅流血倒在獬豸雕像腳下，指尖死死摳著地磚縫隙。林小滿嗅到祖父抗戰日記裏描述過的氣味——當年地下醫院用氰化物處理日軍細菌戰受害者遺體時，整條暗河都是這種死亡的氣息。
    "肅靜！"法槌幾乎要敲出火星。二十八部手機同時震動，提示音合奏出詭異的安魂曲。林小滿扯開旗袍高領，刀疤從心口蜿蜒至肋下，在驟起的穿堂風裏泛著新生皮膚特有的淡粉色。旁聽席有記者打翻了攝像機，鏡頭正好拍到後背的紋身——陸翊手術刀刺入的軌跡，標注著精確的經緯度坐標。
    "去年今日，這把刀取出了我們的孩子。"她將嬰兒腕間的銀鐲抵在疤痕上，金屬冷意激得渾身戰栗。穹頂水晶燈突然熄滅，應急紅燈將所有人照成血色剪影。二十八道蒼老身影整齊離席，黑緞唐裝下擺掃過張國慶尚未僵硬的指尖。
    地下車庫的排風口卷進幾片銀杏葉。林小滿把哭鬧的嬰兒交給女法警，轉身時細高跟碾碎了個玻璃藥瓶。幽藍熒光裏，她看見張國慶用血在椅背畫的圖案——三螺旋結構，正是陸翊實驗室的門禁標誌。
    直升機轟鳴震落頂棚積灰，螺旋槳氣流掀飛了她的玳瑁發簪。嬰兒銀鐲突然發燙，內側浮現的gps坐標燙紅了嫩藕似的手臂。當二十八輛黑色轎車撞開警戒線時，她終於看清那是祖宅地窖的定位，精確到北緯32°02"33.8"。
    "攔住他們！"監察局探員的吼叫混著輪胎摩擦聲。林小滿赤腳追過三個街區，旗袍下擺被鐵絲網撕成流蘇。懷中的小滿月突然伸出小手，指向江畔廢棄的冷鏈倉庫——那正是陸翊手術刀上殘留的物流編碼地址。
    倉庫鐵門掛著嶄新的"長生醫療"銅牌，門縫滲出零下二十度的白霧。林小滿將嬰兒裹進防寒服，摸到暗袋裏陸翊留下的青銅鑰匙。鎖孔轉動的瞬間，整麵牆的監控屏同時亮起，三十六個畫麵都在循環播放同個場景：戴著黑手套的手正將冰棺推入集裝箱，無名指戒痕凹陷處沾著星點藍光。
    藍牙耳機突然傳來育嬰室監控音頻："媽媽......"女兒含混的呼喚與集裝箱編號形成可怕的重合——b12，正是冷鏈車殘骸裏發現的編碼。
    手機在此時響起加密號碼。陸明遠陰冷的笑聲混著嬰兒啼哭："侄媳婦要不要猜猜，你懷裏抱的真是陸家骨血嗎？"監控畫麵突然切入新生兒監護室，穿白大褂的身影正在更換輸液袋。
    林小滿扯掉防寒服撞向警報器，懷中小滿月突然劇烈抽搐。體溫計顯示40.8c的刹那，冷藏室深處傳來齒輪轉動的轟鳴。當她踹開最後一道鐵門，整麵牆的玻璃器皿裏漂浮著二十八顆心髒，每顆都連著體溫監測儀，數值清一色停在39.2c。
    "surprise！"陸明遠的全息影像從冰霧中浮現，手指劃過其中一顆暗紫色心髒，"猜猜這是誰的？你丈夫的？你祖父的？還是......"影像突然扭曲，真實的手從背後掐住她脖頸，婚戒在動脈處壓出深痕。
    小滿月的哭聲突然轉為清亮的梵音。林小滿趁機將翡翠吊墜按在對方眼皮上，陸翊錄製的遺言在倉庫炸響："當體溫成為罪證，醫者之心便是最後的疫苗。"冷藏係統開始瘋狂升溫，那些心髒在玻璃罐中劇烈收縮，像極了陸翊手術刀下重獲新生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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