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的指尖觸到冷庫鐵門時，被鏽蝕的金屬屑簌簌落在雪地上。澳門賭場保安隊長的輪胎紋身還在她視網膜上灼燒，那枚與陸翊車禍現場完全吻合的菱形花紋，此刻化作冰錐紮進她後頸。
    "開鎖劑還剩三十秒。"技術員小陳的聲音在防毒麵具裏發悶。零下二十度的寒風卷著冰碴，把應急手電的光柱割成碎片。林小滿將凍僵的手掌貼在腹部，那裏藏著從會計屍體胃部取出的鈦合金膠囊——浸著血水的懺悔書坐標，正指向這座荒廢十五年的肉聯廠冷庫。
    鐵門轟然洞開的瞬間，腐臭的冷氣撲麵而來。二十八具直立冰棺在黑暗中有序排列，每具冰棺表麵都凝結著奇異的霜花，像極了仁心堂祖徽上的忍冬紋。林小滿的登山靴碾過滿地冰晶，防寒手套擦亮最近那具冰棺的觀察窗。
    "民國三十六年製......"她念出冰棺側麵的鎏金銘文，嗬出的白霧在玻璃上洇開。應急燈掃過棺內，深青色醫師袍的褶皺裏蟄伏著暗紅斑塊，屍體的右手緊攥泛黃信箋，左手卻詭異地按在心口。
    法醫老鄭的鑷子突然懸在半空："這些不是現代冷凍技術。"他指著屍體脖頸處紫紅色的凍傷痕跡，"活體急凍才會形成這種冰晶結構。"話音未落，小陳的激光測溫儀發出刺耳鳴叫——所有冰棺內部溫度正在以每分鍾2c的速度上升。
    林小滿扯下防毒麵具，腐臭味混著某種苦杏仁的氣息衝進鼻腔。她抓起破拆鉗砸向冰棺鎖扣，鑄鐵部件竟像威化餅幹般碎裂。當醫師袍的第一粒盤扣彈落在冰麵，屍體的心髒部位突然透出幽藍熒光。
    "是體溫芯片！"技術員的聲音在顫抖。隨著冰棺溫度回升，二十八具屍體的胸腔陸續亮起光斑，在布滿黴斑的牆壁投映出扭曲的財務報表。林小滿看清最近那串數字時，喉頭湧上腥甜——正是三年前陸翊失蹤當日，仁心基金會轉出的第一筆五千萬資金流向。
    冰庫頂燈突然大亮，陸明遠的鱷魚皮鞋碾碎滿地冰渣。"我的好弟妹，你怎麽總愛往死人堆裏鑽？"他撫摸著腰間銀灰色遙控器，氮氣製冷劑的警示燈在他眼底跳成鬼火，"不如讓這些老古董教教你，什麽叫真正的醫者仁心？"
    林小滿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屍體正在加速腐敗，醫師袍的衣襟滲出黑褐色黏液，那些嵌在心髒的芯片卻越發灼亮。她突然注意到最內側冰棺的異常——那具屍體的左手小指缺失，創麵覆蓋著與祖父日記裏記載相同的蜂蠟止血膏。
    "你知道抗戰時盤尼西林有多珍貴嗎？"她突然提高聲音，借著整理防護服的動作摸向腰間針灸包，"祖父用三十支抗生素救回整支遊擊隊，自己卻因傷口感染切除了小指。"冰棺裏的屍臭越發濃烈，陸明遠身後的打手開始騷動。
    當第一個打手的砍刀當啷落地，林小滿已經將三寸銀針紮進屍體頸後的風府穴。腐敗的肌肉在生物電流刺激下猛然抽搐，百年僵硬的指關節突然鬆開，泛黃的信箋如枯葉飄落。二十八具屍體在芯片藍光中集體顫動，腐爛的聲帶擠出破碎的音節，仿佛在齊誦《大醫精誠》的殘篇。
    "鬧鬼啊！"不知誰喊破了音。陸明遠踉蹌後退時，林小滿已經撲向正在融化的冰棺。她扯下屍體心口的芯片按在保溫箱，轉身將破拆鉗砸向製冷管道。爆裂的液氮噴湧而出，在陸明遠腳邊凍出蛛網般的冰裂紋。
    "東南角排汙管！"老鄭掀翻操作台擋住子彈。林小滿在硝煙中攥緊那疊懺悔書，膠凍狀的屍水正從天花板滴落。當她鑽進管道的刹那，最後回望的瞳孔裏倒映出驚悚畫麵——所有屍體突然轉向陸明遠，腐爛的手臂齊刷刷指向他胸前的家徽。
    三小時後，技術部從芯片裏複原的聲紋令所有人毛骨悚然。1947年的錄音帶著電流雜音，卻清晰錄下了二十八位醫界泰鬥的宣誓："吾等自願永鎮此間，待後世仁心執炬者......"林小滿摩挲著懺悔書末頁的經緯度，突然發現那串數字的排列方式，竟與陸翊手術刀柄的防滑紋完全一致。
    冷凍車駛過結冰的江麵時，保溫箱裏的芯片突然開始發熱。林小滿解開衣領查看胎記的瞬間，車載電台突然插播緊急新聞：東海救援隊在公海發現名為"仁心號"的廢棄醫療船，船艏吃水線處刻著林家祖訓，而鏽蝕的船艙裏傳出規律的心跳頻率監測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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