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潮，將城市吞噬得隻剩下冰冷與孤寂。地下停車場裏的燈光一閃一閃，像是某種無聲的警告。林小滿下班時天色已晚，她拖著沉重的步履，身後一串高跟鞋的回音，在偌大的空間裏回蕩得格外清晰。
    她倒不是害怕黑暗，可自那封指向李曼的匿名郵件後，心底始終壓著隱隱不安。手機一遍遍滑動，群裏還在討論危機公關，李曼那一串頭像卻始終灰著，沒有半點回應。林小滿皺眉，打開車門，正打算坐進駕駛座，卻聽到遠處傳來輪胎摩擦地麵的刺耳聲音。那聲音不自然地拉長，像夜色下的一截尖叫。
    她回頭看去，隻見場地盡頭，有個黑影鬼魅般閃過，身體矮小幹練，穿著黑夾克，動作利索。林小滿下意識心頭一緊，回身作勢欲走，卻猛然發現身處偏僻角落，信號微弱，入口攝像頭的綠點此刻竟毫無反應。
    她努力讓自己冷靜，邊撥手機邊大步想往出口走。指尖還未碰到屏幕，那黑影陡然加速撲來。林小滿心頭一涼，幾乎本能反應往後退，手機掉在地上鐺然作響，整座停車場的空氣都為之一窒。
    黑影毫不客氣地伸手搶奪，林小滿下意識反手抄起停車位邊滅火器，蓄力橫掃，巨大的力道險些脫手。對方卻已逼到麵前，帶著壓抑的咆哮，嚐試將她摁倒，勁力之大令她幾乎無法喘息。林小滿死死護著自己，衣袖被撕破，肩膀火辣辣作疼，可她不敢停，每一秒都是生死關頭。
    就在她力竭之時，一道熟悉的女聲猛然劃破寂靜：“住手！” 是李曼。她近乎瘋狂地撲過來，手裏抓著什麽硬物，對著黑影就是狠狠一擊。場麵一片混亂，林小滿勉力躲開，李曼的滅火器砸在黑影肩頭，對方怒罵一聲，單手拍飛李曼，卻被她死死拽住褲腳，爭取出微妙的喘息空間。
    林小滿見狀，鼓著最後一點力氣又舉起滅火器，狠狠砸向黑影後背。兩人合力之下，黑影頓時吃痛悶哼，鬆手奔向另一邊的出口。李曼拖著半癱的身子撲向林小滿，手還抖得厲害，嘴唇發白。
    黑影踉蹌逃逸，隻留一道模糊背影消失在監控死角。林小滿驚魂未定地喘著粗氣，額頭和手心都是冷汗，聽得李曼聲音沙啞道：“快，報警……手機給我……”
    林小滿卻有片刻恍惚，直到李曼伸手攥住了她骨節泛白的手腕，她才緩緩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怎麽會突然出現？”李曼沒有正麵回答，隻是眼神閃爍，仿佛藏著千言萬語，她喘息很重，神色裏滿是交錯的矛盾和隱隱的不安。
    遠處傳來車輛發動的聲音，停車場深處燈泡忽暗忽亮。李曼低聲：“別追，現在出去危險。”兩人相互攙扶著，挪到最近的電梯間處。林小滿一路步履踉蹌，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手機還掉在原地，想回頭去拿卻被李曼用力攔住，“別去！如果那人還沒走，會有埋伏。”
    刺鼻的冷氣從電梯縫裏鑽出來，兩人的呼吸白霧般繚繞。林小滿靠在牆上，剛剛被掐的手臂仍然發麻。她看著李曼，心裏五味雜陳——既慶幸李曼救了自己，又無法抑製那點隱約的警惕。
    沈默了好一會，林小滿終於低聲：“你……今晚怎麽會在這兒？”李曼咬唇，側過臉不敢直視她，“我隻是……怕你有事，我……其實下了班又折回來，想和你說清楚一些工作上的事，誰知道正好趕上——”說著說著，喉嚨發澀，聲音帶著一絲哀求的慌亂。
    林小滿頓覺心底一軟，都還來不及細細回味，電梯門開了。她們相互攙扶著回到一樓保安室，才發現自己滿身灰漬、頭發淩亂，滿手都是冷汗和血絲。保安三番五次追問是否需要送醫，林小滿一口回絕，堅定道：“麻煩調下所有監控，剛剛有人襲擊。”
    監控畫麵來回倒帶，隻有隱約黑影閃現，根本看不出對方長相。林小滿越看越心涼，一回頭，卻見李曼的手還在發抖，嘴唇咬得死緊，顯然還處於驚魂未定的後怕中。
    “謝謝你。”林小滿啞著嗓音，一句謝謝落在這夜裏，無端沉重。李曼低頭，“小滿，是我以前太衝動，不懂你……”她說到一半就停住，眼裏浮現強烈的情緒，仿佛這場襲擊擊碎了她所有自尊。
    林小滿吸了口氣，輕歎道：“誰都有脆弱的時候，沒什麽不能說的。”話沒說完，保安送來手機。她撣去灰塵，剛想打開，屏幕就亮起一則未顯示號碼的短信：“別相信身邊任何人。你以為的救贖，終究可能是陷阱。”
    林小滿手心猛地一緊，袖口的細汗沁出，她看了一眼李曼，又看了眼門外深邃的夜色。她知道，今晚的危機不是結束，而隻是序章。
    李曼側坐椅邊，肩膀微微發顫，林小滿突然心生無力，“我不知道還能相信誰，可你救了我，不管出於什麽動機，我都記得。”李曼臉上閃過複雜的神色，那句話哽在喉頭，終究沒說出口。
    保安說警察已經趕來，林小滿將剛才的監控截圖、短信全部發到陸翊和楊律師手機上，語氣前所未有的幹脆：“明天開高管會，所有核心人員嚴查數據和出入。”
    這一夜，她翻來覆去睡不著。半夜醒來，把那封匿名郵件看了一遍又一遍，始終找不到漏洞。她想起李曼救自己的那個眼神，既熟悉又陌生，像是朋友，又像是某種試探。窗外偶有車輛駛過，每一次燈光掃過天花板，她都忍不住回想起停車場那股死亡陰影一直纏著自己的冷意。
    清晨前，林小滿在記事本上寫下一句話：“深淵回響，隻要還未墜底，我就不會停下腳步。”
    她知道，明天等著她的，不止是再一次的權力風暴，還有藏在黑暗裏的刀鋒和人心的秘密。而她隻能一次次告訴自己：再害怕也不能倒下，再孤獨也要衝進去。
    夜色已盡，晨光未到。林小滿望著窗外，目光沉亮。深淵之下，她聽見自己心跳在回響，也終於相信，每一步走下去，隻能是更堅硬的自救和更無畏的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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