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錦衣衛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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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結局隱喻
    雪焰焚甲
    崇禎七年深秋,寧遠城頭的積雪尚未化盡,凜冽的北風裹挾著冰碴子,刮在臉上如同刀割。趙莽裹緊斑駁的披風,指節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短刃——那是用千羽留下的竹筒殘片熔鑄而成,刀柄纏著的櫻花紋布條,早已被歲月磨得發白。
    "各就各位!"隨著他一聲令下,改良後的虎蹲炮齊刷刷調轉炮口。青銅炮身流轉著青芒,那是摻了火山硫的特殊合金在低溫下泛出的冷光。炮手們熟練地裝填彈藥,空心鑄鐵炮彈在掌心沉甸甸的,內部中空的設計讓火藥裝填量比舊製多出近半。
    女真騎兵的嘶吼聲由遠及近,鐵蹄踏碎積雪的聲響如同死神的鼓點。為首的將領身披玄鐵甲,手中狼牙棒在陽光下折射出森冷的光。趙莽眯起眼睛,看見對方軍旗上猙獰的狼頭圖騰——正是三年前在軍器局縱火的那支倭寇死士的殘餘勢力。
    "放!"
    震耳欲聾的轟鳴撕裂長空,虎蹲炮噴出的火舌如同赤練騰空。第一發炮彈精準命中敵陣中央,空心彈炸裂的瞬間,鐵砂與鉛彈呈扇形擴散,在雪地上炸開一朵朵猩紅的花。女真騎兵的慘叫聲混著戰馬的悲鳴,鮮血迅速染紅了潔白的積雪。
    "繼續!"趙莽的聲音被炮聲吞沒。他望著炮口騰起的濃煙,想起三年前那個火海中的夜晚。軍器局的梁柱在烈焰中坍塌,金素妍染血的銀簪,千羽破碎的櫻花紋護身符,還有徐達後人在宣府地窖裏展示的祖傳鑄炮秘術,此刻都化作眼前的雷霆之怒。
    女真軍隊顯然沒料到明軍的火器威力竟如此強大,攻勢頓時一滯。但很快,他們重整陣型,分成多個小隊,利用騎兵的機動性開始迂回包抄。趙莽早有準備,抬手一揮,城牆上的佛郎機炮也開始轟鳴。改良後的佛郎機射速更快,精準度更高,配合虎蹲炮形成交叉火力網。
    戰鬥持續到黃昏,女真軍隊發起了最後一次衝鋒。夕陽的餘暉灑在雪地上,將戰場染成一片血色。趙莽注意到敵軍陣中出現了一輛特殊的戰車,車上裝載著一門從未見過的巨型火炮。他心頭一緊,立刻下令調整炮口,集中火力轟擊戰車。
    "快!那是他們的殺手鐧!"趙莽大聲喊道。炮手們爭分奪秒地裝填彈藥,汗水混著雪水從額頭滑落。當虎蹲炮的炮彈擊中戰車的瞬間,劇烈的爆炸照亮了整個天空。火光中,趙莽仿佛看見千羽在破廟中對他微笑,聽見金素妍在火海中喊"快走"的聲音。
    隨著這輛關鍵戰車的損毀,女真軍隊的士氣徹底崩潰。夜幕降臨時,敵軍開始倉皇撤退。趙莽站在城頭,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緊繃的神經終於稍稍放鬆。這場持續三日的攻防戰,終於因新式火器的投入使用而扭轉戰局。
    戰後的寧遠城一片狼藉,積雪與血水混在一起,到處都是破損的兵器和屍體。趙莽帶著士兵們清理戰場時,在一具女真將領的屍體旁,發現了半塊刻著櫻花紋的玉佩——與千羽的護身符如出一轍。他默默撿起玉佩,放進懷中,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是夜,趙莽獨自來到軍器局舊址。如今這裏已重建為新的火器研發工坊,燈火通明,工匠們正在趕製新的火炮。他站在曾經地窖的位置,想起那些在火海中拚命守護的沙模、密函和配比筆記。寒風中,他仿佛又聽見金素妍的銅鈴聲,看見千羽在火光中轉身的決絕身影。
    "大人,該回去了。"副將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趙莽點點頭,轉身離開。遠處,新建的炮台上,改良後的虎蹲炮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如同忠誠的衛士,守護著這座邊關重鎮。他知道,這場鐵與火的較量,雖然暫時取得了勝利,但未來的路還很長。隻要大明的疆土還麵臨威脅,他就會繼續握緊手中的武器,讓真理的炮火,永遠震懾那些妄圖侵犯的敵人。
    雪又開始下了,紛紛揚揚的雪花落在他的披風上,很快就融化成水。趙莽抬頭望向夜空,心中默默許下誓言:千羽、金素妍,你們的血不會白流,大明的火器,必將成為守護山河的最強屏障。
    淬鐵之殤
    "趙百戶!"親兵撞開房門的力道過猛,鐵環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城南鐵匠鋪...李掌櫃他..."話音戛然而止,喉間溢出壓抑的哽咽。
    趙莽手中的密函飄然墜地。窗外暮色漸濃,卻遮不住遠處衝天而起的黑煙。他想起今早李鐵匠匆匆塞來的紙條,泛黃的宣紙上隻有潦草的字跡:"戌時三刻,老地方見。"此刻墨跡仿佛還帶著餘溫,卻被血腥味衝得無影無蹤。
    馬蹄踏碎青石板的脆響驚飛簷下寒鴉。趙莽衝進鐵匠鋪時,淬火池的蒸汽仍在翻湧,卻掩不住刺鼻的鐵鏽味。李鐵匠蜷在池邊,灰白的胡須浸在暗紅血泊裏,脖頸處插著的三寸透甲錐泛著冷光——正是軍器局製式裝備,尋常百姓絕無可能持有。
    "掌櫃的!"學徒撕心裂肺的哭喊回蕩在空蕩蕩的工坊。趙莽蹲下身,瞥見老人染血的手指死死攥著半塊鐵錠,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掰開僵硬的手指,鐵錠斷麵的蜂窩狀氣孔觸目驚心,側麵烙著的"戊字柒號"火印,與三日前查獲的晉泰商行賬本記載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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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鎖現場,不許任何人靠近!"趙莽扯下披風蓋住屍體,目光掃過狼藉的工坊。鍛造台上的鐵錘還帶著餘溫,炭爐裏未燃盡的木炭冒著青煙,唯有牆角的淬火池泛起詭異的青白色——那是摻入劣質硫磺才會出現的顏色。
    "大人,發現這個。"副將從灰燼中夾出半張燒焦的紙。趙莽湊近火折,勉強辨認出"琉球商船火山硫"等字眼。記憶突然閃回千羽臨終前的密函,那些關於晉商勾結倭寇走私軍火的記載,此刻與眼前的慘狀重疊成完整的拚圖。
    更鼓聲驚破死寂。趙莽蹲在淬火池邊,指尖劃過池底暗格的縫隙——這裏本該藏著李鐵匠搜集的證據,此刻卻空空如也。突然,他的手指觸到硬物,摳出半截染血的布條,上麵繡著殘缺的櫻花圖案。
    "是倭人!"他霍然起身,佩刀出鞘的寒光映照著凝固的血跡,"李掌櫃發現了鐵料摻假的秘密,他們殺人滅口!"話音未落,窗外傳來瓦片輕響,三支淬毒的透骨釘破窗而入,釘尾黑羽在夜風裏輕輕顫動。
    趙莽旋身揮刀,刀刃劈開釘身的瞬間,聽見屋頂傳來冷笑。他踩著鍛造台躍上屋簷,卻隻看見黑衣人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腰間懸掛的竹筒搖晃著,灑出星星點點的硫磺粉。
    "追!"他帶著親兵衝進夜色,靴底碾碎的硫磺在月光下泛著幽藍。轉過街角時,卻見七八個醉漢橫在路中央,為首的正是晉泰商行的護院。"趙百戶這是要去哪?"護院摸著腰間刀柄,翡翠扳指在暗處閃爍,"莫不是抓錯了凶手?"
    趙莽的刀尖抵住對方咽喉:"戊字柒號鐵錠,琉球火山硫,還有你身上的櫻花香——當我聞不出來?"話音未落,四周突然湧出數十名死士,刀刃上的櫻花刺青在夜色中若隱若現。混戰瞬間爆發,趙莽揮刀格擋,餘光瞥見護院悄悄摸出個竹筒。
    "小心硫磺!"他猛地拽開身旁親兵。淡黃色粉末揚起的刹那,趙莽甩出火折,劇烈的爆炸將整條巷子照得亮如白晝。氣浪掀翻屋簷的同時,他看見護院在火光中獰笑:"趙百戶,下一個就是你!"
    黎明破曉時,趙莽站在染血的青石板上。李鐵匠的屍體已被妥善安置,手中仍死死攥著那半塊鐵錠。遠處,晉泰商行的燈籠照常亮起,仿佛昨夜的殺戮從未發生。他握緊鐵錠,斷麵的氣孔裏還嵌著李鐵匠的血,在朝陽下折射出詭異的光。
    "備馬。"他將鐵錠揣進懷中,望著宣府方向的烽煙,"帶著證據,我們去見孫承宗大人。"晨風卷起他的披風,露出內襯暗袋裏千羽的護身符殘片——櫻花紋上的血跡,與李鐵匠的鮮血,此刻都成了刺破黑暗的利刃。
    鐵證驚夜
    "封鎖現場。"趙莽蹲下身,寒鐵的涼意順著指尖蔓延,他的拇指摩挲著鐵錠上細密的蜂窩狀氣孔,這些如蛀蟲啃噬般的痕跡,正是劣質鐵料最致命的罪證。"去查晉泰商行今日出入記錄。"話音未落,窗外突然響起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驚起簷下棲息的寒鴉。
    副將握緊刀柄:"大人,聽馬蹄聲至少有二十騎!"
    趙莽將鐵錠揣入懷中,殘留在指腹的鐵鏽混著血漬,刺得皮膚發疼。他想起李鐵匠圓睜的雙眼,那支穿透咽喉的透甲錐上,赫然刻著軍器局的徽記。淬火池邊未幹的血跡在月光下泛著暗紅,像極了千羽染血的櫻花紋護身符。
    "從後門走!"趙莽扯開牆上的暗格,取出半卷燒焦的賬本殘頁。當最後一個兵丁翻出圍牆時,前門已傳來劇烈的撞擊聲。追兵的火把將夜空照得通紅,為首之人腰間的翡翠扳指在火光中泛著冷光——正是晉商總把頭周世昌。
    三更天的晉商會館燈火通明,琉璃燈籠將朱漆大門照得恍若白晝。趙莽帶著兵丁隱在街角,看著兩輛馬車停在會館側門。車廂簾幕掀起的刹那,他瞥見押運箱籠的護衛腰間櫻花紋刺青——與軍器局縱火那晚的死士如出一轍。
    "動手!"
    踹開雕花木門的瞬間,檀香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正廳中央,周世昌肥碩的身軀俯在檀木案前,肥厚的手掌將一疊銀票塞進穿緋袍官員的袖中。那人轉身時,官帽上的玉蟬晃出冷光,趙莽瞳孔驟縮——竟是兵部主事陳之謙。
    "趙百戶好大的官威!"陳之謙拂袖冷笑,腰間玉帶扣撞出清脆聲響,"私闖晉商會館,該當何罪?"
    趙莽擲出鐵錠,寒鐵砸在青磚上發出悶響:"李鐵匠的命,還有這些年流入軍器局的劣質鐵料,陳大人要不要一並解釋?"他的目光掃過牆角堆放的木箱,箱角露出的硫磺袋上,赫然印著"琉球貢物"的火漆印。
    周世昌突然暴喝:"反了!給我拿下!"
    暗藏的死士從屏風後湧出,倭刀出鞘的寒光映照著牆上的《清明上河圖》。趙莽揮刀格擋,刀鋒與對方兵器相撞,濺起的火星落在陳之謙的官服上,燒出焦黑的孔洞。混戰中,他瞥見周世昌抓起案上的青銅香爐,朝著陳之謙的後腦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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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趙莽猛地推開陳之謙。香爐擦著他耳畔飛過,砸在立柱上碎成齏粉。陳之謙踉蹌著扶住桌案,袖中的銀票散落一地,每張都蓋著"兵部火耗"的朱印。
    "原來陳大人用軍餉買通倭寇。"趙莽的刀刃抵在周世昌咽喉,看著對方肥臉上滾落的汗珠,"那些標著"戊字柒號"的鐵錠,都變成了將士們的催命符。"
    陳之謙突然狂笑起來,猩紅的官袍沾滿塵土:"趙莽,你以為憑這些就能扳倒我們?"他扯開衣襟,露出內裏繡著櫻花的中衣,"從薩摩藩到朝堂,這張網早已根深蒂固!"
    窗外突然響起密集的馬蹄聲,火把將整個院落照得亮如白晝。趙莽轉頭,看見千餘名官兵將會館團團圍住,為首將領手持尚方寶劍,劍穗上的明珠在夜色中泛著冷光。
    "奉孫承宗孫大人之命!"將領高聲宣旨,"緝拿通倭逆黨陳之謙、周世昌等一幹人犯!"
    陳之謙的臉色瞬間慘白,周世昌癱軟在地,翡翠扳指滾落一旁,摔成兩半。趙莽彎腰撿起半塊扳指,指腹撫過斷裂處鋒利的邊緣。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已是四更天。他望著滿地狼藉,想起李鐵匠最後攥著鐵錠的手,終於鬆開了一直緊繃的拳頭。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時,趙莽站在會館門前。手中的鐵錠沉甸甸的,那些蜂窩狀氣孔在朝陽下泛著詭異的光。他知道,這場關於鐵與火的較量,才剛剛開始。而那些用鮮血換來的證據,終將化作刺破黑暗的利刃,讓真相大白於天下。
    寒刃問罪
    "趙百戶這是何意?"周世昌皮笑肉不笑地摩挲著翡翠扳指,溫潤的綠光映得他臉上橫肉發顫,"私闖民宅,該當何罪?"雕花檀木案上,剛塞進陳之謙袖中的銀票還露出半截,朱紅的"兵部火耗"印章在燭火下刺目如血。
    趙莽的靴底碾碎滿地琉璃盞碎片,昨夜李鐵匠圓睜的雙眼還在眼前晃動。淬火池裏凝固的血痂、鐵錠上密布的蜂窩氣孔、還有那支穿透咽喉的軍器局透甲錐,此刻都化作刀刃上躍動的寒芒。他反手抽出佩刀,刀鋒精準抵住陳之謙蒼白的咽喉:"陳大人可知,前線將士因這批劣質鐵料,已有三百人死於炸膛?"
    陳之謙的緋袍劇烈顫抖,玉帶扣撞出細碎聲響:"你、你血口噴人!"話音未落,趙莽已將帶血的鐵錠狠狠砸在案上。沉悶的撞擊聲中,檀木裂開蛛網狀的紋路,鐵錠斷麵的蜂窩狀氣孔在燭光下猙獰如鬼眼。
    "戊字柒號。"趙莽的聲音冷得像寧遠城頭的霜,"晉泰商行三個月前入庫的三萬斤鐵料,摻了兩成琉球火山硫。"他斜睨著周世昌驟然變色的胖臉,"總把頭的翡翠扳指,是不是用賣劣質鐵的銀子鑲的?"
    周世昌突然暴喝:"來人!護院..."話未喊完,趙莽的刀尖已挑開他的錦緞衣領。櫻花紋刺青在他後頸若隱若現,與千羽和服上的家紋如出一轍。副將一腳踹開雕花屏風,數十名死士的刀刃還未出鞘,就被官兵的火銃對準了麵門。
    "周世昌勾結倭人,陳之謙貪墨軍餉。"趙莽展開染血的賬本殘頁,上麵"琉球貢物火山硫配比"的字跡在血漬中依然清晰,"李鐵匠發現了摻假秘密,所以你們用軍器局的透甲錐殺人滅口?"
    陳之謙突然狂笑起來,猩紅的官袍沾滿酒漬:"趙莽,你以為憑這些就能扳倒我們?"他扯開衣襟,內裏繡著櫻花的中衣刺痛眾人眼睛,"從薩摩藩到六部衙門,這張網..."話音戛然而止——趙莽的刀刃已劃破他喉間皮膚,血珠順著刀鋒滾落。
    "千羽就是被你們害死的。"趙莽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眼前閃過破廟裏那截燒焦的櫻花紋護身符,"還有金素妍,她在火海中為護證據..."他的手腕猛然發力,卻在陳之謙驚恐的瞳孔中看到自己扭曲的倒影。
    "趙大人!"副將突然按住他的手,"留活口!他們背後還有..."
    窗外突然響起密集的馬蹄聲。趙莽轉頭,火把的光浪中,孫承宗的帥旗獵獵作響。老將軍翻身下馬,尚方寶劍的劍穗掃過門檻:"奉旨緝拿通倭逆黨!"他的目光掃過滿地狼藉,落在那半截帶血的鐵錠上,白發在夜風中揚起。
    周世昌突然掙脫束縛,抓起案上的青銅香爐砸向趙莽。千鈞一發之際,一支箭矢破空而來,精準釘入他舉著香爐的手腕。趙莽轉頭,隻見金素妍斜倚在門框上,染血的銀簪在發間晃動,手中的朝鮮角弓還在微微震顫。
    "我還活著。"她的聲音混著咳嗽,"醫女最會裝死。"說著,她掏出個油紙包,裏麵是半截竹筒——正是千羽最後攥著的,刻著薩摩藩徽記的物件。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趙莽站在會館天井。他望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手中的鐵錠還帶著李鐵匠的體溫。那些蜂窩狀的氣孔裏,凝結的不隻是硫磺,還有無數冤魂的呐喊。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已是五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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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備馬。"他將竹筒和賬本鄭重交給孫承宗,"這些證據,該讓它們見見光了。"晨風卷起他染血的披風,露出內襯暗袋裏千羽的護身符殘片——櫻花紋上的血跡,此刻終於要照亮這沉沉黑夜。
    箭影誅奸
    "放肆!"陳之謙漲紅著臉,官帽上的玉蟬隨著劇烈晃動叮當作響,"本官奉旨巡查大同軍備,你敢血口噴人!"緋袍下的玉帶扣撞出脆響,掩蓋不住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周世昌摩挲翡翠扳指的動作突然凝滯,肥碩的手指將扳指捏得發綠。
    趙莽冷笑一聲,染血的刀刃又往前送了半寸:"奉旨巡查?怕是奉薩摩藩的旨意吧?"他餘光瞥見牆角木箱縫隙裏露出的硫磺袋,火漆印上"琉球貢物"四個字與記憶裏軍器局地窖的樣本如出一轍。正要開口,窗外突然傳來尖銳的破空聲。
    "小心!"副將的驚呼與箭矢劃破空氣的銳響同時炸開。趙莽本能地側身翻滾,一支刻著櫻花紋的箭矢擦著耳畔飛過,釘入梁柱時發出"噗"的悶響。箭尾靛藍色的羽毛還在顫動,正是倭人慣用的製箭工藝。
    "反了!反了!"陳之謙躲在周世昌身後尖叫,"趙莽私通倭寇,意圖謀害朝廷命官!"話音未落,數十名黑衣死士破窗而入,刀刃上的櫻花刺青在燭火下泛著冷光。趙莽揮刀格擋迎麵劈來的倭刀,金屬碰撞的火星濺落在地上的銀票上,瞬間燃起幾簇火苗。
    混戰中,趙莽瞥見周世昌正往懷裏塞賬本。他虛晃一招逼退死士,猛地擲出手中鐵錠。寒鐵破空,重重砸在周世昌手腕上,賬本散落的瞬間,趙莽看清了扉頁上"晉泰商行戊字柒號"的火漆印。
    "抓住他們!"趙莽的怒吼混著刀劍相擊聲。他的後背突然撞上檀木案,瞥見陳之謙正從袖中掏出個竹筒——那是倭人特製的硫磺煙彈。千鈞一發之際,金素妍的身影破窗而入,朝鮮角弓發出嗡鳴,一支利箭精準射落陳之謙手中的竹筒。
    "趙莽!正門有伏兵!"金素妍的銀簪在打鬥中脫落,發絲淩亂卻眼神堅定。她甩出三枚銀針,釘住逼近的死士穴位,"孫大人的援軍還有半個時辰!"
    趙莽揮刀劈開衝來的死士,刀刃卻在觸及對方鎖子時發出異常的脆響。定睛一看,這些死士的甲胄縫隙裏竟嵌著熟悉的蜂窩狀鐵料——正是李鐵匠用命換來的劣質鐵錠製成。怒火瞬間衝上心頭,他的刀勢愈發狠厲,每一擊都帶著為冤魂複仇的決意。
    周世昌趁機溜向後門,卻被趙莽一腳踹翻。翡翠扳指滾落一旁,摔成兩半,露出夾層裏藏著的櫻花紋密信。陳之謙見狀,突然抓起案上的青銅香爐砸向趙莽麵門,卻被金素妍甩出的藥箱擋下。藥箱裂開,裏麵的銀針、草藥與一卷泛黃的朝鮮醫書散落滿地。
    "陳主事好手段。"趙莽踩住周世昌肥厚的手掌,"用劣質鐵料造兵器,拿將士的命換銀子。"他撿起地上的密信,上麵用朱砂寫著"火山硫配比明軍布防圖交換"等字樣,"千羽拚死送出的情報,終於能派上用場了。"
    就在此時,院外突然響起震天的馬蹄聲。"趙百戶!孫帥軍到!"副將的喊聲傳來。趙莽抬頭,看見孫承宗的帥旗在夜色中獵獵作響,火把照亮了官兵們手中鋥亮的火器。陳之謙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周世昌癱軟在地,褲腿濕了一片。
    "拿下!"孫承宗的尚方寶劍出鞘,寒光映照著滿地狼藉。當官兵們押著陳之謙、周世昌等人離開時,趙莽彎腰撿起那支刻著櫻花紋的箭矢。箭杆上的紋路與千羽護身符上的圖案完美重合,仿佛故人跨越生死的印證。
    金素妍走到他身邊,遞上染血的朝鮮醫書:"裏麵夾著琉球商人提供的硫磺產地圖。"她的目光落在趙莽手臂的傷口上,"先處理傷口吧。"
    趙莽搖搖頭,望著天邊泛起的魚肚白。手中的箭矢在晨光中泛著冷光,遠處傳來更夫收梆子的聲響,已是五更天。這場在晉商會館爆發的生死惡戰,終於撕開了通倭陰謀的一角。而那些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證據,正等待著在朝堂上掀起一場滌蕩黑暗的風暴。
    折扇謎影
    "倭寇?!"趙莽握刀的手驟然收緊,虎口處未愈的傷疤突突跳動。李鐵匠慘死的模樣、鐵錠上的蜂窩狀氣孔、軍器局那場詭異的大火,此刻如驚雷般在他腦海中炸響。陳之謙緋袍下露出的櫻花紋中衣衣角,與周世昌翡翠扳指裏暗藏的倭文刻痕,在燭火中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血口噴人!"陳之謙突然暴喝,官帽上的玉蟬劇烈晃動,"來人!護..."話未說完,周世昌已抓起案上的銅香爐狠命砸來。趙莽側身翻滾,香爐擦著耳畔飛過,在青磚上砸出碗口大的坑洞。當他撐起身子時,雕花木門已被踹得粉碎,兩道黑影裹挾著硫磺味奪路而逃。
    "追!"趙莽的怒吼震落梁上積塵。他提著染血的佩刀衝出會館,靴底碾碎滿地琉璃盞碎片。月光被烏雲遮蔽,長街籠罩在一片昏暗中,唯有遠處傳來零星的更鼓聲。副將帶著兵丁緊隨其後,火把的光暈裏,周世昌肥碩的身影正拽著陳之謙狂奔,官袍下擺沾滿泥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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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過街角時,趙莽突然頓住腳步。巷口牆根處,半枚破碎的翡翠扳指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正是周世昌不離身的飾物。扳指斷裂處露出的夾層裏,赫然刻著朵櫻花,與千羽和服上的家紋如出一轍。
    "分頭搜!"趙莽將扳指踹進靴筒,"重點找..."話音未落,前方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他抬頭望去,隻見一頂八抬官轎正疾馳而過,轎廂兩側的紗簾被夜風吹起,半幅繪著富士山的倭國折扇若隱若現。轎夫腳程極快,燈籠昏黃的光暈裏,轎簾上金線繡著的"陳府"二字刺得他眼眶生疼。
    "是陳之謙!"趙莽翻身上馬,馬鞭狠狠抽在馬臀上。棗紅馬長嘶一聲,四蹄騰空而起。夜風呼嘯著灌進領口,他摸出懷中的鐵錠,斷麵的蜂窩狀氣孔硌得掌心發疼。三日前在鐵匠鋪,李鐵匠就是握著這樣的鐵錠,被人用軍器局的透甲錐刺穿咽喉。
    追至城門口時,吊橋卻已緩緩升起。趙莽勒住韁繩,看著陳之謙的官轎消失在甕城之外。城頭守軍舉著火把,長槍如林,將他攔在城門下。為首的百戶冷笑一聲:"趙大人,陳主事奉旨出城公幹,你這是要謀反不成?"
    趙莽的刀刃抵住對方咽喉,卻瞥見那人腰間懸掛的火銃——槍管表麵布滿細密裂紋,正是用劣質鐵料鑄造的。他突然想起金素妍的話:"寧遠城頭的火炮,十門有三門炸膛..."寒意順著脊椎爬上後腦,他猛地收回刀,調轉馬頭往回奔。
    子時的大同城暗流湧動。趙莽帶著親信潛入晉泰商行的倉庫,月光透過氣窗灑在堆積如山的木箱上。撬開標著"藥材"的木箱,刺鼻的硫磺味撲麵而來,箱底壓著的賬本上,"戊字柒號鐵料琉球火山硫"等字樣赫然在目。更令人心驚的是夾層裏的密信,朱砂字跡寫著:"八月十五,沙門島交接,火銃千支,倭刀兩千..."
    "大人!"副將突然壓低聲音,"後門有動靜!"
    趙莽熄滅油燈,貼著牆根摸到後巷。三個黑衣人正鬼鬼祟祟地搬運木箱,月光照亮他們後頸的櫻花刺青。為首之人解下腰間竹筒,往木箱縫隙裏撒著淡黃色粉末——正是倭人用來製造火藥的改良硫磺。
    "動手!"
    刀光劍影瞬間劃破夜幕。趙莽的佩刀精準挑飛對方的暗器,刀刃卻在觸及黑衣人的鎖子時發出異常的脆響。定睛一看,這些人身上的甲胄竟是用劣質鐵料打造,與軍器局流出的殘次品如出一轍。戰鬥結束時,他從黑衣人懷中搜出半張殘破的海圖,邊角處畫著的櫻花紋,與陳之謙轎簾上的折扇圖案一模一樣。
    東方泛起魚肚白時,趙莽站在軍器局廢墟前。這裏曾是金素妍舍命護他的地方,殘垣斷壁間,半截染血的銀簪在瓦礫中閃爍。他握緊手中的海圖,想起陳之謙官轎遠去時,轎簾晃動間露出的那半幅倭國折扇。那些隱藏在朝堂深處的蛀蟲,那些用將士性命換取榮華的叛國者,終有一日,會在真理的炮火下,付出應有的代價。
    暗潮迷局
    油燈在密室裏搖曳,趙莽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投在斑駁的牆上,隨著跳動的火焰忽明忽暗。他將沾滿血汙的地圖緩緩攤開,劣質鐵料的流向、倭寇箭矢上的櫻花紋、朝中主和派近期頻繁的異動……這些零散的線索如同散落的珍珠,在他腦海中逐漸串聯成一條完整的鏈子。
    指尖劃過地圖上標注的晉泰商行、沙門島港口和軍器局,趙莽的眉頭越皺越緊。李鐵匠臨死前攥著的帶編號鐵錠,周世昌翡翠扳指裏暗藏的倭文刻痕,還有陳之謙轎簾上若隱若現的倭國折扇,都在無聲地訴說著一個令人膽寒的陰謀——朝堂之上,竟有人與倭寇勾結,用劣質鐵料製造兵器,意圖削弱明軍戰力,為外敵入侵鋪路。
    "大人,這是從黑衣人身上搜出的密信。"副將小心翼翼地遞上一張泛黃的紙。趙莽接過,湊近油燈。信上的字跡工整秀麗,卻透著一股森冷:"八月十五,沙門島交接,火器千件,硫磺百噸。"落款處,一朵櫻花紋若隱若現。
    趙莽的手微微顫抖。他想起千羽在破廟中奄奄一息時,拚盡最後一絲力氣塞給他的情報;想起金素妍在火海中為他斷後,發間銀簪滴落的鮮血。這些為了揭露真相而犧牲的人,絕不能白白死去。
    連夜,他伏案疾書,將所有證據和推斷詳細記錄,寫成一封密函。信中字字泣血,揭露了晉商通倭、官員貪腐的罪行,懇請朝廷徹查此事。他找來最信任的親信作為信使,再三叮囑:"務必將此信親手交給孫承宗孫大人,路上千萬小心。"
    然而,次日清晨,一個噩耗傳來——信使暴斃於官道之上。趙莽趕到現場時,隻見親信倒在血泊中,身上插著三支淬毒的透骨釘,正是倭寇慣用的暗器。密函不翼而飛,唯有手中還緊緊攥著半塊染血的玉佩,上麵刻著的櫻花紋,與之前發現的線索如出一轍。
    "大人,此事定有蹊蹺!"副將憤怒地說,"分明是有人不想讓這封信送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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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莽蹲下身子,仔細檢查屍體。信使衣袋裏有一張皺巴巴的紙條,上麵寫著一個陌生的地址。他目光一凜,將紙條收好:"備馬,我們去會會這位幕後黑手。"
    按照紙條上的地址,他們來到城郊一座廢棄的莊園。四周寂靜無聲,唯有寒風呼嘯,吹得殘敗的燈籠吱呀作響。趙莽等人小心翼翼地潛入莊園,卻發現裏麵早已人去樓空,隻在桌上留下一封未寫完的信。
    信紙上墨跡未幹,寫著:"趙莽,你以為憑你一人之力,就能撼動這盤大棋?奉勸你趁早收手,否則下一個暴斃的,就是你……"落款處,同樣是一朵櫻花紋。
    趙莽將信紙揉成一團,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他知道,自己麵對的敵人遠比想象中強大,他們在暗處布下天羅地網,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但他更清楚,真相必須大白於天下,那些犧牲的人不能白白死去。
    回到衙門,趙莽召集心腹,開始重新謀劃。他意識到,明麵上傳遞消息已經行不通,必須另辟蹊徑。經過深思熟慮,他決定親自前往京城,麵見聖上。
    臨行前,他將所有證據備份,分別藏在不同的地方,並囑咐副將:"若我七日未歸,就將這些證據公之於眾。"
    夜色中,趙莽騎著快馬,朝著京城的方向疾馳而去。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中,唯有腰間那把用千羽竹筒殘片熔鑄的短刀,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這場正義與邪惡的較量遠未結束。而他,將不惜一切代價,撕開黑暗的帷幕,讓真相重見天日。
    燼影重逢
    "大人,這是今早有人送來的。"親兵遞上油紙包時,指尖還沾著晨露。趙莽接過包裹,觸感輕如蟬翼,卻似有千鈞之重。展開油紙,半塊燒焦的東洋護身符靜靜躺在掌心,櫻花紋的金箔殘片蜷曲如蝶,那是千羽從不離身的信物。
    附帶的字條展開時,墨香混著淡淡草藥味。娟秀的字跡在宣紙上流淌:"明日巳時,城西破廟見。"趙莽的瞳孔驟然收縮,握筆的力道幾乎要將紙條揉碎——這字跡,分明與三年前金素妍在軍器局地窖裏寫下的硫磺配比筆記如出一轍。
    更鼓聲穿透衙門的朱漆門,趙莽對著搖曳的燭火反複摩挲護身符。邊緣焦黑的斷口處,隱約可見"薩摩"二字的燙金印記。他想起那個火海中的夜晚,千羽將密函塞進他掌心後轉身衝向死士,櫻花紋的和服在烈焰中翻飛成血色的蝶。而金素妍最後消失在護城河的漣漪裏時,發間銀簪的碎玉還泛著冷光。
    城西破廟的飛簷斜挑著殘月,梁柱傾倒的廢墟上爬滿蛛網。趙莽按在刀柄上的手掌沁出冷汗,靴底碾碎枯葉的聲響驚起梁間寒鴉。神龕後的陰影突然晃動,一抹素白衣角閃過的刹那,他的呼吸幾乎停滯。
    "阿月?你不是..."刀刃出鞘的寒光停在半空。神龕後轉出的身影裹著灰布鬥篷,發間銀簪卻泛著熟悉的幽藍。當那人掀開兜帽,月光照亮她左頰新添的疤痕,卻掩不住眼尾熟悉的朱砂痣。
    "是我。"金素妍的聲音混著咳嗽,藥箱上的銅鈴輕輕搖晃,"那晚跳入護城河後,被朝鮮商隊救起。"她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展開時露出半截竹筒,筒身櫻花紋與趙莽手中的護身符嚴絲合縫,"千羽沒有死。"
    趙莽的手指重重叩在殘碑上:"三個月前,我在軍器局廢墟挖出她的..."
    "假死。"金素妍打斷他,從藥箱底層摸出染血的密函,"倭寇得知我們掌握了沙門島的交易證據,將計就計製造她的死訊。現在,她正在薩摩藩主的船隊上。"她攤開泛黃的海圖,指腹劃過琉球群島的標記,"三日後,最後一批摻毒硫磺將運往大同。"
    破廟外突然傳來瓦片輕響。趙莽旋身揮刀,刀刃卻在觸及來人咽喉前生生頓住——月光下,千羽的櫻花紋和服染著海鹽氣息,頸間掛著的竹筒正在晃動。她的左眼蒙著黑巾,右手指節布滿刀傷,卻笑得一如當年:"趙百戶,別來無恙?"
    金素妍迅速甩出煙霧彈,刺鼻的硫磺味彌漫開來。千羽貼著趙莽耳畔低語:"陳之謙的繼任者今夜會去晉泰商行,他們的賬本藏在..."話音未落,破廟四周亮起數十盞燈籠,陳之謙的繼任者——新任兵部員外郎舉著火把冷笑:"好一出故人重逢的好戲。"
    趙莽的刀尖指向對方腰間玉佩:"薩摩藩的櫻花紋,倒是與你官服上的獬豸補子相得益彰。"他瞥見千羽悄悄將竹筒塞進金素妍手中,裏麵傳來細密的流沙聲——那是倭寇火器的核心機密。
    混戰在夜色中爆發。趙莽的佩刀劈開對方護衛的同時,餘光看見金素妍將藥粉撒向火把,千羽的短刃精準刺向敵人手腕。當員外郎擲出硫磺彈的瞬間,趙莽突然想起三年前軍器局的那場大火,猛地拽著二女翻滾躲避。
    爆炸的氣浪掀翻破廟殘頂時,千羽將染血的密函塞進趙莽懷裏:"去宣府找孫承宗!沙門島的潮汐圖在..."她的聲音被轟鳴聲吞沒,趙莽最後看到的,是千羽被濃煙吞噬前,奮力拋出的那枚刻著"薩摩"的竹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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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前的黑暗中,趙莽握緊兩枚櫻花紋信物。金素妍的銀針擦著他耳畔飛過,釘入追兵咽喉:"走!我斷後!"她發間銀簪的碎玉在火光中閃爍,與千羽消失處的濃煙,共同勾勒出一幅血色的黎明圖景。而趙莽知道,這場始於護身符的重逢,終將以真相的炮火,燒穿所有黑暗的帷幕。
    雙月蝕天
    破廟漏下的月光在千羽肩頭碎成銀箔,她指尖輕挑衣帶,漢人襦裙如蛻下的繭殼滑落,月白和服上的櫻花暗紋在風中舒展。趙莽握刀的手陡然收緊,三年前那場婚約恍如隔世——那時她還是汴梁綢緞莊的溫婉娘子,而今眼尾朱砂痣下,藏著比刀刃更冷的鋒芒。
    "我是薩摩藩主之女千羽。"她跪坐在滿地瓦礫上,解開發髻的動作帶著武士家傳的利落,"父親與晉商勾結,用劣質鐵料換取明軍布防圖。陳之謙背後的主和派,妄圖借倭寇之手逼朝廷議和。"和服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猙獰的鞭痕,是三年前他在火場以為已葬身火海的人。
    趙莽的喉結動了動,三年來無數個午夜夢回,他都在軍器局的餘燼裏撿拾她的殘發。此刻千羽卻將一卷密函塞進他掌心,羊皮紙邊緣還帶著海水的鹹澀:"這是交易記錄,還有改良火炮的圖紙。但你需要..."
    廟外突然響起密集的馬蹄聲,鐵蹄踏碎夜露的聲響混著倭寇特有的呼哨。千羽猛地將他拽向神龕後的暗道,金素妍的銀簪擦著她耳畔飛過,釘入梁柱時發出清越鳴響。"是我父親的影武者!"千羽的聲音帶著喘息,和服下擺被暗器劃破,露出內裏藏著的竹筒,"帶著圖紙去見孫承宗,我來斷後!"
    趙莽反手抓住她手腕,觸感卻驚覺異樣——千羽的右手虎口布滿老繭,那是經年累月握刀留下的印記。記憶突然閃回初見時,她總用絲帕掩著右手,說"自幼體弱"。"原來你一直在騙我。"他的聲音混著暗器破空聲,卻將密函仔細塞進內襯暗袋。
    千羽的櫻花紋短刀出鞘,月光在刃上流淌如血:"三年前假死,是為拿到藩主書房的秘鑰。"她旋身劈開襲來的鎖鏈,"但現在他們有了新式火器,改良圖紙..."話音戛然而止,一支淬毒箭矢穿透她左肩。
    金素妍突然從梁上躍下,藥箱裏飛出的銀針封死倭寇大穴。"快走!"她染血的銀簪抵住千羽後心,"我拖住他們!"趙莽這才發現,金素妍的裙擺早已被血水浸透,卻仍穩穩架著千羽往暗道退去。
    暗道裏彌漫著陳年黴味,千羽倚著石壁劇烈喘息。趙莽撕下衣襟為她包紮傷口,卻在觸及她腰間時摸到硬物——半塊刻著"薩摩"字樣的腰牌,與三年前軍器局縱火案現場發現的殘片嚴絲合縫。"當年火海中的證據,是你故意留下的?"他的聲音發顫。
    千羽咳嗽著吐出帶血的碎布:"隻有讓他們以為我死了,才能接近核心。"她突然抓住他手腕,將竹筒塞進他掌心,"這裏麵是改良火藥的硫磺配比,比明軍現在用的..."地麵突然劇烈震動,暗道頂部開始簌簌落石。
    "分頭走!"千羽猛地推開他,"我引開追兵!"不等趙莽阻攔,她已拖著傷腿衝向另一岔道,櫻花紋短刀在黑暗中劃出冷光。趙莽握緊密函與竹筒,朝著出口狂奔,身後傳來千羽與倭寇纏鬥的金鐵交鳴,混著她用倭語發出的淩厲呼喝,像極了當年汴梁城上元節,她倚在繡樓拋繡球時的清脆笑聲。
    衝出暗道時,黎明的微光正刺破雲層。趙莽望著破廟方向騰起的濃煙,懷中的密函還帶著千羽的體溫。遠處傳來金素妍的銅鈴聲,斷斷續續,卻如同一把鑰匙,終於打開了三年來橫亙在他心頭的死結。他翻身上馬,朝著宣府方向疾馳而去,而身後的暗夜中,千羽的櫻花紋短刀,正在月光與血光中,斬斷最後的枷鎖。
    暗火鑄魂
    "趙莽!私通倭寇,罪無可赦!"陳之謙的聲音裹著硫磺的焦味,在空蕩的廟宇裏撞出回音。朱漆剝落的神像前,千羽的櫻花紋短刀已經出鞘,月白和服在穿堂風中獵獵作響,宛如即將凋零的血色花瓣。
    趙莽反手握住刀柄,卻被千羽狠狠推開。她的掌心帶著常年握刀的繭子,燙得他手腕發麻:"記住,用空心鑄鐵法...去宣府找徐達後人!"話音未落,數十名倭寇已破窗而入,刀刃上的櫻花刺青在月光下泛著幽藍。
    暗格開啟的瞬間,趙莽瞥見千羽旋身格擋,短刀與倭刀相撞迸出的火星,照亮了她頸間那道尚未愈合的鞭痕。三年前那個火海焚身的夜晚突然閃回——她將密函塞進他懷中時,也是這樣決絕的眼神。而此刻,她的後背已抵住暗格石門,用口型說了句"快走"。
    暗道裏彌漫著陳年腐土的氣息,趙莽握緊懷中密函狂奔。羊皮紙上的字跡硌著肋骨,改良火炮的圖紙在黑暗中仿佛有了溫度。追兵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摸出金素妍留下的硫磺彈,想起她臨終前染血的銀簪:"朝鮮火山硫遇水即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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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爆炸的氣浪掀翻頭頂的石板時,趙莽趁機拐進另一條岔道。幽暗中,他的指尖觸到石壁上凸起的刻痕——竟是半幅殘缺的火銃圖,與千羽所說的"空心鑄鐵法"不謀而合。記憶突然閃回李鐵匠慘死的模樣,淬火池邊那半截帶編號的鐵錠,此刻化作他腳下奔湧的力量。
    當晨光刺破雲層時,趙莽終於衝出暗道。遠處宣府城頭的烽煙如利劍直插蒼穹,映照著他染血的披風。他攤開密函,改良火炮的關鍵設計在朝陽下清晰可見:雙層鑄鐵的炮管、可調節火藥量的膛室,還有用火山硫改良的引信配方。
    "徐達後人..."他喃喃自語,握緊腰間那把用千羽竹筒殘片熔鑄的短刀。刀柄纏著的櫻花紋布條已被血浸透,卻依然倔強地係在那裏。三日前在鐵匠鋪廢墟,他曾見過同樣的鑄鐵紋路,此刻終於明白,李鐵匠用生命守護的,不隻是劣質鐵料的證據,更是大明火器改良的星火。
    宣府城郊的鐵匠鋪內,爐火正旺。趙莽將密函拍在徐達後人麵前時,老人渾濁的眼中突然泛起光芒:"空心鑄鐵法...這是先祖秘傳的技藝!"他顫巍巍地翻開祖傳的《火銃譜》,泛黃的紙頁上,半幅殘缺的圖與千羽的圖紙嚴絲合縫。
    七日後,寧遠城頭。改良後的虎蹲炮泛著青黑色的冷光,雙層鑄鐵的炮管上,細密的紋路如同龍鱗。趙莽親自裝填彈藥,將摻著火山硫的特製火藥壓實。當第一發炮彈呼嘯著劃破長空,在女真騎兵陣中炸開猩紅的花時,他仿佛又聽見千羽在暗格裏的叮囑,看見金素妍在火海中轉身的決絕。
    深夜,趙莽獨自來到軍器局舊址。新建的工坊裏,工匠們正在趕製新式火器,爐火映紅了他們疲憊卻堅毅的臉。他摸出懷中半塊燒焦的東洋護身符,櫻花紋在月光下若隱若現。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已是三更天。
    "千羽,你看。"他對著夜空輕聲說,"空心鑄鐵法鑄成的火炮,正在守護大明的山河。"晚風卷起他的披風,露出內襯暗袋裏那張被血浸透的圖紙——改良火炮的關鍵設計,早已刻進他的血肉,也終將成為斬斷陰謀的利刃。
    而在千裏之外的破廟廢墟中,千羽的櫻花紋短刀依然插在磚石之間,刀刃上凝結的血珠,在晨露中折射出微弱的光。這道光,終將匯聚成照亮黑暗的熊熊烈火。
    青芒破曉
    三個月後的寧遠城頭,積雪尚未褪盡的雉堞間,寒風卷著細碎冰晶掠過新鑄的虎蹲炮。趙莽的手掌撫過炮身流轉的青芒,指腹摩挲著雙層鑄鐵形成的細密紋路,仿佛觸到千羽在密函中寫下的每一個字。炮耳上刻著的"戊申年冬月造"字樣,與掌心李鐵匠遺留的鐵錠編號,在呼嘯的北風中無聲共鳴。
    "各就各位!"隨著趙莽的喝令,炮手們熟練地轉動炮架。改良後的虎蹲炮比舊製高出半尺,空心鑄造的炮管能承受三倍火藥推力,炮口的青銅箍上,用倭文與漢文雙線鐫刻著"以血淬火"四字——那是千羽密函中最後的叮囑。
    了望塔突然傳來尖銳的號角聲。極目遠眺,二十餘艘倭寇戰船正破開海麵的晨霧,船頭懸掛的旭日旗在風中獵獵作響。趙莽眯起眼睛,認出主艦甲板上那尊黑鐵火炮——正是三個月前破廟暗道裏圖紙記載的改良款。
    "裝填火山硫火藥!"趙莽扯開披風,露出內裏繡著櫻花紋的內襯。金素妍臨終前塞給他的銀簪別在衣襟,此刻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光。炮手們將特製的火藥包塞進炮膛,這種混合了朝鮮火山硫與中原硝石的藥劑,燃速比普通火藥快七成。
    第一聲炮響撕裂天際時,趙莽仿佛又回到那個暗無天日的地道。千羽將密函塞進他懷中的溫度,金素妍甩出銀簪時的決絕,還有李鐵匠攥著鐵錠咽氣的模樣,此刻都化作炮口噴出的熾熱火舌。改良後的炮彈在空中劃出詭異的弧線,精準命中倭寇主艦的彈藥艙。
    劇烈的爆炸聲中,黑鐵火炮被炸成碎片。燃燒的木板如雨點般墜入海麵,將翻湧的浪花染成猩紅。趙莽握緊腰間短刀——那是用千羽竹筒殘片熔鑄而成,刀柄纏著的布條雖已磨破,櫻花紋卻依然清晰。
    "第二輪齊射!"他的吼聲混著此起彼伏的炮響。寧遠城頭的虎蹲炮群同時轟鳴,改良後的膛線讓炮彈軌跡更加穩定,鐵砂與鉛彈在倭寇船隊中炸開一朵朵死亡之花。濃煙中,他看見敵艦桅杆上飄落的櫻花旗,恍惚間以為是千羽的和服在風中翻飛。
    當最後一艘戰船沉入海底時,朝陽正好躍出地平線。趙莽望著海麵漂浮的殘骸,想起宣府鐵匠鋪裏的日日夜夜。徐達後人顫抖著雙手,將祖傳的鑄炮秘術與千羽的改良圖紙融合;工匠們連續七日不眠不休,在爐火前反複錘煉空心鑄鐵法。而現在,這些用血淚鑄就的武器,終於撕開了籠罩大明的陰霾。
    "大人!京師八百裏加急!"親兵的呼喊打斷思緒。趙莽展開密信,朱批上"徹查陳之謙餘黨"的字跡力透紙背。他抬頭望向京城方向,想起千羽消失前的眼神——那個總在深夜繡櫻花的女子,用三年時間打入倭寇內部,換來的不隻是改良圖紙,更是一個讓大明火器重生的機會。
    夕陽西下時,趙莽獨自來到城頭角落。這裏立著一座新修的衣冠塚,石碑上刻著"千羽、金素妍、李鐵匠之墓"。他將半塊燒焦的護身符放在碑前,櫻花紋在暮色中若隱若現。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已是戌時三刻——正是當年李鐵匠約他見麵的時辰。
    夜漸深,寧遠城頭的燈籠次第亮起。趙莽撫摸著虎蹲炮尚有餘溫的炮身,青芒映照著他堅毅的臉龐。這場持續數年的鐵與火的較量,終於迎來了轉機。但他知道,隻要暗處仍有蛀蟲啃噬著大明的根基,這些用生命淬煉的火炮,就永遠不會停止轟鳴。而那些消逝在火光中的身影,終將化作真理的炮火,照亮這片山河的每一寸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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