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國維報複的手段直接又迅速。
    馬齊現在已經被康熙提拔成了武英殿大學士，當年馬斯喀的事兒確實對馬齊產生了一些影響，讓他在督察院待的時間更久了一些。
    但他最終還是一路升遷，直至成為武英殿大學士。
    以往，佟國維跟馬齊的關係算不上多好，可也絕對不至於差到相互給對方挖坑，想置對方於死地的地步。
    畢竟康熙在那站著，他能允許兩人之間有矛盾，卻不允許兩人相互陷害，將他的朝堂搞的烏煙瘴氣。
    不過康熙更不允許兩人勾結在一起。
    佟國維雖然號稱佟半朝，可他手底下的人大多都在二品之下，一品以上的更是一個都沒有。
    佟國維精明就精明在這一點上。
    他跟朝中一品官的來往不多，就算有聯係的，也基本都是他的兒孫親家。
    不像當初的明珠，賣官都賣到康熙身邊去了，康熙不搞他都過不去心裏那道坎。
    佟國維知道督察院是富察·馬齊的地盤，所以他並沒有在朝堂上彈劾馬齊，而是找人給他那幾個不爭氣的兒子做局。
    馬齊一共九個兒子，可資質出眾的……一個都沒有。
    與這個時代大多數人的思想一樣，馬齊教兒子，也同樣秉持著“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原則。
    對兒子們非打即罵。
    教出的兒子也確實乖巧聽話，然而他想要的野心和靈性、知變通，也被他這日複一日的打罵式教育中一並打沒了。
    這樣的孩子一直活在心理壓抑的環境中，隻要一個火星就會——“嘭！”
    一下炸開。
    佟國維做局的手段也並不高明，要麽用女色，要麽誘賭，也就是這兩個不高明的手段，直接廢了馬齊的四個兒子。
    等馬齊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了。
    佟國維的心黑程度可見一斑。
    馬齊也很快猜到了此事是佟國維幹的。
    於是兩方人就在康熙眼皮子底下，互相下黑手起來。
    而康熙是怎麽做的呢？
    康熙坐山觀虎鬥，隻要沒鬧到他眼前，他便裝作不知道，要是鬧到他麵前了，他就和稀泥。
    在康熙跟前，佟國維不會吃虧，但也絕對占不著什麽便宜。
    馬齊很快便意識到了康熙的舉動都是在袒護他，畢竟打從他入朝為官以來，就沒見過哪個人能惡了佟國維，還能全身而退的。
    馬齊雖然已經是武英殿大學士了，但他對自己在康熙心中的地位很清楚，他是絕對比不過佟國維的。
    雖然不知道康熙為什麽會袒護他，但馬齊很快便想明白了，他想報複佟國維，現在無疑是個最好的時機。
    若是他因為康熙莫名的態度放棄了這次機會，那等康熙轉了態度，他再想報複就難了。
    馬齊想清楚了這件事後，便放開了手腳，開始對佟國維一係下死手。
    而佟國維在折損了一個身居高位的學生之後，也逐漸紅了眼……
    一時間，朝堂之上開始風聲鶴唳，人人自危起來。
    葉克書、慶複、慶泰等人身處風暴中心，在感受到朝堂上和家中越來越凝重的氛圍後，不是沒找過胤禔和胤禩求救。
    兩人也象征性地出手支援過兩三回，然而他們兩人也沒能在馬齊手底下討到什麽便宜，甚至還折進去幾個手下。
    胤禔和胤禩將結果往慶複他們眼前攤開，慶複等人便識趣地不再張嘴。
    在兩人互相攻訐最焦灼的時候，在康熙的授意之下，刑部尚書將大牢裏的紈絝們都放回了家，並且從他們的家族手中敲去了一大筆錢財，用於補償被他們迫害的平民百姓們。
    與此同時，胤禛也將鄂倫岱的罪證遞交給了康熙。
    康熙打定了主意不再過多庇護佟家，於是隻簡單了解了一下鄂倫岱的罪行，便將之公諸於眾了。
    與之一同公布下去的，還有他對鄂倫岱的懲處措施。
    康熙做不出誅殺親舅舅骨血的行為，於是便把鄂倫岱的一身爵位和官職擼去了，家產充公，宅邸收回。
    鄂倫岱從佟國綱那繼承過去的爵位，康熙思忖了許久，最終將它給了鄂倫岱恨之入骨的弟弟——法海。
    對於這個結果，別說滿朝文武了，就是熟知內情的皇子們也覺得不可思議。
    康熙雖然沒有直接殺了鄂倫岱，但也跟殺了他沒什麽區別了。
    作為康熙的親表弟，鄂倫岱從小錦衣玉食，要星星不給月亮，連他親爹佟國綱都不怎麽放在眼裏，現在康熙直接將他的官職擼了，還抄沒了他所有家產，鄂倫岱日後就算有佟國維的接濟，日子也不會好過到哪裏去。
    更別說……
    接替他爵位的，還是他最恨的法海了。
    除了鄂倫岱本人之外，最難接受這件事的是佟國維。
    鄂倫岱可是康熙的親表弟，他雖然犯了些錯誤，但也沒嚴重到被貶官抄家的地步啊。
    佟國維不肯接受，在早朝結束之後，便單獨去麵見康熙，想替鄂倫岱求求情。
    然而康熙一句“君無戲言”就把佟國維給堵了回去。
    佟國維求情不成，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猙獰，而康熙一直在觀察佟國維，並沒有錯過他眼中那快要溢出來的怨恨。
    佟國維走後，康熙坐在軟榻上沉默了許久。
    佛偈有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一個人做了千萬次壞事，隻要他肯放下屠刀，那麽他會成為佛祖。
    而一個好人做了一生好事兒，隻要他的道德染上一絲一毫的瑕疵，就會被千夫所指，萬人唾罵。
    嗬……
    康熙自嘲地笑了一聲。
    他初登基之時，佟家在京城裏隻是個三流小家族罷了，佟國維也隻是個禦前侍衛，就連他的生母，在入宮之時也隻是個小小庶妃。
    直到他扳倒鼇拜，才將佟國維提成了內大臣。
    這些年他覺得對生母有所虧欠，所以事事捧著佟家，有時候就連他的親兒子，也得避讓佟家的鋒芒。
    然而他花了幾十年，把佟家提拔到如今的高度，佟國維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地開始怨恨起他來了。
    當真是可笑至極……
    康熙向來不喜不知足的人，恰巧佟家那一家子都是這樣的人。
    以前他肯花心思給佟家做臉，那是因為他念著生母的情。
    現在他不想念了，佟家也得受著！
    他要讓佟國維知道，他給佟家的東西，不想給的時候也可以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