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倫岱被貶之後，九門提督的位置就空出來了，一時間滿朝文武都盯上了這個肥缺。
    從九門提督這個職位設置初始，能坐上這個位置的人無一例外，全部都是皇帝親信。
    京城又稱四九城，裏頭的“四九”，指的就是皇城四個門和內城九個門。
    九門提督便是負責內城乃至皇城治安的步兵統領，放在後世便是衛戍區司令的級別。
    這麽重要的職位，康熙根本不會讓信不過的人坐上去。
    若是鄂倫岱沒被人算計，中途也沒發生任何意外，那麽他大抵會擔任九門提督直到退休。
    所以之前沒多少人會惦記那個位置。
    可現在鄂倫岱不是被擼了麽……
    雖然佟國維依舊在那站著，他們爬上去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萬一呢？
    萬一這狗屎運就落在他頭上了呢？
    但凡家裏頭祖上出過幾個名臣良將的滿洲勳貴們，都開始積極送禮找關係，就連胤禔、胤禛和胤禩都坐不住了。
    開始頻繁的往康熙那遞推薦折子，給手底下的人刷存在感。
    如此倒顯得佟國維和馬齊兩人的“戰鬥”不那麽明顯了。
    佟國維雖然不大甘心讓九門提督的位置被別人占去，可他也清楚，馬齊是不會放任他推薦自己人上去的。
    佟國維心裏暗恨的同時，也在積極地搜尋馬齊身邊之人的罪證。
    佟家人坐不上去，富察家的那群癟三也別想染指！
    又一次早朝結束，佟國維成功將富察家的姻親捶得下了大獄，心裏頭淤積的煩悶終於散去一些。
    佟國維背著手往外頭走，眼角餘光卻一直關注著富察·馬齊的動向。
    在看到他滿麵陰沉的朝自己走過來之時，佟國維停住腳步，警惕地側過身去看向富察·馬齊。
    馬齊走到距離佟國維兩步的地方站定，這老家夥這段時間看著就羸弱，要是靠的太近，他怕佟國維出什麽事兒再訛上他。
    “國公爺當真是好手段……”
    “比不得富察大人手段高明。”
    佟國維眼角耷拉著，渾濁的眼睛裏盛滿了狠厲，
    “本公那侄子原本前途無量，現在不也成了喪家之犬嗎？這都是拜富察大人所賜，本公……銘記於心！”
    打從兩人在朝堂上互下黑手以來，今日還是頭一次麵對麵的交流。
    兩人心裏頭都清楚，他們之間的矛盾根本沒有調和的可能。
    除非……佟國維肯給馬斯喀抵命。
    想到抵命，佟國維眸子飛速的閃了閃。
    馬齊嗤笑一聲，
    “國公爺這話倒叫本官聽不懂了，您的侄子落得丟官抄家的下場，不是皇上開的金口嗎？”
    “這也能記到本官身上？”
    佟國維聞言也不惱，反而“嗬嗬”笑了兩聲，
    “富察大人所言極是，今日元謙下獄也是皇上開的金口……”
    這個老東西！
    馬齊臉色沉了一瞬，不過很快又恢複如常，
    “國公爺倒是好心態，怎麽當初隻是折進去一個舜安顏，您怎麽就跳腳了呢？”
    “嘖……他還隻是您的孫子，要是慶複、慶泰等人前程盡毀，您說，您這身子骨兒……”
    他說著，上下掃視了一下佟國維略有些羸弱的身軀，
    “真能撐過去嗎？”
    說完，馬齊也不等佟國維反應，直接輕笑著往內閣而去。
    留下佟國維站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即便他再不想承認，但他確實年歲不小了。
    他比康熙年長十一歲，康熙今年虛歲六十，他已經七十一了。
    再加上大女兒和三子先後身死，帶給他的打擊是難以估量的。
    這幾年其他兒孫也不讓人省心，但凡有一個能爭氣點，他也不至於這麽勞心勞力。
    說句不好聽的，他的半截身子都已經入了土。
    日後他要是真入了土，佟家一家子兒孫……該怎麽辦才好？
    在這一刻，哪怕佟國維再怎麽固執，心裏也不免產生了些許後悔。
    當年三兒身死之後，他滿腦子都是報複，所以就那麽衝動的要了馬斯喀的命。
    根本沒有考慮過這件事會不會被馬齊得知。
    可這世界上沒有後悔藥，選錯了的路，也得硬著頭皮走下去。
    佟國維咬了咬牙，那點子悔意很快便被他壓了下去。
    熬到下值，佟國維出宮之後，便讓車夫帶他去外城。
    鄂倫岱被康熙下旨抄了家，一家子無處可去，他身為鄂倫岱的親叔叔，有義務幫襯一把。
    佟國維自掏腰包，買了福壽苑四期挨著的兩個小院，到時候把兩個小院中間圍起來，開一道門，住的麵積也能寬敞不少。
    半個時辰過後，馬車停了下來。
    佟國維坐在馬車上等了片刻，直到聽見開門的聲音，才掀開車簾走出馬車。
    福壽苑小區裏頭有統一的安保人員，所以根本不需要守門的下人，就算需要，以鄂倫岱現在的情況，也養不起那麽多的人。開門的不是鄂倫岱，而是他十四歲的次子，介福。
    瞧見佟國維，介福臉上露出驚喜之色，
    “六爺爺，您來了！”
    佟國維輕輕點了一下頭，然後跟著介福的腳步往裏頭走，
    “你阿瑪的情況如何？”
    提到鄂倫岱，介福臉上的喜色直接消散一空，佟國維一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那混賬肯定又喝的爛醉如泥！
    佟國維氣不打一處來，
    “帶我去瞧瞧你阿瑪！”
    “成！”
    介福給佟國維引路，兩人很快到了樓上。
    佟國維聽著屋子裏頭響徹的鼾聲，聞著空氣裏飄散著的氣味，臉色難看的吩咐道，
    “取一盆水來。”
    佟國維的長隨應聲下去取水了，介福聞言沒有半分阻攔的意思，甚至還有幾分躍躍欲試。
    不多時，長隨端著水走上來，佟國維接過，毫不客氣的走進去，往床上一倒——
    “嗯……呸！呸呸呸！是誰？哪個不要命的敢戲弄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