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康熙虛歲六十，但他過壽都是按周歲來的，所以到明年才會有那場聲勢浩蕩的“千叟宴”。
    幾天前，康熙在南書房當著眾大臣的麵，諷刺胤禩是辛者庫賤婦之子後，這段時間京城裏的氛圍都怪怪的。
    胤禔和胤禛瞅準了這個機會，頻繁參奏他麾下重要黨羽，大有“痛打落水狗”的架勢。
    然而康熙卻對那些折子都留中不發。
    也不知是不是覺得自己說話太難聽，又對胤禩產生了幾分愧疚。
    萬壽節當天不必上早朝，但卻需要去太廟祭祀，所以胤礽依舊不能睡懶覺。
    他在威海衛待久了，習慣了那種早七晚三的生活方式，再回到京城過這種日子，胤礽心裏都泡著一汪苦水……
    他起來的時候，瓜爾佳氏已經穿戴整齊，開始上妝了。
    其實胤礽被廢之初，瓜爾佳氏是有些不適應的。
    畢竟他已經在宮裏頭住了十幾年，期間一直執掌宮權，宮裏頭的大事小情都要事無巨細的經她之手。
    所以驟然閑下來之後，她竟有些無所事事。
    不過僅僅一個多月的功夫，她便完全適應了如今這種生活。
    原因無他，搬出宮以後，她不必事事謹小慎微。
    沒有滿宮惹不得的人在頭頂壓著的日子，舒心的過了頭，再讓她搬回去，她心裏都有幾分犯怵。
    這些年就因為東宮沒孩子，皇阿瑪看向她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即便世人皆知問題不是出在她身上，可瓜爾佳氏知道，皇阿瑪對她並非沒有半分埋怨。
    有時候瓜爾佳氏也後悔當初自己做下的決定太過草率，但看盡了朝堂上的爾虞我詐腥風血雨，瓜爾佳氏的悔意早就半分都不剩了。
    甚至開始慶幸。
    慶幸胤礽跟她都沒有卷到泥潭裏頭。
    胤礽起床之後，夫婦二人簡單地吃了幾口早膳，便動身進宮。
    抵達午門之時，外頭已經有不少官員在此等候了。
    像這樣重大的節日，午門都會打開，外頭有禁軍把守，並檢查出入宮的所有人員，以確保沒有人攜帶毒藥和凶器進入皇宮。
    這種情況下，胤礽和瓜爾佳氏也沒有特權。
    給胤礽檢查的是幾個小太監，但有去年才新上任的九門提督親自作陪，即便他被廢了太子之位，但溫克托依舊畢恭畢敬，言語態度都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
    胤礽掃了他一眼，覺得胤禩看人的眼光很不錯。
    等入了宮門，夫妻二人很快便分道揚鑣了。
    瓜爾佳氏要去太後跟前守著，胤礽得去給康熙請安。
    胤礽到乾清宮正殿的時候，發現胤禔、胤禩和胤禵已經到了。
    幾人還都將家裏年歲稍微大點的兒子都帶上了，乾清宮裏一派熱鬧景象。
    其他弟弟應該還在路上。
    胤礽走上前去給康熙見禮，康熙麵色平淡地讓他找個地方坐。
    胤礽也知道康熙暫時不待見自己，於是撇了撇嘴，識趣地坐在了胤禔下首。
    胤禔見狀，嘴角不自覺往上翹了一下。
    他自小便背著“是長非嫡”的名頭，見到胤礽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行禮，從來沒有在身份上勝過胤礽哪怕一絲一毫。
    也就最近，胤礽被廢了之後，他才能感受到身為兄長的優越。
    然而一想到這待遇很快就要被收回去了，胤禔翹起的嘴角又瞬間耷拉下去。
    嘖…嫡次子的弟弟什麽的，果然不招人待見。
    胤礽絲毫不知道老大心裏頭在吐槽什麽，他正琢磨著找個機會問問，那天他們幾個上門說的那番話是什麽意思。
    在等其他皇子到來的這段時間裏頭，康熙跟胤禵以及幾個孫子聊得火熱，話題無非是日常起居和課業進度。
    胤禔還能偶爾插句話。
    胤礽和胤禩則被康熙直接無視，胤礽樂得清閑。
    胤禩則一臉沉靜地看著地麵，坐在那宛如一個雕塑。
    胤礽心中不免歎了口氣：
    ‘老頭子可真不當人！辛者庫賤婦之子也是他能說的，最沒資格這麽說的就是他吧！’
    康熙正跟小孫子聊得開心，冷不丁聽到胤礽的心聲，臉色一瞬間就沉了下來。
    惹的周圍一圈人滿臉茫然，氣氛都沉寂了片刻。
    康熙很快又掛上笑臉，
    “朕剛剛問到誰了啊？”
    “瑪法，問到我了……”
    ‘嫌棄人家出身低，有本事別寵幸人家啊！自己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事後把鍋都甩到女人和孩子身上，呸……真不是個男人！’
    ‘本來老八一個最有希望登上皇位的，最後因勢力太大威脅到了皇權，最終落得個圈禁病死的下場，唉，要是今生登上皇位的還是老四……’
    胤礽是覺得，胤禛對胤禩下狠手情有可原，畢竟無論哪個人坐上皇位，朝堂上還有個能與他分庭抗禮的兄弟，心裏頭都不大舒坦。
    更何況老八手底下那群不知死活的，還攛掇人家兒子去背刺胤禛，在這樣的情況下，隻要坐上皇位不是胤禩，他的下場都好不到哪裏去。
    怪隻怪胤禩寬仁太過，而他手底下的人認不清形勢……
    康熙聽完全程，臉上依舊掛著笑，但額頭的青筋卻一下接一下地跳著。
    眼神也冷冽下來。
    沒等周圍兒孫察覺，門口又有小太監通傳，將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趁著這個空檔，康熙惡狠狠的瞪了胤礽幾眼。
    等康熙一大票兒孫們湧進乾清宮，時間也差不多到了。
    在禮部官員以及鑾儀衛的引導下，眾人很快各就各位，朝著太廟而去。
    祭祀完回到紫禁城，康熙在太和殿舉辦大朝會，接受王公大臣，各地百姓，乃至番邦使節的祝賀。
    朝會結束之後，康熙又回到後宮接受妃嬪，皇子公主的祝賀。
    等到下午兩點左右，壽宴開席。
    一整個流程走下來，胤礽覺得自己骨頭都散得差不多了，好容易坐下之後，還沒動筷子，就又得跟著眾人對康熙敬酒唱祝壽詞。
    而六十歲的康熙，還在興致勃勃的跟群臣一道欣賞表演。
    果然，六十歲的老人精神抖擻，四十歲的中年疲憊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