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走廊的消毒水混著龍涎香，像極了那夜顧西洲書房燃盡的安神香。蘇霓裳倚著手術室門框，染血的旗袍下擺垂落在地，如同被風雨打落的殘破海棠。監護儀的滴答聲裏，她數著他佛珠碾過防彈玻璃的聲響，每一聲都似那年雪夜他跪在蘇家祠堂求娶時的叩首。
    "姐姐走錯病房了。"白薇的細高跟敲出冰淩碎裂般的脆響，孕檢單甩來時掀起的氣流，驚醒了霓裳鎖骨處未愈的燙傷。那張紙擦過肌膚的瞬間，竟在她身上烙下熒藍紋路，與她曾在ai替身腹部見過的數據鏈如出一轍——那是顧西洲在她流產那夜，親手繪製的並蒂蓮位置。
    玉簪穿透孕檢單的刹那，電子墨水洇開的胚胎影像在牆麵舒展。那團血肉的幽藍瞳孔，像極了顧西洲送她的第一對南洋珠耳墜。當看清胎兒頸後條形碼的瞬間，霓裳忽然想起新婚夜他撫著她後頸說："這裏該紋朵牡丹。"
    "顧總說要保這個孩子，"白薇撫著小腹的姿勢，與霓裳當年在產房等待時如出一轍，"就像二十年前保你。"手術室綠燈亮起的瞬間，機械臂托著的冷凍艙在霧氣中顯現。霓裳在艙蓋反光裏看見自己與顧西洲的倒影重疊，他腕間佛珠滲出的黏液，像極了那夜她臨盆時打翻的參湯。
    發絲被扯痛的瞬間，盤發金簪距冷凍艙僅剩發絲之距。艙內胚胎攥著的雲錦殘片，經緯線分明是父親臨終前交給她的股權圖。霓裳忽然笑出聲，翡翠耳墜射出的激光在冷凍艙劃出銀河般的裂痕，溢出的液體裏竟飄著父親最愛的普洱香——那是她及笄那年，他手把手教她烹茶時的香氣。
    "這才是我們的永生。"顧西洲的槍管抵住她後腰胎記，子彈在雨光中顯形為蜷縮的胚胎。霓裳反手刺入的手術刀，在黑血濺上孕檢單時，竟勾勒出母親的字跡。她望著"米蘭"二字在血汙中浮現，恍惚看見母親臨終前繡完最後一針霓裳羽衣時，嘴角溢出的那縷血絲。
    麻醉針穿透肩頭的刺痛，讓她想起陸沉舟教她跳華爾茲時踩到的玫瑰刺。撞翻的藥劑車在玻璃碎裂聲中，潑灑的cr9溶劑腐蝕出密室入口。霓裳望著培養艙裏被鐵鏈鎖住的母親，忽然明白為何顧西洲總說她的胎記像朵未開的薔薇——原來那是最初的胚胎輸送管留下的烙印。
    "你看，我們本該如此。"顧西洲扯開襯衫的刹那，霓裳看見他心口猙獰的疤痕伸出藤蔓般的觸須。當嬰兒時期的全息影像彈出時，她後頸芯片的藍光與白薇孕檢單的熒光共振，像極了訂婚宴上同步閃爍的霓虹燈牌。
    婚戒灼燒指尖的痛楚中，基因銷毀協議在血指紋裏生效。爆裂的冷凍艙揚起漫天冰晶，白薇撲救的身影被液氮凍成雕塑，無名指戒指內側的編號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那是霓裳在顧西洲保險櫃見過的，鎖著她生辰八字的鎏金匣編號。
    機械臂捆上手腕的刹那，氰化物的苦杏仁味撕開記憶。霓裳望著束縛帶上的焦痕，仿佛又看見那場吞噬蘇家繡樓的大火裏，顧西洲衝入火場抱起她時，燒焦的西裝袖口也沾著這樣的氣息。她掙斷輸液管的動作，像極了那夜扯斷他送的珍珠項鏈。
    鮮血繪就的鳳凰在防菌地板上舒展羽翼，ai係統突然響起的警報聲，與當年祠堂祈福時的銅鈴共振。顧西洲瞳孔裏翻湧的驚痛，恰似她發現他書房暗格藏著白薇照片那日的眼神。隔離門閉合的瞬間，霓裳在徹底陷入黑暗前，看見白薇凍傷的手攥著的孕檢單背麵，螭紋匕首的倒計時正指向米蘭時裝周開幕的時辰。
    雨絲從破碎的穹頂飄落，混著培養艙溢出的液體打濕她的睫毛。霓裳在昏迷前最後聽見的，是二十年前母親抱著她哼唱的蘇州評彈，唱詞裏那句"鳳凰泣血染霓裳"，此刻才懂其中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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