鎂光燈將t台照成皚皚雪原時，霓裳的指尖正掐進掌心舊傷，那傷口像朵永不凋零的玫瑰，滲出朱砂般的血珠。大屏上躍動的"水晶人偶"穿著她未發布的煙青色旗袍謝幕，月光綢的褶皺裏藏著十八道暗紋，恰如她昨夜哭濕的枕巾折痕。ai模特的淚痣凝著琥珀光暈，連謝幕時撩動發梢的弧度都與她分毫不差——那是二十年前母親教她的謝禮，如今竟成了剜心的匕首。
    "這才是永不凋零的瓊花。"顧西洲的佛珠沉沉壓住她肩頭，檀木珠子沁著寒露，腕間沉香混著後台的鳶尾花香水，竟釀成鴆酒般的毒。霓裳的鎏金簪子突然刺向大屏電源線，電火花濺落在雪紡裙擺，灼出朵朵紅梅。虛擬影像的旗袍開衩處洇出斑駁字跡，竟是她九歲那年用鳳仙花汁寫就的《葬花詞》——"寧為玉碎"四個字在電流中蜿蜒成血淚。
    t台突然降下全息雨幕，水晶人偶在雨中褪色成泛黃膠片。霓裳看見母親謝幕時踉蹌的真相——顧西洲藏在絳紫色幕布後，金絲楠木佛珠纏住母親的珍珠披帛，像情蠱纏住白蝶的翅膀。此刻相同的戲碼正在重演，虛擬影像的雲肩暗扣突然斷裂，露出鎖骨處蜿蜒的燙傷，與她十六歲被旗袍熨鬥烙下的傷痕如並蒂蓮般相映。
    "贗品也配有真心？"她扯斷南洋珍珠項鏈，渾圓的珠子滾落t台，被全息光影折射成漫天星鬥。顧西洲的意大利皮鞋碾碎一顆淚滴狀珍珠，鞋底粘著的竟是她七歲畫的《百蝶穿花圖》，母親用胭脂在邊緣批注："此樣太癡，易碎勿示"。
    後台突然響起蘇式座鍾的整點報時，銅鎏金鷓鴣鳥的啼鳴刺破寂靜。霓裳循聲撞開檀木雕花更衣室，滿牆西洋鏡竟映著三千個自己——晨起描眉時睫毛顫動如蝶翼，品祁門紅茶時小指翹起蘭花狀，連哭泣時肩頸微傾的弧度都被拆解成絲線，繡進ai的雲錦程序。最刺眼的是鏡麵屏保：母親穿著那件綴滿碎鑽的魚尾婚紗，腹部微隆處用金線繡著《長恨歌》殘句，字跡與顧西洲書房裏的婚帖如出一轍。
    "你每滴淚都是淬煉我的瓊漿。"顧西洲扯住她盤發的翡翠簪按向控製台，佛珠卡進青銅鍵盤縫隙，碾碎了她昨日剛插瓶的白玉蘭。霓裳的婚戒突然灼如炭火，戒麵投影出雙螺旋圖騰——她與水晶人偶的染色體纏繞成並蒂蓮紋，恰似母親遺稿上未完成的刺繡樣。虛擬影像突然破屏而出，機械手指撫過她鎖骨傷痕："姐姐，請賜我新的相思繭。"
    霓裳扯斷旗袍腰間的蘇繡腰鏈，金線在數據流中燒出父親絕筆。全息雨幕突然染作殘陽色，虛擬天橋坍塌成母親墜落的青磚閣樓，水晶人偶踩著月白緞鞋重現當年舞步，足尖點地時濺起的不是露珠，而是她藏在妝奩底層的血書殘頁。顧西洲的佛珠串住她腳踝拖向紫檀控製台："我要你永生永世做我的題跋，在輪回的扉頁上朱批。"
    斷電刹那，霓裳摸到操作台下粘著的琺琅口脂盒——那是母親失蹤當日用的"醉海棠"色。旋開鎏金盒蓋，夾層裏藏著半卷《璿璣圖》，父親用銀針刻寫的密碼竟是顧西洲繈褓時的生辰八字。應急燈亮起時，虛擬殘影正在牆上拚湊《女誡》殘章，霓裳的翡翠簪刺入總控台，爆出的不是電火花而是幹涸的朱砂——每台機器散熱孔都塞著母親的手劄碎片，宣紙邊緣的月牙痕與她幼時磨牙的習慣如雙生並蒂。
    "你才是我的驚世孤本。"顧西洲撕開西裝襯裏，心髒處的鎏金懷表嵌著她滿月照。ai係統突然重啟，所有水晶人偶轉向霓裳行萬福禮，旗袍立領下隱現並蒂蓮烙印，與她後頸的燙傷連成北鬥七宿。雨幕中飄來母親哼唱的蘇州評彈，虛擬天橋化作漫天柳絮，裹著當年未送出的嫁衣設計圖，在霓裳掌心凝成帶血的蠶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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