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碎銀流淌在湘繡金線上，蘇霓裳的銀剪咬住絲縷時濺起星火。三百匹霓裳羽衣應聲裂帛，飛散的鬅毛針絲絮沾著夜露，凝成千萬顆懸在半空的琉璃珠。她踏過滿地零落的金絲牡丹，繡鞋碾碎的花蕊滲出胭脂色，恍若踩碎了一地泣血殘陽。
    "陸總送的銀鈴鐺好生燙腳。"裙裾掃過明代緙絲屏風驚起塵埃，她將染血的銀鏈甩在青磚地，"不是說苗疆秘銀能鎮魂？怎的每聲鈴響都似白骨在叩門？"
    陸沉舟的鱷魚皮鞋碾過蘇繡殘片，玄色西裝上暗紋遊龍在月光下忽隱忽現。他從懷中掏出鏨花銀盒，盒蓋開啟時穹頂漏下的月光正巧映在腳鈴紋路上，百足蜈蚣的倒刺突然活過來般紮進月華裏。
    "我要你踩著霓凰繡坊的殘骸跳舞。"單膝跪地時西裝褲管繃出淩厲折痕，冰涼的銀環鎖住纖細腳踝，"聽清楚些——這是顧西洲的江山在你繡鞋下崩裂的聲響。"
    銀鈴撞上青磚的刹那，霓裳忽然感覺腳腕內側刺進細針。她反手扯斷銀鏈擲向展櫃，苗銀碎片撞裂防彈玻璃，霓虹燈管照亮暗格裏吞吐絲線的機械——ai刺繡臂正用父親獨創的"雙麵三異繡"技法，將顧氏新季高定花樣繡在素緞上。
    "陸總好狠的心腸。"湘繡金線纏上男人脖頸，勒出胭脂痣般的血珠，"用蘇繡魂靈喂顧家的鐵怪物，不怕蘇家先祖夜半來討繡線？"
    陸沉舟突然輕笑，袖口鑽出的毒箭蛙躍上控製台，幽藍毒液腐蝕電路板時騰起紫煙。他拾起被霓裳剪碎的樣衣殘片，暗紋在月光下竟滲出猩紅："這些綢緞浸過顧西洲的心頭血..."撕開內襯露出水紋密語，"他在每件樣衣都繡了你的生辰八字，用霓凰圖騰鎮你的三魂七魄！"
    霓裳的翡翠耳墜掃過暗紋，十八年前父親握著她小手教解蠱咒的往事忽然湧來。她蘸著毒液在展櫃勾畫符咒，水紋竟如融化的雪宣般顯形，股權轉讓書上的受讓人生辰數字刺得她眼眶生疼。
    "你以為他縱容你剪碎樣衣是情分？"陸沉舟的苗刀挑開展台暗格，泛黃紙頁如雪崩傾瀉，每張質檢報告都印著幹涸的血指印，"這些才是霓凰繡坊真正的屍骨..."鱷魚皮鞋碾過顧西洲的簽名，"你剪得斷金絲銀線，剪得開二十年飲血盟誓的鎖鏈麽？"
    銀剪突然紮進男人掌心，湘繡金線遇血收縮成赤蛇。霓裳拽著纏死的紅線將人拖向機械，鬢邊碎發沾著毒箭蛙的黏液："陸總可知苗銀為何要淬九毒？"控製板爆出的火花映亮她眼底幽光，"最毒的從來不是死物..."機械臂突然絞住陸沉舟手腕，"是養蠱人剖心挖肝的貪！"
    警報聲撕破夜幕時，顧西洲踹飛的銅門撞碎清代青花瓷。他玄色緙絲官服浸著暗紅，劍鋒斬斷金線時濺起血珠，卻堪堪停在霓裳心口："這些樣衣的每針每線..."扯開衣襟露出反繡的蘇氏族徽，"都刺著我欠蘇家的三百六十道生死債！"
    陸沉舟按下遙控器的瞬間，所有機械臂開始扭曲自毀。他拽倒非遺展架，清代雲錦帳幔裹住霓裳如繭："好妹妹，如今選——"毒箭蛙群撲向顧西洲時鱗片泛藍，"要蘇家的百年殘骸，還是要顧西洲的半分真心？"
    銀剪破開帳幔的刹那，父親獨創的"破金繡"在火光中蘇醒。霓裳踩著燃燒的質檢報告奔向總控台，飛揚的裙裾引燃更多紙頁，恍若浴火鳳凰展開垂天羽翼："我選..."拉閘的瞬間展廳墮入黑暗，"要這霓凰火焚盡魑魅魍魎，從灰燼裏銜出萬裏河山！"
    應急燈亮起時，滿地苗銀碎片映著顧西洲手中的半枚銀鈴。鈴芯滾出的芯片沾著血，陸沉舟在濃煙中的低笑裹著咳血聲："你以為破局的是你？這盤棋..."他點燃最後匹雲錦，火苗竄上衣擺時瞳孔映出霓裳身影，"我們不過是蘇老繡在往生帛上的傀儡！"
    霓裳在餘燼中拾起半片繡樣，父親用隱形絲線繡的遺言在掌心浮現。她將猶帶溫熱的殘帛按在心口，望向天際泛起的魚肚白——霞光中浮動著金線繡就的碑林，每座墳塋都葬著一段被蠶食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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