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寨長明燈將蠟染嫁衣照成血色琥珀時，霓裳握著鋼筆的手正被陸沉舟按在財務報表上。窗外的風雨廊橋墜滿銀鈴，每一串都係著當年他親手刻的相思結。
    "簽了字，顧氏半壁江山都是你的。"陸沉舟指尖掠過她頸間九黎銀項圈，暗扣裏藏的磷粉簌簌落在文件邊緣，"就像十五歲那年，你說要拿苗疆最烈的酒給我洗塵。"他忽然抓起案頭牛角杯，將血紅的刺梨酒潑向牆麵的蠟染圖騰——那是用蘇氏秘傳"冰裂紋"技法染就的《百鳥朝鳳圖》。
    霓裳望著被酒液腐蝕的鳳凰尾羽，突然輕笑："陸總偽造財務漏洞的手法，倒比當年幫我逃婚時嫻熟。"她扯開嫁衣領口，露出鎖骨處淡藍的守宮砂，"知道苗女為什麽用蜂蠟混著情人血點這朱砂？"鋼筆尖突然刺進他手背，"因為負心人的血，會讓它化成鎖魂咒。"
    陸沉舟反手握住鋼筆往心口送，孔雀翎紋的苗服瞬間綻開墨色血花。他從蠟染屏風後取出鎏金木匣，裏頭躺著對正在交頸的銀燭台："記得嗎？這是我們私奔那夜，你在風雨橋頭擋掉的婚燭。"
    霓裳瞳孔驟縮。燭台上纏繞的銀蛇突然開始遊動，那是苗疆秘傳的"活體鏨刻"工藝——用九百九十九根銀絲編織成蛇骨，浸泡在情蠱藥酒裏三年方能靈動如生。此刻銀蛇正吞吐著信子，將燭淚卷成她側臉的輪廓。
    "當年老族長說這對燭燃盡前若未成婚，銀蛇就會反噬主人。"陸沉舟突然點燃燭芯，跳動的火苗裏浮現出顧西洲的身影，"但現在，我要它們吞了顧氏江山。"
    霓裳望著燭淚中浮動的畫麵：十八歲生日宴上，顧西洲握著她的手按向滾燙的銀燭台，卻在最後一刻用掌心替她擋住火焰。那些扭曲的燭淚此刻正凝結成顧氏地下錢莊的坐標圖，每個光點都對應著走私賬本。
    "為什麽選今天？"她扯斷嫁衣上的蠟染飄帶，靛藍染料順著鎏金地磚流向神龕。那裏供著的銀飾婚書上，她與顧西洲的名字正被蠱蟲啃食。
    陸沉舟突然掀開蠟染地毯，露出地板上用朱砂繪製的《霓凰》設計圖。他拾起銀燭台灼燒圖紙，火苗舔舐處竟顯現出蘇氏繡坊的地契："三年前顧西洲就是用這些圖紙，換了你父親在董事會的投票權。"火焰突然躥向嫁衣袖口，露出暗藏的微型攝像頭，"就像此刻，他在看著我們。"
    霓裳猛地將銀燭台按進蠟染水缸，沸騰的藍靛汁液濺滿孔雀銀披肩。那些傳承千年的植物染料突然開始變色，浮現出顧西洲與白薇在蘇氏祠堂相擁的監控畫麵。她這才發現，每一道"冰裂紋"裏都嵌著納米級顯示屏。
    "你以為他為什麽準你來苗寨？"陸沉舟扯開苗服露出心口紋身——那幅用朱砂與銀粉刺的《霓凰》竟在滲血，"當年他給我下蠱時說，這鳳凰飲夠情人血就會活過來。"他突然揮刀斬斷銀燭台，藏在燭芯裏的芯片隨燭淚墜地，"現在，該讓它啄瞎主人的眼了。"
    霓裳拾起滾燙的芯片，發現上麵刻著顧氏與境外洗錢組織的對接密碼。她突然將芯片按進蠟染嫁衣的裂帛處，靛藍染料遇熱蒸騰起劇毒的霧："陸總這出戲，倒是比苗年祭的儺舞還精彩。"
    窗外突然傳來銀石碰撞聲，十八寨的姑娘們舉著火把圍住吊腳樓。陸沉舟抓起未燃盡的婚燭塞進她手中，火光將他的側臉映得宛如神像："老規矩，新娘要在婚禮前夜親手給蠱燭封蠟。"他忽然捏碎燭台底座，露出裏麵微型引爆器，"等燭淚流到紅線位置，顧氏走私船就會在湄公河上炸成煙花。"
    霓裳望著燭身上用苗文刻的"同死咒"，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個雨夜。七歲的她躲在蠟染坊裏，看見陸沉舟渾身是血地抱著母親的織錦鞋——那天正是顧西洲被蘇家收養的日子。
    "你總說我像你養的那隻銀喉長尾雀。"她突然將婚燭抵在他心口滲血處，"但雀兒啄開籠子時，最先撕碎的是喂食人的手指。"靛藍火焰突然從嫁衣袖口竄起，將蠟染的《百鳥朝鳳圖》燒成灰燼。灰燼飄落處，地板縫隙裏竟滲出暗紅液體——是埋了二十年的女兒紅，壇口封泥上印著父親的手紋。
    陸沉舟突然大笑，扯斷脖頸間的五色繩擲向火堆。繩結裏藏的銀粉遇火炸開，在空氣中形成全息投影——二十歲的顧西洲正將注射器紮進昏迷的蘇父手臂，而背景音是母親墜樓時的呼嘯風聲。
    "現在，新郎該給新娘戴銀鈴了。"他單膝跪地捧起苗銀腳鐲，機關彈開的瞬間露出裏麵微型注射器，"顧西洲移植你母親心髒時用的麻醉劑，還剩最後一支。"
    霓裳撫摸著腳鐲上鏨刻的並蒂蓮，忽然將注射器紮進他頸側。陸沉舟在癱軟前按下婚燭底部的機關，整座吊腳樓開始傾斜："密碼是你生日，但輸錯三次就會引爆顧氏大廈......"
    火舌吞沒最後一寸蠟染布時，霓裳看見陸沉舟用口型比了句苗語。那是十四歲那年，他在風雨橋上教她的第一句情歌——"月亮出來亮汪汪，燒焦的蠟染嫁衣殘片在水中重新浮現圖案，竟是母親穿著血染嫁衣與少年陸沉舟的合影。婚燭殘骸裏滾出顆血珀，內封著三縷纏繞的青絲——霓裳、顧西洲與陸沉舟的胎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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