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的指尖在鎏金鏡框上拖出五道寒芒，鏡中倒影被猩紅絲絨割裂成碎片。陽光穿透蒂芙尼玻璃窗，將那些淡粉色裂紋染成琥珀色毒藤，沿著她雪緞般的腰肢纏繞攀升。三個月前的玲瓏曲線已化作起伏的山巒，孕肚在珍珠母貝吊燈下泛著月暈般的光澤，每道褶皺都像裂釉青瓷上凝固的淚痕。
    "少夫人，茶會要遲了。"雕花銅環與門扉相撞的悶響，驚起簾外金絲雀的撲棱。
    鎏金燭台劃破凝滯的空氣，燭淚裹著火星濺落在孔雀藍地毯上。霓裳看著猩紅蠟油滲進孔雀翎羽紋路，恍惚看見那夜爆炸中顧西洲後背綻放的血色煙花。梳妝匣暗格裏的孕檢單被冷汗浸透，b超影像裏蜷縮的陰影突然蠕動起來——昨夜他掐著她後頸時，喉結在她脊梁骨碾出的溫度，此刻正在掌心重新灼燒。
    "你在等誰？"水晶珠簾炸裂如冰河解凍，顧西洲挾著雪鬆冷香撞碎滿室光影。他扯鬆的領帶沾著紫檀碎屑，那是今晨將佛珠摜在股東麵上時迸濺的殘骸，此刻正隨著他逼近的腳步，在波斯地毯上碾出朱砂似的痕跡。
    霓裳的脊背貼上冰涼的鏡麵，墨綠旗袍的盤扣在他指尖崩落成珠。那些曾繡著百子圖的絲線在空中劃出弧光，像極了巴黎頂樓爆炸時飛濺的玻璃殘片——三個月了，那個用血肉為她築起囚籠的男人，此刻正用目光剖開她戰栗的孕肚。
    "顧家的血脈配不上蘇小姐的骨血？"他掌心覆上她繃緊的腹部，無名指上的翡翠扳指壓出一道青痕。霓裳忽然想起被囚在裁衣室那夜，這雙手如何將金線穿進她的傷口，繡出第一道囚凰紋。
    黃銅衣架轟然傾倒的瞬間，織錦旗袍如豔鬼垂落的廣袖將兩人卷入漩渦。朱紅纏枝蓮與墨綠孔雀翎在晨光中絞殺，顧西洲的腕表鏈勾住她頸間金鎖，在鎖骨刻下蜿蜒血線。那些淡粉紋路在他掌紋裏舒展成神秘圖騰，像極了蘇家老宅密室裏褪色的唐卡。
    "轉世靈童的胎記會灼穿母體。"他忽然咬住她肋下三寸的裂痕，血腥味混著龍涎香在齒間漫開，"等孩子撕開這道封印，你猜先出來的是鳳凰，還是惡鬼？"
    霓裳的指甲陷進他後頸灼傷的"叛"字疤痕，三日前雪茄燙出的焦皮簌簌脫落。這個發現讓她喉間湧起蜜糖般的痛楚，卻在被他掀翻的刹那，看見梳妝鏡裏自己扭曲的倒影——多麽可笑，他們竟在滿地錦繡裏演著相食的戲碼。
    "看清楚了？"銀線繡的並蒂蓮肚兜裂成兩片飄落，顧西洲的唇貼上她腰窩的淡色溝壑，"每道裂紋都是涅盤的火路。"他的犬齒突然刺破肌膚，鮮血順著妊娠紋的溝壑流淌，"等火焰燒到心口，你就能看見我刻的往生咒......"
    劇痛如閃電劈開混沌時，霓裳在淚光中看見窗外掠過的黑影。白薇穿著與她同款的墨綠旗袍立在梧桐樹下，柔荑輕撫平坦小腹，陽光穿透薄紗映出肋下三寸的淡粉紋路——那位置竟與她此刻滲血的傷痕分毫不差。
    警報聲撕破死寂的刹那，霓裳抓起裁布金剪刺向虛空。翡翠鐲子撞上剪刀迸出火星，血珠順著鎏金剪刃滴落孕肚，在雪膚上綻開曼陀羅圖騰。顧西洲舔舐她腕間血痕的模樣，像極了幼時見過的敦煌壁畫裏啖血的修羅。
    "用你的血繡個囚凰咒如何？"他捏著她下頜強迫仰頭，鏡中倒映出兩人交疊的殘破身影，"等孩子吮吸你的血肉長大，每聲啼哭都是咒語......"
    "顧總！"檀木門轟然洞開，穿堂風卷起滿地織錦。霓裳在鎏金香爐砸向鏡麵的瞬間，看清玻璃碎片裏千萬個自己——每個倒影的孕肚上都蜿蜒著金色梵文，而那些文字正在晨光中緩緩遊向窗外白薇的腹部。
    直升機轟鳴震落水晶吊燈時，顧西洲用西裝裹住她的動作堪稱溫柔。霓裳咬破他喉結嚐到鐵鏽味的刹那，忽然讀懂了他瞳孔裏盤踞的黑龍——那是由百年商約熔鑄的鎖鏈，將蘇顧兩族的冤魂都囚禁在這具孕腹之中。
    舷梯升空的瞬間，霓裳隔著舷窗看見雲層裂開的縫隙。那些妊娠紋竟在天際延展成鎏金咒符，而束腹帶裏微型芯片的棱角，正隨著胎動刺入她最柔軟的皮肉。當顧西洲的掌心再次覆上她的腹部，她終於看清那些紋路的真容——哪裏是什麽梵文，分明是顧氏集團股權的密押鋼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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