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的鮫綃旗袍拂過敦煌藻井紋展櫃，月光透過穹頂琉璃瓦潑灑而下，將鎏金盤扣淬煉成十八道寒芒。她俯身調試機械鳳凰尾翎時，龍涎香混著血腥氣突然漫過鼻尖——那是昨夜顧西洲腕間佛珠沾染的氣息，此刻正順著通風管道蜿蜒如毒蛇。
    "當心！"
    鋼棍破空的尖嘯割裂戰廳死寂。霓裳轉身的刹那，沉香木佛珠串在她足邊炸裂，三十三顆檀木珠滾過裸露的腳背，像極十年前靈堂前散落的鎮魂銅錢。顧西洲左眼濺出的血珠掠過鳳凰尾翼，在她月白襯裙暈染出並蒂蓮。
    "髒東西。"他染血的掌心扣住她後頸，鎏金遙控器滑入旗袍第三顆盤扣，"讓它替我守著你..."
    第二根鋼棍裹挾著風聲砸下，他竟仰頭迎上鈍擊，顴骨碎裂聲混著佛珠墜地聲，在展廳穹頂撞出梵音般的回響。
    霓裳的珍珠耳墜甩過鎖骨燙傷，那是他上月為她擋硫酸時，火星濺在鎏金項鏈烙出的新月痕。她發狠扯斷纏住旗袍的鋼索，金絲線割破指尖，血珠滴在遙控器紅寶石上，整座展廳驟然響起《霓裳羽衣曲》的箜篌變調。
    "誰許你們碰她的衣裳？"顧西洲單膝跪地，左眼繃帶滲出血淚，右手卻精準擒住暴徒腳踝。鋼化玻璃炸裂的瞬間，霓裳看見他後背的敦煌飛天紋身泛起金紅——那是用蘇氏祖傳的草木染技法烙製，每道線條都浸過她生辰那日采的朱砂。
    他忽然轉身捂住她眼睛，掌心未愈的燙傷緊貼睫毛："別看這些醃臢東西。"
    淚水滲進指縫的鹹澀，恍惚回到合巹夜。彼時他蒙著她眼拆解勞斯萊斯引擎，說要熔了鉑金車標為她鑄鳳冠，星光從車庫天窗漏進來，在他鎖骨燙出永生印記。
    鋼棍第三次破風而至。顧西洲猛然扯開西裝前襟，三道新鮮抓痕橫亙在結痂的舊疤上——昨夜胎心儀警報驟響時，他徒手掰開變形的金屬外殼，玻璃渣至今嵌在掌紋裏。
    "要命還是要眼睛？"暴徒的鋼棍抵住他太陽穴。
    顧西洲低笑著將霓裳推向漢代織錦展區，佛珠鏈纏住兩人手腕："自然是..."他喉結滾動著咽下血沫，"...要她。"
    機械鳳凰突然俯衝而下，尾翎掃落十二盞水晶射燈。鎏金羽毛割開暴徒腕脈的刹那，霓裳的旗袍開衩絞進展櫃鎖鏈。顧西洲用脊背撞碎防彈玻璃，琉璃碎片在西裝麵料綻開血色牡丹，將她囫圇個兒護進《簪花仕女圖》的複刻屏風後。
    "第三個盤扣..."他喘息著撕下染血前襟，"按紅寶石七次..."
    霓裳的指尖觸到他心口梵文刺青，那是用蘇氏失傳的《天工開物》殘頁拓印的《金剛經》。她突然咬破舌尖，將血沫抹在遙控器凹槽："要瞎一起瞎！"
    穹頂轟然洞開。十二架無人機吊著顧氏徽章的素紗掠過，機械鳳凰啄穿暴徒琵琶骨，羽翼掃落展櫃裏的北宋青瓷。顧西洲在血色視野裏輕笑，扯斷佛珠鏈將最後三顆檀木珠塞進她掌心："等孩子滿月...串成百歲鎖..."
    警笛聲撕裂暮色。霓裳在紅藍光影裏看見，他左眼滲出的血正勾勒出鳳凰尾翎紋樣——與她昨日胎教音樂會上，蘸著玫瑰胭脂在宣紙的即興塗鴉分毫不差。
    "你監視我？"
    "是供奉。"他徒手掰彎變形的鋼棍，將暴徒釘在《反彈琵琶》壁畫上，"你落在絲帛上的每滴彩墨...都該收進我的佛龕。"
    霓裳的魚嘴鞋陷進織錦殘片。恍惚回到十五歲火場，少年顧西洲背著她穿越烈焰，火星在他頸側燙出的新月痕，此刻正與她掌心被佛珠勒出的淤青嚴絲合縫。
    "別動。"他突然單膝跪地，染血的唇貼上微隆的小腹，"孩子在顫..."
    指甲掐進他肩胛舊傷，那是為奪回蘇氏專利書留下的彈孔："連胎動都要算計？"
    警報器驟然尖嘯。顧西洲左眼血淚滴在鳳凰羽翼，觸發隱藏的全息投影——病榻上的蘇父正將鎏金機括圖塞進他染血的學生證，蒼老指尖拂過少年額角的灼傷："護好...霓裳..."
    "看清楚..."他笑著咳出血沫，"嶽父給的...聘禮..."
    霓裳的織錦手套被淚水浸透。她發狠按下自毀鍵，機械鳳凰在爆炸氣浪中化作金粉，紛紛揚揚落在他殘缺的佛珠鏈上，像極了靈堂前焚化的紙錢灰燼。
    "賠我的鳳凰！"
    "拿孩子抵..."他徒手接住墜落的青瓷殘片，鋒銳邊緣割破掌紋，"等ta會喚爹爹...我熔九百隻金雀給你撕著解氣..."
    珍珠項鏈突然崩斷。霓裳望著滿地渾圓的珠子，忽憶昨夜胎動如擂鼓時，這男人將耳朵貼在她小腹呢喃："等這小孽障出來...爹爹把銀河裁成繈褓..."
    防爆門洞開的刹那，顧西洲扯落她左耳東珠，將微型定位器摁入耳洞："飛遠些...等我把這些雜碎砌成你的霓裳台..."
    霓裳在特警盾陣後回頭，正見他撕下左眼繃帶。血肉模糊的窟窿裏，竟嵌著枚鎏金鳳凰徽章——與她設計稿首頁的水印紋樣，在血色中妖異重合。
    "顧西洲！"
    "在呢..."他倚著《飛天》壁畫殘片揮手，血指痕在牆上拖出驚心弧度，"下回相逢...記得穿那件露腰的蘇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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