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扇紫檀木屏風接連傾倒，裂開的木紋裏滲出百年沉香的苦味。霓裳隆起的孕腹撞翻明代黃花梨方案，宋代緙絲裝幀的賬冊如白蝶紛飛。她將鎏金胎心儀砸向財寶時，青銅獸鈕印章在《虧損表》撞出裂痕，驚得宗祠供奉的唐代鎏金觀音像睫羽微顫。
    "列位不是要驗顧家血脈嗎？"她扯裂蘇繡旗袍襟口，雪腹上胎心監測貼片泛著冷光，"不如聽聽這孩子的心跳——"
    顧西洲捏碎定窯茶盞的刹那，胎心儀突然爆出淒厲蜂鳴。霓裳冷笑著撕開財報扉頁，泛黃的緙絲夾層裏滑出染血的超聲波圖像。鮮血從董事額角濺到胎兒輪廓，羊水波紋頓時化作血色旋渦。
    "一百八十條。"她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劃過影像，在陰影處刻出曼陀羅紋，"比顧總昨夜掐著我脖子時的心跳..."鎏金護甲刮過青磚地，"還快三十呢。"
    鎏金觀音像轟然傾倒。顧西洲徒手接住墜落的佛首，蓮花座金刺紮穿掌心，血珠順著唐代鏨刻的瓔珞紋滴落。他踩著滿地鈞瓷碎片逼近，血腳印在緙絲賬本綻開紅梅："蘇霓裳，你拿我骨肉當籌碼？"
    "籌碼？"她抓起胎心儀導線纏頸，鎏金探頭在雪膚勒出紅痕，"顧總猜猜..."指尖戳向影像裏扭曲的陰影，"這究竟是你的孽障，還是陸沉舟的野種？"
    梁柱爆出裂帛聲。《顧氏族譜》從藻井墜落，"嫡長子"三個描金字正落在胎心儀屏幕。顧西洲扯斷腕間伽楠香珠，百年老料彈在緙絲屏風，將蘇繡的百子圖擊出蜂窩孔洞。
    "驗！"他掐著她後頸按向族譜，鎏金胎心儀在青磚撞出火星，"現在就驗！"
    霓裳咬破指尖，在"嫡長子"旁按下血指印。羊水波紋突然扭曲成懸崖狀："急什麽？等從停屍房撈出來..."染血的指尖撫過他暴突的動脈，"自然能驗個痛快。"
    鎏金香爐突然自燃。沉水香灰揚成雪霧，霓裳在迷蒙中看見顧西洲瞳孔驟縮——那夜她佯裝小產時，他也是這般神情。他徒手攥滅燃著的爐耳，掌心焦香混著血腥撲麵："你敢！"
    "顧總說笑呢。"她掀起旗袍下擺，腿間唐代金銀錯匕首泛著冷光，"孕檢單寫著..."刀尖挑開財報附錄，滑出泛著藥香的流產書，"活不過七月。"
    顧西洲暴起踹翻供桌。觀音首級滾落佛目望胎，他扯斷她腕間佛串，伽楠珠塞入她檀口："咬住！省得待會咬舌！"
    "顧總要..."她含著佛珠輕笑，血絲染紅唇珠，"親自接生？"
    暴雨穿透琉璃瓦。顧西洲撕開旗袍下擺，胎心貼片扯落處泛起桃花狀紅疹。他將血掌按上血腹，血印恰覆住超聲波的陰影："現在，他流著我的血了。"
    霓裳抓起鎏金燭台。燭淚潑向緙絲賬冊，宋代金線在幽藍火焰中分離如泣血。她撫腹輕哼搖籃曲："乖兒看..."火舌舔舐著胎兒影像，"你爹怎麽把你煉成鎮魂釘。"
    顧西洲徒手探入火堆。皮肉焦香中搶出半幅殘圖："再碰火試試！"嘶吼震落藻井積塵，百年匾額"詩禮傳家"轟然墜地。
    "慌什麽？"她赤足踏上匾額，孕腹抵住他焦黑的掌，"當年燒蘇家繡坊..."匕首突刺他心口，"火勢更旺呢。"
    刃尖將觸時陡然轉向。霓裳劃破玉臂，血濺胎心儀接口。屏幕驟現蘇父臨終畫麵——老人正用血指寫"弑父"。她抓他手腕按腹："你兒心跳二百三..."胎動如擂鼓，"像不像你改遺囑時的心跳？"
    觀音首級突然爆裂。顧西洲扯下宗祠帷幕裹她，蘇繡百子圖撕裂成繈褓狀。他踹開急救室時，胎心線拖曳燃燒的賬冊，在青石烙出焦黑的"冤"。
    "保大人！"嘶吼與監測儀平直線重疊，"否則屠盡產科！"
    手術台上，顧西洲將血佛珠按在她腹。伽楠珠串深陷胎動處，他咬耳低語："想死？等刻好長命鎖..."
    驚雷劈中宗祠。鎏金觀音熔成金河，順著雨簾注入溝渠，凝成蜷縮的胎兒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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