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晨曦刺穿三萬六千麵棱鏡時，霓裳的珍珠耳墜在冰裂紋地磚上跌成兩彎殘月。她將碎鏡片塞進旗袍高衩的刹那，鎏金鏡框裏突然伸出蒼白五指，攥住她腳踝未愈的針孔——那處結著血痂的傷口，竟與《璿璣圖》的裂帛紋路如出一轍。
    "蘇小姐偷歡的癖好，倒是比陸沉舟養蠱更風雅。"
    顧西洲的嗓音從四麵八方的鏡麵滲出，十七道重影在棱柱間流轉。霓裳反手將鏡片紮進《洛神賦圖》浮雕，裂紋蛛網般爬上穹頂："顧總監視舊愛的伎倆，怎麽還停在砸碎梳妝台的把戲？"冰藍晨曦突轉慘白，每塊碎鏡都映著不同年歲的他——八歲握刻刀雕她小像的指尖，十六歲簽股權書暴起的青筋，二十五歲火場抱她時燒焦的袖口。
    "哢！"
    紅底鎏金高跟鞋卡進地磚縫隙，鏡宮開始順時針旋轉。顧西洲的虛影貼著她後背遊移，指尖劃過腰際的鳳凰紋身："當年刺青時，這處的皮膚比初雪還顫。"他忽然撕裂襯衫，心口對稱位置囚凰圖的鎖鏈竟與鏡框鎏金同色，"現在輪到你作畫了。"
    碎鏡片抵住喉結時，霓裳嗅到他血裏的鬆煙墨香。鏡麵突然滲出琥珀色血珠，在倒影裏凝成"囹圄"的篆體："顧總造這贗品迷宮，就為複刻被刺的快感？"刀刃壓進皮膚的瞬間，三百六十麵鏡子突然映出十八歲的她——舉著《牡丹亭》畫冊，看少年顧西洲跪在紋身椅前顫抖。
    "那年你眼淚浸透的絹帕..."他握住她持鏡片的手刺向鎖骨，血浸透囚凰紋身，"...就墊在這位置止疼。"鏡宮溫度驟降，冰霜順著《女史箴圖》摹本攀爬。
    "嘩啦——"
    棱鏡炸裂如銀河傾瀉，霓裳在玻璃雨中看見二十歲的自己。回憶裏的紋身針每刺入肌膚，現實中的血就順著鏡槽流進掌心。顧西洲咬住她耳垂呢喃："現在知道為何選鳳凰？"濕熱呼吸噴在頸後舊疤，那裏還留著鋼水灼傷的羽翎痕跡。
    霓裳屈膝頂向他腹部的刀傷，卻在鏡中窺見他後背密密麻麻的輸血孔。碎玻璃紮進掌心："顧總不會要說，這些年輸的血都藏著駢文？"她撕開他襯衫，十三道陳年刀傷在棱鏡折射下化作漫天火羽。
    "是婚書。"
    顧西洲擊碎穹頂棱鏡，鎏金鏡框墜落成囚籠。他掐著她腰按在玻璃渣上，血染紅血色旗袍："你父親用臨終血寫的。"碎鏡突然播放幻影——二十歲的他攥著鋼筆，在蘇父掌心寫下"聘禮已付，死生同衾"。
    霓裳撕扯囚籠鏡框，翡翠鐲炸裂成綠螢火："所以他不是病逝..."話未說完唇舌被血腥堵住，顧西洲扳著她下頜看向某塊碎鏡——十八歲的她正將匕首捅進少年心口，淚混著血滴在紋身針。
    "這刀偏了三毫米。"他撫著心口凸起的疤，掀開地磚露出密室。水晶棺裏的蘇父麵色紅潤，青銅冰鑒盛著新鮮血漿，"現在我要你看著錯誤延續到三生石裂。"
    珍珠項鏈崩斷的脆響中，霓裳抓起鏡片刺向冰鑒銅管。顧西洲用紋身針釘住她手腕："你毀一次，我就抽他200血。"突然撕開她後領，未完成的鳳凰尾翎在鏡光裏泛著孔雀藍，"今日該繡鎖鏈了。"
    消毒酒淋上後背時，霓裳在對鏡看見他脖頸暴突的血管。紋身針蘸著特製顏料刺入舊疤："當年你在這擋鋼水..."他聲線比紋身機震顫更甚，"...現在該把囚凰還給你了。"
    "呃..."
    霓裳咬破舌尖的血珠噴在鏡麵，整座迷宮逆向旋轉。所有倒影突變成陸沉舟舉著毒箭蛙逼近，顧西洲暴怒掐住她後頸："你竟用我的血養他的蠱！"
    鏡宮在晨曦中炸成齏粉，霓裳攥著半截紋身針大笑："沒想到吧？你心口的血..."她掀起旗袍，小腿鎖鏈紋與他的囚凰呼應，"...早透過三萬麵鏡子，流進苗疆祭壇了。"
    暴雨穿透殘破穹頂，顧西洲在血雨中撕開她結痂："怎麽不敢看鎖鏈盡頭？"閃電劈亮未完成的尾翎，竟組成了"西洲"鳥蟲篆。遠處傳來陸沉舟的玉哨聲，霓裳踩著血鏡奔逃時，沒聽見身後低笑："我的鳳凰，終於學會啄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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