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絲裹著法庭彩繪玻璃上破碎的蓮花紋，霓裳被珍珠項鏈硌疼的掌心滲出薄汗。她望著穹頂垂落的鎏金吊燈在穿堂風中搖晃，十八顆東珠折射的光斑落在顧西洲解開的袖扣上，恍若佛前搖曳的酥油燈。
    "蘇小姐要的真相..."顧西洲將染血的訴訟狀壓在柚木桌麵，左手緩緩撐開在斑駁光影裏。那道蜿蜒至腕骨的朱砂色佛印，在玻璃渣簌簌墜落時竟泛起蜜蠟般的光澤，"...可比你衣襟上的珍珠更刺眼。"
    霓裳的翡翠耳墜掃過泛黃的鑒定書，在"排除生物學親緣關係"的字樣上投下顫動的陰影。她突然抓起法槌砸向證人席，鑲銅蓮花座迸出的火星濺上顧西洲的領帶："你偷了父親的佛珠還不夠？連掌心的胎記都要偽造？"
    檀香混著血腥氣在兩人糾纏的衣袂間炸開。顧西洲徒手攥住鎏金槌頭，木刺紮進佛印的刹那，猩紅血珠順著"卍"字紋路滾落，在判決書上洇出梵文經咒的輪廓："八歲那年在火場，你父親用香灰給我烙下這道印..."他突然扯開襯衫，心口猙獰的祠堂紋身間嵌著塊焦黑木牌，"...說要我替你看守蘇家百年長明燈。"
    "你配提長明燈？"霓裳的珍珠胸針劃破他頸側，血珠滲進月白真絲領口，"父親墜樓那晚，靈堂的燈芯分明浸過你的血！"她發狠旋轉簪尖，卻被他擒住手腕按在庭審錄像機上。佛印在鏡頭前沁出金粉，映得她鎖骨舊傷宛若紅蓮綻放。
    成袋暗紅血包從傾覆的證據箱滾出，在防滑瓷磚上拖曳出蜿蜒痕跡。顧西洲捏著袋角在霓裳眼前搖晃，血漿在塑封膜裏泛起細碎金箔："當年給你輸的每袋血，都混著大悲殿梁柱的沉香屑..."他突然咬破袋角，鐵鏽味混著檀香噴在她顫抖的唇珠上，"...要不要嚐嚐你父親供奉半生的佛骨灰？"
    霓裳踉蹌後退撞翻法典，泛黃紙頁間飄出燒焦的孕檢單。她望著等離子屏裏父親墜樓的殘影，珍珠項鏈在掌心勒出紅痕："所以你紋這個..."法典內頁突然露出半截紋身圖紙，毒箭蛙圖騰與陸沉舟腰間的刺青重疊，"...就為證明你流著蘇家的血？"
    "是證明我比他..."顧西洲撕開西裝袖管，小臂毒箭蛙在頂燈下泛著孔雀藍幽光，"...更合適做你的劫數。"他掐著她後頸按在被告席，佛印烙上她鎖骨時騰起淡淡青煙，"你父親給我刺青時說過，掌心的佛..."
    "是渡你下阿鼻地獄的筏！"霓裳咬住他腕間佛珠，沉香木屑混著血腥嗆入喉管。她扯斷珍珠項鏈撒向法官席，渾圓珍珠在法袍上拚出親子鑒定報告："既然要驗dna..."翡翠耳墜突然勾住桌底鎏金佛龕，"...就連這尊被你玷汙的佛像一起驗！"
    破門聲響起時，顧西洲正捧著佛龕殘片輕笑。他染血的拇指撫過佛像眉心朱砂："知道為何選今日庭審？"舌尖血噴在鎏金蓮座刹那，檀香竟化作當年靈堂的線香味道。
    "忌日快樂。"霓裳奪過法警配槍抵住太陽穴，淚痣在槍管冷光中顫動，"現在說真話，或者給我收屍。"顧西洲突然調轉槍口按進自己佛印，子彈穿透掌心的瞬間，彩繪玻璃轟然炸裂。
    陸沉舟踏著琉璃碎片躍入，軍靴碾碎滿地往生咒。顧西洲在硝煙中捧起佛像殘片："終於等到..."他染血的指尖點在她淚痣，"...你為我落淚的模樣。"
    佛龕底座彈出血書遺囑的刹那，霓裳的翡翠簪穿透宣紙紮進橡木桌。顧西洲從傷口摳出帶血芯片按進她掌心，監控畫麵裏八歲的自己正跪在經幡下，蘇父握著他滲血的手掌在香灰裏描畫"卍"字。
    "現在看清了？"顧西洲將芯片塞進她握槍的手，"你父親早把最鋒利的刀..."他忽然撕開佛印胎記，潰爛皮肉下露出微型佛龕紋身，"...藏在我骨血裏。"
    霓裳在鬆香彌漫的眩暈中看見少年顧西洲。戒尺落在滲血掌心時，躲在經幡後的自己正偷喝他的杏仁茶。記憶裏的父親蘸著香灰在他腕間寫字："洲兒要替爹爹守住..."
    "騙子！"她嘶吼著將佛印殘皮按進煙灰缸，檀香灰燼迷了滿眼淚光，"這皮囊下還藏著多少謊？"顧西洲擒著她的手按向心口，祠堂紋身在彈孔旁汩汩滲血："夠你剮到三生石畔，孟婆湯涼。"
    百年琉璃佛頭墜落的瞬間，他抱著她滾進證人席暗影。鎏金佛眼在血泊中凝視交疊的身影，顧西洲咬著她耳垂呢喃："它接住了..."握著她手指向潰爛胎記，"...接住你十八歲那夜捅向祠堂的刀。"
    應急燈亮起時，陪審席鋪滿帶血往生咒。霓裳在符紙堆裏摸到"未亡人顧西洲"的靈牌碎屑，突然揪住他染血的領帶："你憑什麽..."
    "憑我偷走你半世清明。"顧西洲笑著咳出血沫，將撕下的佛印胎記係在她腕間，"現在該還了..."他突然打開鎏金佛龕，二十年前那盞長明燈竟在殘骸裏幽幽燃燒，"...連本帶利，用餘生來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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