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裏的鬆香爆出第九粒火星時，蘇霓裳頸後的發絲已被蠟油凝成霜色。四壁貼滿的火災現場照片在鼓風機裏翻飛，青煙繚繞過她耳後那張殘破的通話記錄——"快逃"兩個字恰巧烙在父親泛黃的笑靨上，被風吹成灰蝴蝶的薄翼。
    "第三十六次複原開始。"她對著錄音筆輕歎，月白色杭綢旗袍掠過滿地黃銅齒輪。火光將她的影子投在等比例模型上，竟與三年前監控裏父親最後的剪影重疊成雙。那根卡死逃生門的鋼梁，此刻正用父親珍藏的蠶絲複原出完美弧度。
    破門聲驚碎滿室回憶。顧西洲肩頭纏著滲血的繃帶闖進來，手中卻拎著霓凰最新季的雪紡禮服，猩紅裙擺掃翻鬆香罐。火星濺上他西裝內袋露出的銀鏈——那是蘇霓裳及笄時送的琺琅懷表，表蓋上纏枝蓮紋正被烈焰舔舐成焦骨。
    "蘇董若在天有靈，該多欣慰..."他足尖碾滅濺落的火苗，佛珠纏住她傾倒蠟油的手腕，"他畢生心血，都被你燒成這煉獄模樣。"
    蘇霓裳反手將整壺蠟油潑向沙盤，1917c的熔液在模型中奔湧成火河。熱浪掀開她旗袍立領，鎖骨處新燙的顧氏集團ogo猙獰如泣血鳳凰——正是用他送的婚書火漆章烙印而成。
    "顧總是要試衣還是驗傷？"她指尖挑開他燒焦的襯衫，染著丹蔻的甲尖劃過胸肌上陳年燙痕，"這疤可愈發像父親煉鋼爐的火舌了。"
    顧西洲驟然攥住她手腕按向蠟池。懸在熔液上方三厘米時，硨磲佛珠劈啪斷裂，乳白珠子墜入火海綻放出十八朵蓮。他拇指狠狠碾過她鎖骨的圖騰："用哪隻火器刻的？我送你的鎏金燭台？還是大婚時的合巹酒樽？"
    蘇霓裳驀地咬住他喉結，血腥氣混著龍涎香在唇齒廝磨。十八歲梅雨季忽然撞進瞳孔——少年顧西洲翻牆遞來青瓷燙傷膏，隻因她抱怨新裁的旗袍被蒸汽烙出洞。他指尖蘸著薄荷膏在她鎖骨畫心，雨水順著眉骨滴入頸窩："這般還疼不疼？"
    "我要你刻骨銘心..."她犬齒刺入顫動的喉結，"你給的傷，比冥火更蝕魂。"
    顧西洲仰頭悶哼，喉結在她唇下滾動成熔岩。他突然撕開襯衫，心口那道蜈蚣狀舊疤猙獰暴突——正是蘇氏爆炸夜他護她逃出時，飛濺的鋼水在他血肉間淬煉出的鳳凰尾翎。
    "不如比比誰傷得更深？"他擒住她後頸按向疤痕，心跳震得她掌心發麻，"看這道疤的溫度，夠不夠熔煉你蘇家的恨？"
    蠟池中的鬆香忽然爆裂，火舌卷著蠶絲模型撲向房梁。蘇霓裳旋身甩開翡翠簪，青絲如潑墨散落。簪頭的並蒂蓮精準楔入齒輪軸芯，將運轉的銅質沙盤死死卡在爆炸前二十九秒。
    "那年你接陸沉舟電話時，父親的呼吸還沒冷透。"她將通話記錄殘片拍在他滲血的胸膛，泛黃紙頁上的時間戳撞碎火光："2019年5月17日22時16分——爆炸前二十九分鍾！"
    顧西洲瞳孔裏燃起詭異的溫柔。他染血的手指插進她發間，將人按倒在滾燙的齒輪上："他說數據泄露求我保你，你猜我如何作答？"
    房梁轟然坍塌的瞬間，他抱著她滾入防火沙池。熔化的蠟油在身後濺作火雨，蘇霓裳腕間的絞絲銀鐲卡住他皮帶銅扣，機關彈開的脆響驚破煙塵。
    "我說..."他舔去她眼睫上凝結的蠟淚，氣息灼燒著鎖骨圖騰，"蘇霓裳要死，也隻能在我懷裏化成灰。"
    沙池外，翡翠簪頭折射出詭異冷光。並蒂蓮瓣中暗藏的微縮膠卷，正映出陸沉舟偷換消防栓的罪證。而顧西洲心口疤痕下，蘇父臨終塞給女兒的鎏金鑰匙，正隨心跳一下下硌痛相貼的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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