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經幡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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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影燈在手術刀上折射出銀河旋渦的刹那,十三道黑影將顧西洲釘死在產房外的磨砂玻璃牆。他暴起的頸動脈在冷光下突突跳動,右腿方才踹斷的消防栓噴湧銀蛇般的水柱,與走廊盡頭聖母像手中的玉淨瓶流出的聖水混成血色溪流。
    "少爺莫怪。"老管家核桃紋裏的淚珠滾落在金絲楠木拐杖,"艾草湯裏添了龍腦香..."話音被撞碎在瓷磚裂縫裏,顧西洲撕裂的襯衫下,腰間刀疤如蜈蚣啃噬麥色肌膚——去年奪回陸家聘禮時,漕幫的魚叉曾在此處勾出三寸血肉。
    產房驟然炸開的嘶吼裹挾著金屬扭曲聲。霓裳青白的手指在產床欄杆烙下汗漬,胎監儀綠線突然扭曲成荊棘,順著她手背的留置針往心髒攀爬。麻醉師握著的針管被李嬤嬤翡翠鐲截斷,鐲心沁著的血絲在冷光下蜿蜒成符咒。
    "這麻藥衝了紫河車的神性。"老婢女耳垂晃動的東珠映著產床血汙,"老夫人請大師誦過七七四十九遍《血盆經》..."
    霓裳忽然咬碎舌尖。血珠濺在無影燈上的瞬間,她赤足踹翻器械車,玻璃安瓿在防滑地膠炸成藍色妖姬。染著蔻丹的腳踝被牛皮束縛帶勒出紫痕時,她抓起臍帶血儲存袋擲向鎏金送子觀音,冰晶在香火煙霧裏劃出銀河碎屑。
    "轉告佛堂吃齋的老妖婆!"她汗濕的睫毛掛著霜花,"再伸爪子,我就用胎盤給她縫百衲衣!"
    鋼化玻璃爆破的轟鳴驚飛窗外寒鴉。顧西洲躍過滿地水晶殘渣時,左肩玻璃碴折射著月光藍焰——那是訂婚宴那夜替她擋下的香檳塔碎片。產房漫出的鐵鏽味令他瞳孔縮成針尖,與二十年前母親難產時浸透天鵝絨帷幔的氣息重疊。
    "去年剖宮產延遲導致子宮撕裂..."他掐著主刀醫生撞向手術燈,金屬燈罩在重壓下彎成絞刑架弧度,"現在還敢換掉我的麻醉團隊?"
    霓裳在陣痛中聽見錦緞撕裂聲。記憶閃回到二十三歲寒露夜,vip病房的胎心監測線在她眼前化作灰燼。顧西洲踹開防彈門時,手中撕碎的股權書飄落在她腿間血泊,"胎兒繼承權"的燙金字正被染成殘破的彼岸花。
    "若是..."她攥著束縛帶的手指勒出白骨,"又是個不得祠堂承認的女嬰..."
    男人突然扯斷頸間鉑金鏈。密封吊墜裏的焦枯茉莉紛揚如雪——初見那夜她襟口的玉蘭,早在他為她擋下祠堂大火時燒成灰燼。他跪在血泊裏咬穿食指,在無菌單上洇出狂草婚約:
    "蘇氏血脈與顧西洲,生當共赴刀山火海,死亦同沐忘川血雨。"
    心電監護突然拉出墓誌銘般的直線。霓裳渙散的瞳孔裏,助產士橡膠手套的反光幻化成顧宅祭祖的琉璃燈。十八歲那夜翡翠鐲磕碎的門牙,此刻正在她舌底泛起腥甜,老夫人灌藥時的檀香味混著產房消毒水湧進喉管。
    "有人在拽..."她痙攣的指尖摳進顧西洲鎖骨舊傷,"臍帶...纏著往忘川拖..."
    鋼製器械台轟然傾倒。顧西洲拔槍抵住麻醉師太陽穴時,彈匣滑落的聲響驚碎護士懷中的血漿袋:"上回你們調換鎮痛劑配比,害她產後吞了半瓶阿普唑侖。"他槍管壓出對方眼角的魚尾紋,"現在!立刻!靜脈注射鹽酸呱替啶!"
    落地窗外炸響的驚雷劈裂雲層。暴雨裹著冰雹砸在恒溫箱的防彈玻璃上,霓裳在閃電撕裂夜幕的刹那,看清嬰兒足踝的月牙胎記——與五年前流產女嬰腳踝的朱砂痣嚴絲合縫。她突然發出夜梟般的厲笑,染血的指甲撕開醫用膠布,撲向佛龕旁顫抖的李嬤嬤。
    "當年那碗落胎藥的殘渣..."她抓起產鉗紮進對方盤起的銀絲,"還藏在佛堂供桌下的琺琅盒裏!"
    顧西洲的指節擦著家族律師的顴骨掠過。對方懷中"長孫監護權"的羊皮卷墜入血泊,火漆印章在血漿裏融化成一灘鶴頂紅。他拽著真絲領帶將人甩向防火門,防爆玻璃龜裂成蛛網,映出他眼底跳動的鬼火:"佛龕暗格裏的親子鑒定,需要我燒給列祖列宗過目麽?"
    嬰兒啼哭如利刃劃破死寂。護士捧出的繈褓沾著朱砂與羊水,顧西洲轉身撞翻的葡萄糖瓶在瓷磚上滾出琥珀色星河。新生兒眉心的胭脂痣在無影燈下流轉詭豔紅光,與他側腰槍傷結成的紫痂遙相呼應。
    "恭喜...是位公子..."助產士的賀詞被暴雨衝散。
    霓裳突然笑得花枝亂顫。她扯落氧氣罩,貝齒咬斷垂落的珍珠耳墜:"狸貓眼裏的金絲雀..."染血的指尖劃過嬰兒發紺的唇,"此刻怕是正在黃浦江的竹籃裏聽潮吧?"
    顧西洲渾身肌肉繃如滿弓。他扯開嬰兒足袋,腳掌赫然印著朱雀銜火紋——那是顧氏嫡係血脈的胎裏烙。暴風雪在窗外凝成冰晶帷幕,他抽出瑞士軍刀劃開掌心,血珠精準滴入嬰兒尚未閉合的囟門。
    "請李嬤嬤..."刀刃挑起老婦人下巴,"把這盞父子連心酒,澆在祠堂的功德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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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鍾聲震碎簷角冰錐。霓裳倚在飄窗看顧西洲焚毀族譜,火焰將他下顎的舊疤勾勒成浴火鳳尾。懷中的嬰孩突然攥緊她頸間紅繩,拽出那枚藏在乳間的長命鎖——鎖芯裏蜷縮著五年前流產胎兒的臍帶琥珀。
    "是真的了?"她將銀鏈纏在他靜脈凸起的手腕。
    顧西洲忽然擒住她腳踝。唇瓣烙在十七個針孔組成的紫斑上,舌尖掃過發炎的留置針眼:"監控錄像顯示..."他齒間溢出鐵鏽味,"孩子初啼前三十秒,血庫溫度驟降了八度。"
    保育室的警報突然撕裂死寂。顧西洲踹開防彈門時,保育師手中的噴霧瓶正對著恒溫箱傾瀉綠霧。他反手拔下牆上的靜脈注射器紮進對方肩井穴,玻璃幕牆映出他扭曲的笑靨:"三氯甲烷的甜香,倒是配得上佛前新供的曼陀羅。"
    霓裳扯斷保溫箱電源線。黑暗中有絲綢撕裂聲,她用牙咬斷的固定帶正是五年前被剪斷的呼叫鈴線。顧西洲撞開安全通道的瞬間,暴雪灌入他敞開的衣襟,露出後背交錯的鞭痕——及冠那年祠堂受刑的印記。
    "為何是今夜?"她在逃生梯拐角喘息如瀕死的蝶。
    直升機探照燈突然割裂雪幕。顧西洲將她護在承重柱陰影裏,硝煙混著血腥在他喉結滾動:"明日..."他撕開西裝襯裏,泛黃的股權書在螺旋槳氣流中翻飛如冥紙,"是母親吞金自盡的第二十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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