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啼凰裂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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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產房穹頂的無影燈將玻璃幕牆淬成冰棺,霓裳攥著對賭協議的指尖深陷掌心月牙疤。羊水混著血水在蘇繡床單上暈開孔雀藍暗紋,隨著宮縮頻率泛起磷火般的幽光。顧西洲的剪影凝固在磨砂玻璃外,阿瑪尼高定西裝肩頭堆積著未化的初雪,如同鎮守黃泉路的墨玉麒麟。
    "墨跡未幹就想聽嬰啼?"顧老夫人將鎏金鋼筆擲向助產托盤,翡翠鐲磕在金屬邊沿迸出索命梵音。霓裳在撕裂般的陣痛中咬碎唇釉,瞥見協議末尾"胎兒監護權歸顧氏"的燙金條款,喉間突然迸出裹著血沫的冷笑。
    防彈玻璃轟然炸開蛛網裂痕——是顧西洲用沉香佛珠砸穿的。雪粒子裹挾鬆針香灌入產房,他染血的袖口卡在玻璃豁口:"老太太當年溺斃我養的玄鳳鸚鵡時,就該料到囚鳥終會啄瞎飼主。"
    霓裳猝然扯斷頸間南洋珠鏈。渾圓珍珠滾過血汙斑駁的產床,在顧老夫人踉蹌後退時被她用紅底鞋碾作齏粉。"想要顧氏長孫?"她將協翼按在胎動如雷的腹部,墨跡被冷汗暈成饕餮紋,"先問問這小獸啃不啃得動老骨頭!"
    胎心監護儀突然發出瀕死的蜂鳴。霓裳在扭曲的視野裏窺見顧西洲撕開絲質襯衫,胸膛蜿蜒的燙傷疤如赤龍盤踞。他抓過萬寶龍鋼筆徑直紮穿左掌,血泉噴濺在防彈玻璃上,順著"股權讓渡"的鎏金標題蜿蜒成血溪。
    "夠不夠蓋手印?"他將血肉模糊的手掌按在乙方簽署處,血珠在空白處凝成狂草"顧西洲","不夠還有心頭血。"筆尖抵住心窩刹那,霓裳聽見自己尾椎骨發出的斷裂聲。
    助產士突然捧出血色繈褓。嬰兒啼哭撕裂滿室血腥,顧老夫人嵌著鴿血紅寶石的指甲剛觸到恒溫箱,就被霓裳用留置針抵住眼瞼:"針頭蘸的可是箭毒木汁液——您當年賞我墮胎藥的滋味,該還了。"
    顧西洲踹開防暴保安衝入時,西裝下擺滴落的雪水混著血珠。他左掌翻卷的皮肉間白骨森然,卻用尾指勾住霓裳尾指——二十年前蘇府後院的銀杏樹下,他們曾這樣拉勾說要私奔到莫高窟臨摹飛天。
    "恒溫箱密碼設在我們初遇的經緯度。"他染血的唇擦過她凝結血痂的睫毛,將股權書塞進嬰兒繈褓,"現在整個顧氏都是他的撥浪鼓,可還滿意?"
    霓裳忽地咬住他滲血的手腕。鹹腥在舌尖炸開時,她嚐到七年前染坊大火的焦苦。彼時他衝進火海搶她為陸沉舟繡的龍鳳褂,後背燒得皮開肉綻還要笑:"料子沒燎著,你穿去嫁他時更體麵。"
    "顧西洲..."她將浸透血的協議按在他心口,看著真絲襯衫綻開紅梅,"當年你說要在我肩胛刻曼陀羅,如今換我執刀可好?"
    恒溫箱突然傳來叩擊聲。早產兒通紅的小手拍在防彈玻璃上,胎發間粘著未洗淨的羊水血絲。顧西洲將殘掌貼上嬰兒掌印,血漬在玻璃洇成並蒂蓮:"瞧這狠勁,活脫脫你咬我脖頸那夜的瘋樣。"
    窗外暴雪忽然轉急。顧老夫人癱坐在珍珠粉堆裏,看著顧西洲用愛馬仕領帶捆住兩人交握的手。桑蠶絲浸透交融的血,在無影燈下泛出詭異的絳紫色。
    "當年您鎖我在祠堂三日,逼我飲紅花湯..."霓裳扯開真絲病服,小腹蜈蚣狀舊疤在冷光下猙獰,"如今把您心頭肉養成狼崽子,這買賣可還劃算?"
    顧西洲突然俯身舔去她鎖骨血珠。二十年前雪夜,他正是這般舔舐她被家法鞭出的傷口:"夫人教得好,咱兒子撕咬獵物時,定會先剜出心髒再啜飲。"
    助產士突然驚叫著後退。恒溫箱監護屏顯示的心跳曲線,竟與顧西洲掌紋裂痕完全重合。霓裳染血的指尖撫過嬰兒胎發,突然笑出淚來:"顧家祖傳的偏執狂基因,倒是半點沒糟踐。"
    "偏執?"顧西洲扯開西裝襯裏,內側密密麻麻縫著不同年份的婚書,"這該叫——"他抓著她手指劃過"生當同衾死共穴"的篆刻印鑒,"遺傳性鍾情。"
    風雪突然撞開產房氣窗。顧老夫人腕間的佛珠突然崩斷,紫檀木珠滾進血泊染成瑪瑙。霓裳扯斷輸液管捆住嬰兒繈褓,將股權書塞進他繦褓:"顧氏長孫的第一件玩具,可得是塊硬骨頭。"
    顧西洲突然抱起恒溫箱砸向落地窗。防彈玻璃應聲爆裂時,他裹著霓裳躍上急救擔架床。風雪灌進他敞開的襯衫,露出腰間新舊交錯的傷疤——每道都是為她烙的生死契。
    "去醫院頂樓直升機。"他咬開繃帶纏住她滲血的手腕,"兒科主任早被我綁在停機坪了——用你當年捆嫁妝的紅綢。"
    霓裳在顛簸中扯開他襯衫紐扣。二十道傷疤在雪光下泛著珍珠母貝光澤,恰似他們糾纏的年輪:"顧總這副殘軀,倒是比婚書更適合當賣身契。"
    恒溫箱突然傳來笑聲。早產兒睜開的瞳孔竟與霓裳如出一轍的琥珀色,胎發間粘著的血絲在月光下如鳳冠流蘇。顧西洲突然咬破指尖,在嬰兒眉心點下血痣:"顧氏祠堂明日該添新規矩——"
    直升機槳葉攪碎雪幕時,他染血的聲音混著引擎轟鳴:"凡我血脈,終生不得負蘇姓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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