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寂靜。趙倩能清晰地聽見母親在客廳裏小心翼翼的腳步聲，以及自己胸腔中那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侯美如的案子……警方已經通過監控鎖定了凶手，人已經抓到了。"趙倩斟酌著每個字眼，"隻是……"她停頓了一下，腦海中閃過醫院裏曹同之的身影，還有阮紅那令人懷疑的出現時機，"隻是關於曹同之在醫院的行為……不過現在想想，如果他是陪瑞霖去醫院，那可能確實是個誤會……"
    "你不用這麽謹慎，"程琳的聲音微微發顫，卻帶著一種決絕，"如果他真有問題，我寧願早點知道。這關係到我要怎麽安排瑞霖的未來。"她的手指緊緊攥住衣角，"你知道的，我最怕的就是哪天突然……瑞霖身邊總得有個可靠的親人。我必須弄清楚，曹同之到底值不值得信任？如果他真的做了什麽違法的事，讓瑞霖認這個父親又有什麽意義？"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趙倩望著程琳倔強的側臉，突然理解了這位"姨媽"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母愛。她想起程琳從小缺失的親情，想起雙胞胎姐姐出現時帶給她的光亮。如今，程琳正拚盡全力要讓瑞霖永遠沐浴在那樣的溫暖裏。
    "我明白，"趙倩緊緊握住程琳冰涼的手，"如果曹同之真有問題，我也認為沒必要讓你們的人生和他綁在一起。"她的語氣漸漸堅定，"而且你的手術很成功，現在醫療技術這麽發達，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以後不許再說那些喪氣話，好嗎？"
    程琳望著趙倩堅定的眼神，突然一把抱住她："謝謝你，我的倩姐。"
    門鈴突兀地響起，外賣終於到了。趙倩卻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疲憊，連粥的香氣都勾不起她的食欲。她看著程琳為母親盛湯的背影，想起母親夢中與父親相會的場景。
    有些羈絆，縱使千瘡百孔，終究難以斬斷。愛與恨可以共生，就像真相與謊言之間，往往隻隔著一層薄如蟬翼的紗。
    第二日，欣欣家園趙倩家樓下。
    林大偉站在趙倩家門口，手裏捧著一大束紅得刺眼的玫瑰花，九十九朵，花店老板說的"天長地久"的數目。他穿著熨得筆挺的藏藍色襯衫，領口的第一顆扣子解開了，露出一點鎖骨。平日裏總是風風火火的林警官，此刻卻像個第一次約會的高中生，不停地調整著站姿，從左腳換到右腳，又從右腳換回左腳。
    他在樓下給趙倩打了電話，等著趙倩下樓。不多久，趙倩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頭發隨意地紮在腦後，眼睛下方有明顯的黑眼圈。看到林大偉和他手中的花束，她明顯愣了一下。
    "這是？"趙倩的聲音裏帶著心知肚明的疑惑，"什麽情況？"
    林大偉清了清嗓子，感覺喉嚨發緊。"不是公事。"他把花束往前一遞，"送你的。"
    趙倩的目光從林大偉漲紅的臉移到他手中的玫瑰花，又移回他的臉。那些花朵開得正豔，花瓣上還帶著水珠，在晨光中閃閃發亮。她突然想起昨天在海邊，林大偉欲言又止的樣子，還有那個不合時宜打斷他們的電話。
    "這算什麽？"她輕聲問，嘴角微微上揚。
    林大偉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背脊，像是要宣布什麽重大決定。"收下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他拍了拍胸膛，聲音比平時低沉，"保證不騙你，不欺你，一直站在你身邊護著你。"
    趙倩感覺心髒像是被輕輕捏了一下。她經曆過婚姻，經曆過背叛，經曆過獨自一人扛起所有責任的艱難時刻。從來都是她衝在前麵為家人兜底，為前夫收拾爛攤子。而現在，這個看似粗獷的男人，在知道她所有不堪過往後，依然願意站在她麵前，說要保護她。
    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從心底升起，蔓延到全身。原來這就是被珍視的感覺，原來愛情的滋味是這樣的。
    "行吧，花我收下了。"趙倩伸手接過那束沉甸甸的玫瑰，花香立刻包圍了她，"不過這幾天我家裏實在不適合擺這些鮮豔的，我現在正準備去醫院開趙慶林的死亡證明。"
    林大偉的表情瞬間僵住，他懊惱地拍了下自己的額頭。"我糊塗了。"他低聲說，"我開車送你，正好路上和你說一下昨天的情況。"
    趙倩點點頭，轉身將花束小心地放進車後座，然後轉身坐進副駕位置。關上門時，她回身看了一眼那束玫瑰，紅得像火，像血，像所有熱烈而危險的東西。
    林大偉的車是一輛低調的黑色suv，內飾幹淨整潔，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趙倩係好安全帶，車窗外的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灑在她的手臂上。
    "阮紅和燕循機抓捕歸案後，我們連夜進行了審訊。"林大偉啟動車子，聲音恢複了工作時的沉穩，"一開始燕循機死也不開口，阮紅卻非常配合。"
    趙倩轉頭看向林大偉的側臉，他下頜線條緊繃，眉頭微蹙，顯然在思考如何組織語言。
    "原來火燒別墅，帶著燕循機去防空洞躲避，都是阮紅策劃的。"林大偉繼續說，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打，"燕循機直到現在也沒有想到，他的歸案是阮紅的報複傑作。"
    趙倩皺起眉頭。"怎麽會這樣？阮紅是燕循機的保鏢，，難道保鏢不是應該忠心耿耿地跟著主子的嗎？"
    車子在一個紅燈前停下，林大偉轉頭看向趙倩，陽光在他的眼睛裏投下金色的光點。"原來阮紅跟在燕循機身邊，除了雇傭關係，他們還有男女之情。阮紅心甘情願給他幹了很多髒活。"
    綠燈亮起，車子重新啟動。林大偉的聲音低沉下來："燕循機最近意識到風聲緊了，打算逃離出境的時候，竟然不打算帶阮紅。阮紅偷聽到這個打算後，決定報複。"
    趙倩輕輕"啊"了一聲，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安全帶。人性的複雜與殘酷總是超出她的想象。
    "那燕循機為什麽要殺侯美如？"她問出了心中最大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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