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偉的眉頭深深蹙起，目光如刀般掃過趙倩的麵容，似乎在掂量她能否承受即將揭開的真相。
    "侯美如大學畢業後到燕都，就進了燕循機名下的一家公司。"他的語速緩慢而沉重，這家公司名義上是進出口貿易，實際上是為電詐團夥洗錢出境的空殼公司。"
    趙倩感覺呼吸一滯，胸口像是被什麽東西重重擊中。原來那個剛從象牙塔走出的女孩，早已一腳踏入了深淵的邊緣。
    "她在工作中察覺到了燕循機生意的異常，"林大偉繼續道，"暗中收集了不少證據。"
    趙倩的嘴唇微微顫抖，眼前浮現出侯美如那張永遠掛著溫婉笑意的臉龐。她一直以為那是個不諳世事的姑娘，可細想之下，正是這個"單純"的女孩，當年竟能如此決絕地逃離那個噩夢般的原生家庭。
    "她為什麽不報警？"趙倩的聲音裏混雜著困惑與痛心，"為什麽要獨自冒險？"
    林大偉將車緩緩駛入醫院停車場，熄火後轉向趙倩。"也許她想要換取更大的籌碼。"他的聲音低沉如耳語，"侯美如能結識曹同之，就是燕循機牽的線。兩個各懷心思的人，一拍即合，維持著微妙的平衡。直到這次，侯美如又搭上了金豐毅。侯美如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發現了金豐毅和燕循機之間的微妙的關係，這才讓燕循機感到真正的威脅。"
    趙倩仰靠在座椅上，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所有碎片般的線索突然在她腦海中拚合成完整的圖景——侯美如入職燕循機的公司，意外發現其犯罪事實，卻因深知對方背景而選擇沉默。在那個遊走於法律邊緣的世界裏，她或許以為能借機結識更多"潛力股"…………於是，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所以她的死…………"
    "很可能是燕循機發現她落入警方手中，威脅太大，必須滅口。"林大偉接過話茬，"但具體細節還要等審訊結果。"
    趙倩深深吸氣，目光投向醫院高聳的白色建築。她本是來為一個生命送行，卻意外揭開了另一個生命終結的真相。命運的諷刺，莫過於此。
    "走吧。"她解開安全帶，聲音已恢複平靜，"先處理眼前的事。"
    林大偉點頭下車，為趙倩拉開車門。走向醫院的路上，他自然而然地握住了趙倩的手。這一次，趙倩沒有掙脫，反而輕輕回握。在這個充滿死亡與真相的清晨，這抹溫暖顯得格外珍貴。
    趙倩站在殯儀館的走廊上，手裏捏著剛辦完的火化手續。紙張在她指尖微微顫抖，上麵"趙慶林"三個字刺得她眼睛發疼。手續辦得出乎意料的順利，工作人員麵無表情地接過死亡證明，機械地詢問了幾個問題，然後遞給她一張表格。整個過程不超過二十分鍾，仿佛死亡不過是又一項需要打勾的行政流程。
    欣欣家園。
    "媽，都辦好了。"趙倩一進門就對坐在沙發上的母親說道：“明天上午十點火化，骨灰盒我也選好了，是青石的那款，簡單大方。”
    倩母點點頭，見林大偉跟在趙倩身旁，似乎明白了什麽，嘴角的弧度微微地上翹。
    然而，倩母隨即臉色陰鬱，欲言又止，"你大伯那邊……"
    趙倩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不用管他們。爸活著的時候沒見他們這麽上心，現在倒來指手畫腳。"
    "可是你奶奶堅持要——"
    "奶奶？"趙倩冷笑一聲，"爸沉迷傳銷那幾年，她除了罵他不爭氣，給過什麽實質性的幫助嗎？"
    倩母歎了口氣，沒再說話。趙倩知道母親夾在中間為難，但她實在無法對那群所謂的"親人"產生任何好感。父親生前最後幾年幾乎眾叛親離，那些親戚們一個個避之不及，現在人死了，倒都跳出來要"盡孝道"了。
    趙倩邊說著，邊讓林大偉坐下，又給他從冰箱拿出一瓶飲料。他們二人關係突變後，趙倩似乎對他更加地自然了。
    "明天火化後，我想直接把骨灰安葬在燕都的陵園。"趙倩說，"沒必要帶回老家大操大辦。"
    林大偉看向倩母。趙倩知道他在顧慮什麽——按照傳統，人死後應該落葉歸根，更何況老家還有長輩堅持要辦喪事。
    倩母最終說道，"我倒沒什麽，回老家安葬，日後你去祭拜也麻煩。反正你在哪，我們百年後就在哪，按你的便利來。可是……你大伯那邊……"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屏幕上正顯示"大伯"兩個字，讓她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喂。"她接起電話，聲音冷硬。
    "我那個苦命的弟弟啊，你怎麽好好的人說沒就沒了呢……”趙倩大伯的哭喪聲透過聽筒傳來，讓趙倩一陣膩煩，將聽筒不自覺地遠離了耳朵。
    “倩倩啊，你爸的事情你打算怎麽安排？"大伯虛假的關切讓趙倩胃裏一陣翻騰，"我和你奶奶商量了，一定要把你爸帶回來辦喪事。咱們老趙家不能這麽隨便……"
    "大伯，"趙倩打斷他，"我和我媽已經決定了，就在燕都火化安葬。我已經決定在燕都安家，爸安葬在燕都最合適，沒必要再折騰回老家。"
    "這怎麽行！"大伯的聲音陡然提高，"你爸是我親弟弟，你奶奶還健在，怎麽能就這麽草草了事？再說了，他死得不明不白的，我們還沒找警方討個說法呢！"
    趙倩感到一股怒火直衝頭頂。"討什麽說法？爸是自己突發心梗死的，醫院都有完整的搶救記錄。你們現在倒是關心起他來了？當年他沉迷傳銷的時候，你們除了躲得遠遠的，還做過什麽？"
    "你這是什麽話！"大伯也怒了，"要不是警方把他抓去問話，他能突發心梗嗎？肯定是用了什麽手段……"
    "大伯！"趙倩厲聲打斷，"警方審訊全程有錄像，你要看嗎？爸還沒正式被提審就發病了，醫院搶救也很及時。你要鬧隨你，但我想，警方容不得你無理取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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