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無題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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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小小把新做的襯衫、納好的布鞋,還有醃好的辣醬一樣樣裝進包裏。周成煜蹲在旁邊,突然從兜裏掏出個東西:\"哥,這個給你。\"
    那是個用子彈殼做的小哨子,周成煜花了一下午時間打磨的。周成業接過來,輕輕吹了一下,清脆的哨音在暮色中格外響亮。
    \"等我回來,教你打靶。\"他揉了揉弟弟的頭發,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周小小,\"照顧好自己,也照顧好弟弟。\"
    月光漸漸明亮起來,院子裏飄著桂花香。周小小突然說:\"咱們照張相吧。\"她從屋裏取出那台珍藏的舊相機,請路過的王嬸幫忙。
    月光下,三人站在老槐樹前。周成業在中間,一手摟著妹妹,一手搭在弟弟肩上。周小小穿著天藍色新襯衫,周成煜抱著他的鐵皮坦克。
    \"哢嚓\"一聲,這一刻被永遠定格。
    夜深了,周成煜躺在床上,聽著大哥和姐姐在院子裏低聲說話。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灑下一地碎銀。
    周成煜雖然困意來襲,但還是強撐著耳朵聽著。
    周成煜迷迷糊糊中,聽到大哥起身的聲音,接著腳步聲漸漸遠去。
    他努力睜開眼,看到大哥的身影在月光下越拉越長,最終消失在院門外。
    第二天一早,周成煜就爬了起來,果然不是做夢,大哥昨天晚上的確離開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兄妹三人來到這裏已經一年了。
    這一年除了那次意外,周小小覺得能永遠在這裏生活下去也挺不錯的。
    不過這隻是她的想法而已。
    畢竟他們三兄妹中,自己跟弟弟已經不是普通人,也不可能永遠待著這裏,大哥跟他們在一起,怎麽也不可能隻停留在此地。
    事情也的確如她想象的那樣發展。
    這天中午,周成業在家剛吃完飯,就被找上門的小戰士叫走了。
    直到晚飯時間,才回來。
    周成煜看著大哥的臉色似乎不太好,就有些擔心,但自己現在什麽忙也幫不上,隻能默默的跟在大哥身邊,給予無聲的陪伴。
    周小小與大哥四目相對,同時也知道了是什麽原因。
    他們又要搬家了,而且這次是去京城。
    周成業此時的表情,並不是因為又要調動,而是覺得,自己無法給弟弟妹妹一個安穩的生活環境而自責。
    周成業從懷裏掏出一封蓋著紅戳的信函,輕輕放在桌上。油燈的光暈染開,照得那枚印章格外刺眼。
    \"三天後出發。\"他的聲音有些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弟弟送他的子彈殼哨子,\"特殊部隊調令,說是...特殊人才引進。\"
    周成煜湊近看了看調令,突然發現信紙右下角有個奇怪的三角形標記,在油燈照射下泛著淡淡的熒光。他剛要伸手去碰,卻被周小小一把拉住。
    \"哥,\"周小小聲音有些發緊,\"這次調令...是"那個部門"發的吧?\"
    周成業沉默片刻,點了點頭。窗外忽然刮過一陣穿堂風,油燈的火苗劇烈搖晃,將三人的影子投在牆上,竟詭異地拉長變形。周成煜懷裏的鐵皮坦克發出\"哢嗒\"輕響,炮管自動轉向北方。
    \"京城西山基地,\"周成業壓低聲音,\"他們找到了和我們一樣的...特殊人員。\"他從貼身口袋裏取出一張黑白照片,上麵是幾個穿軍裝的年輕人站在奇怪的儀器前,其中一個人的指尖正跳躍著藍色的電光。
    周小小倒吸一口涼氣。照片背景裏若隱若現的,分明是他們在老家被迫離開時見過的那個神秘符號。
    第二天收拾行李時,周成煜發現大哥偷偷在每件衣服夾層都縫了薄薄的金屬片,摸上去冰涼刺骨。而周小小則把醃辣醬的壇子換成特製的鉛罐,壇底藏著幾枚刻滿符文的銅錢。
    離村那天下著蒙蒙細雨。卡車開過村口老槐樹時,周成煜突然指著樹梢:\"姐,你看!\"樹冠深處,三隻通體雪白的貓頭鷹正靜靜注視著他們,金色的瞳孔在雨中閃閃發亮。
    周成業握緊了方向盤。後視鏡裏,整個村子的輪廓正在細雨中漸漸模糊,仿佛一幅被水暈開的鉛筆畫。而前方蜿蜒的山路盡頭,隱約可見幾輛掛著軍牌的吉普車正在等候。
    \"記住,\"他轉頭對弟妹說,瞳孔在陰影中泛起淡金色,\"到了基地,千萬別在人前顯露能力。\"卡車碾過水窪,濺起的泥漿在擋風玻璃上劃出幾道血痕般的軌跡。
    卡車在泥濘的山路上顛簸前行,周成煜透過雨幕,看見前方吉普車旁站著幾個穿雨衣的身影。其中一人舉起奇怪的儀器,儀器頂端的紅燈隨著卡車的靠近開始有節奏地閃爍。
    \"能量檢測儀。\"周小小低聲說,手指不自覺地絞緊了衣角。她感覺到一股熟悉的刺痛感從脊椎竄上來——每次能力即將失控時都會有這種感覺。
    周成業突然踩下刹車。在弟妹驚訝的目光中,他從座位底下抽出一個鐵盒,裏麵整齊排列著三支裝著藍色液體的小玻璃瓶。\"喝下去,\"他的聲音不容置疑,\"能暫時抑製你們的...特殊反應。\"
    液體入喉的瞬間,周成煜感覺有冰線順著喉嚨滑入胃裏。窗外,檢測儀的紅燈突然熄滅,持儀器的人困惑地拍了拍機器。
    \"記住你們的身份,\"周成業最後叮囑道,\"我們是來自湖南的普通軍屬,父親是烈士,母親病逝。\"他頓了頓,\"特別是你,阿煜,別再讓玩具自己動了。\"
    吉普車帶領他們穿過三道戒備森嚴的鐵門。當最後一道門打開時,周成煜倒吸一口涼氣——巨大的地下空間裏,數十個穿白大褂的人正在操作各種古怪設備。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平台上懸浮著的一個金屬球體,表麵不斷浮現出類似他們衣服裏金屬片上的紋路。
    一個戴金絲眼鏡的中年男子迎上來,笑容和煦卻未達眼底:\"歡迎來到749局特別研究所。從今天起,這裏就是你們的家。\"他的目光掃過三人,在周成煜的鐵皮坦克上多停留了一秒,\"對了,你們可以叫我楊教授。\"
    周小小敏銳地注意到,楊教授白大褂的袖口內側,繡著那個熟悉的三角形標記。而更令她心驚的是,當楊教授轉身帶路時,她分明看見他的影子在燈光下分裂成了三個。
    楊教授帶著三人穿過嗡嗡作響的實驗區,周成煜的鐵皮坦克突然劇烈震動起來。金屬球體表麵驟然亮起刺目的紅光,整個大廳響起尖銳的警報聲。
    \"有趣。\"楊教授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詭異的光,\"你們的能力比檔案記載的還要強。\"他拍了拍手,四周的白大褂們突然掏出手槍,黑洞洞的槍口齊齊對準三人。
    周成業猛地將弟妹護在身後,子彈殼哨子滑落唇間。尖銳的哨音炸響,所有槍管瞬間扭曲變形。周小小天藍色的襯衫無風自動,發梢泛起冰藍色光暈,整個大廳的溫度驟降。
    \"哥,他們不是要研究我們。\"周小小聲音顫抖,\"他們是想要——\"
    \"剝離我們的能力。\"周成業瞳孔已完全變成金色。牆壁上的金屬紋路開始流動,匯聚到他腳下。楊教授的影子突然實體化,三個漆黑的人形撲來。
    周成煜終於鬆開了緊抱的鐵皮坦克。坦克落地瞬間變形重組,化作一尊巨大的鋼鐵守衛。男孩眼中電光閃爍:\"姐說過,不能在人前顯露能力。\"他稚嫩的聲音在機械轟鳴中格外清晰,\"但你們,根本不是人吧?\"
    金屬球體突然爆裂,無數碎片懸浮空中。周小小認出那些都是和他們衣服裏一樣的金屬片,上麵刻著的原來是封印符文。隨著符文破碎,三人體內的力量徹底蘇醒。
    當增援部隊衝進大廳時,隻看到滿地昏迷的研究員。楊教授的金絲眼鏡碎在地上,鏡片上爬滿冰晶。中央平台上用融化的金屬烙著一行字:
    \"我們回家了。\"
    一個月後,南方小村的曬穀場上,王嬸眯眼望著老槐樹下的三個身影。周小小還是穿著天藍色襯衫,周成煜的鐵皮坦克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周成業吹響子彈殼哨子,驚起一樹桂花。
    樹梢上,三隻白貓頭鷹安靜地注視著這一切。它們的瞳孔裏,倒映著三人身上淡淡的光暈——那是回家的路標,也是守護的誓言。
    桂花飄落的季節,村裏人發現老槐樹下的石桌上總是會出現新鮮的野果和山貨。王嬸清晨去溪邊洗衣時,常能看見周小小的天藍色衣角在竹林間一閃而過。
    \"那三個孩子啊,\"王嬸對好奇的村民說,\"他們是咱們村的守護神。\"她粗糙的手指摩挲著懷裏鏽跡斑斑的鐵皮坦克——這是周成煜悄悄放在她門前的禮物,炮管上還沾著晨露。
    深秋的某個午夜,村東水庫突然決堤。洪水咆哮著衝向村落時,三道身影出現在堤壩上。周成業的哨音刺破雨幕,扭曲的鋼筋如活物般交織成網;周小小張開雙臂,暴漲的溪流在距離村口十米處驟然凍結;周成煜站在最高處,他的鐵皮坦克已化作三米高的鋼鐵巨人,用身軀堵住了最大的缺口。
    黎明時分,精疲力竭的三兄妹靠坐在老槐樹下。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時,他們發現樹洞裏整整齊齊碼著村民們偷偷送來的禮物:一罐辣醬、幾雙千層底布鞋、甚至還有台嶄新的海鷗相機。
    周成業摩挲著弟弟送的子彈殼哨子,忽然笑了:\"記得我說過要教你打靶嗎?\"他指向遠處山崖,\"現在要打的是更重要的目標。\"
    懸崖上,幾個穿中山裝的人正慌亂地收拾儀器。周小小眯起眼睛,看清了他們袖口的三角形標記。周成煜的鋼鐵守衛發出沉悶的轟鳴,炮管緩緩抬起。
    \"這一次,\"天藍色襯衫在晨風中獵獵作響,周小小的瞳孔泛起冰藍光芒,\"我們不會逃了。\"
    老槐樹的年輪裏,三隻白貓頭鷹的羽毛無風自動。它們守護的這個村莊,終於成為了流浪者們真正的家。而在更遠的山路上,更多懷揣特殊能力的流浪者,正循著桂花香而來。
    冬至那天,村裏來了個背著帆布包的青年。他站在老槐樹下,指尖跳躍著和周小小一樣的冰藍色光暈。\"我找周成業,\"他的聲音輕得像風,\"他們說,這裏收留像我們這樣的人。\"
    周小小從曬著的辣醬壇子後探出頭,天藍色襯衫上沾著新醃的辣椒籽。她沒說話,隻是輕輕吹了聲口哨——那調子和大哥的子彈殼哨音一模一樣。
    村口的石板路上,越來越多的陌生人出現了。有個姑娘手腕上纏著會開花的藤蔓,還有個少年肩頭停著機械鳥。他們安靜地站在飄落的桂花裏,眼神既警惕又期待。
    周成煜從鐵皮坦克裏鑽出來,炮管上掛著歡迎的小旗子。\"姐,\"他扯了扯周小小的衣角,\"要不要把大哥叫回來?\"
    後山的防空洞已被改造成明亮的居所。周小小領著新來的人們穿過掛滿辣椒串的走廊,指著牆上的老照片:\"這是我們的規矩——能力用來守護,而不是傷害。\"照片裏,三兄妹站在老槐樹下,笑得那麽明亮。
    當夜,周成業終於從邊境回來。他風塵仆仆的軍裝口袋裏,裝著十幾封皺巴巴的信——都是各地流落的特殊能力者寫來的求助信。推開家門時,他看見一屋子陌生的年輕人正跟著弟弟學包餃子,周小小在教那個會開花的姑娘醃辣醬。
    \"哥,\"周小小把沾著麵粉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我們建了個學校。\"她的眼睛在煤油燈下閃閃發亮,\"教他們怎麽控製能力,怎麽...像普通人一樣生活。\"
    窗外,三隻白貓頭鷹落在晾衣繩上。月光照亮院子裏新立的木牌,上麵是周成煜用鐵皮坦克的炮管烙的字:
    \"歸途之家——迷路的孩子,這裏有點心與熱茶。\"
    周成業摸了摸胸口的子彈殼哨子,突然明白這才是弟弟當年真正送給他的禮物——不是哨音,而是回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