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無題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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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成業站在門口,看著眼前熱氣騰騰的景象,風塵仆仆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他將那十幾封信輕輕放在桌上,金屬哨子從口袋裏滑出來,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
“學校得有個名字。”他走過去,揉了揉周成煜的頭發,小家夥正舉著鐵皮坦克給機械鳥當停機坪。
周小小眼睛一亮,指著窗外飄落的桂花:“叫桂華堂怎麽樣?桂花的桂,光華的華。”
會開花的姑娘聞言,手腕上的藤蔓突然綻放出一串細碎的白花,引得眾人一陣驚歎。周成業拿起桌上的老照片,指尖拂過三人年輕的臉龐:“好名字。從今天起,這裏就是所有特殊能力者的庇護所。”
日子像老槐樹的年輪一樣悄然生長。桂華堂的名氣漸漸傳開,越來越多身懷異能的人循著桂花香氣而來。有能與動物對話的獵戶,有能修複舊物的老鍾表匠,甚至還有個能在水麵寫字的教書先生。
周成煜的鐵皮坦克早已不是玩具,在他的操控下,變成了守護村莊的巡邏哨。每天清晨,鋼鐵巨人會沿著村邊的溪流巡視,炮管裏不再是炮彈,而是會噴出驅趕野獸的煙霧。
周小小醃的辣醬成了桂華堂的招牌。她教大家用異能改良作物:讓辣椒在寒冬裏結果,讓水稻在旱地裏豐收。村裏的曬穀場上,永遠晾曬著五顏六色的作物,那是異能與土地共生的證明。
這天午後,王嬸抱著那台鏽跡斑斑的鐵皮坦克來找周成煜。“阿煜你看,”老人顫巍巍地指著坦克底座,“這底下刻著字呢。”
周成煜翻過來一看,隻見上麵刻著一行小字:“1943年,贈吾兒成業。”他突然想起大哥說過,父親犧牲前是軍械師。原來這坦克,是爺爺留給父親的禮物。
這時,村口傳來清脆的哨音。是周小小在吹那支熟悉的調子。周成煜抬頭,看見三個穿中山裝的人站在老槐樹下,袖口的三角形標記在陽光下格外刺眼。
楊教授的金絲眼鏡在人群中閃了一下。他身後跟著兩個新麵孔,其中一人指尖纏繞著黑色霧氣,另一人腳下的影子在緩慢蠕動。
“好久不見。”楊教授的笑容依舊和煦,“749局想和桂華堂合作。”他舉起一個金屬盒子,裏麵是泛著熒光的三角形徽章,“官方認證,合法身份,你們想要的安穩,我們能給。”
周成業從曬穀場走來,軍裝口袋裏露出半截信紙——最新一封求助信,來自被749局追捕的火焰能力者。“合作可以。”他掏出子彈殼哨子,輕輕吹了一聲,“先把你們抓的人放了。”
哨音未落,楊教授身後的黑霧突然失控,化作無數蝙蝠撲向人群。周小小天藍色的襯衫瞬間鼓起,空氣中凝結出冰棱組成的屏障。周成煜的鋼鐵守衛轟隆作響,炮管對準了蠕動的影子。
“看來談不攏。”楊教授的鏡片反射著寒光,“那就別怪我們強製執行了。”
老槐樹上的白貓頭鷹突然齊聲啼鳴。桂華堂的人們紛紛站出來:會開花的姑娘讓藤蔓纏滿了中山裝的腳踝,機械鳥叼走了對方的通訊器,教書先生在水麵寫下的符文突然升空,化作金色的屏障籠罩了整個村莊。
周成業的哨音變得尖銳。楊教授帶來的人手裏的武器開始扭曲,就像當初在749局大廳裏一樣。“你們不懂,”他看著楊教授驚駭的臉,“能力不是武器,是責任。”
黑霧和影子在眾人的異能中漸漸消散。楊教授癱坐在地上,看著那些曾經被他視為實驗品的人,此刻正用異能守護著村莊的雞鴨和曬穀場上的糧食。
“帶走吧。”周成業對巡邏的鋼鐵守衛說,“交給真正能審判他們的人。”他指的是那些從749局逃出來的受害者,此刻正站在人群前排,眼神裏沒有仇恨,隻有釋然。
當晚,桂華堂的煤油燈亮到深夜。周成煜在鐵皮坦克裏睡著了,懷裏抱著父親留下的那台舊坦克。周小小在醃新的辣醬,壇子裏放了桂花,香氣飄滿了整個走廊。
周成業翻開新的筆記本,在第一頁寫下:“桂華堂第一條規矩——我們守護這片土地,就像老槐樹守護著根。”窗外,三隻白貓頭鷹的影子落在紙上,像三個小小的守護符。
月光穿過老槐樹的枝葉,在曬穀場上灑下一地碎銀。就像很多年前那個夜晚,隻是這一次,腳步聲不再是離別,而是越來越多歸家的人,踩在桂花鋪成的路上,走向那個終於能稱之為“家”的地方。
秋末的陽光斜斜切進家屬院的窗欞,周小小正蹲在樓前的空地上翻曬辣椒。天藍色襯衫洗得發白,袖口磨出細毛邊,倒比當年那身新衣裳更合身些。
“周嫂子,又醃辣醬啊?”隔壁張嬸端著搪瓷盆路過,盆裏泡著剛摘的白菜,“你家成業這次能住幾天?”
周小小直起身拍掉手上的辣椒籽,笑了笑:“說是能歇五天。”話音剛落,就聽見三樓傳來“哐當”一聲,緊接著是周成煜的嚷嚷:“姐!我的坦克零件掉樓底下了!”
她仰頭瞪了眼陽台,果然看見個鐵皮零件正卡在二樓的晾衣繩上。張嬸早見怪不怪,扯著嗓子喊:“阿煜你那破坦克別總往樓下扔,砸著人咋辦!”
周成煜從陽台探出半個腦袋,手裏還攥著螺絲刀:“知道啦張嬸!這不是在修嘛!”他脖子上掛著周成業送的子彈殼哨子,晃悠著像塊普通的黃銅吊墜。
傍晚周成業回來時,手裏拎著個網兜,裝著兩斤橘子和一小袋奶糖。周成煜聽見開門聲,舉著修好的鐵皮坦克衝出來,卻被門檻絆了個趔趄,坦克“咕嚕嚕”滾到周成業腳邊。
“慢點跑。”周成業彎腰撿起坦克,指尖在炮管上的小旗子上捏了捏——那旗子是周小小用碎布頭縫的,褪成淺紅的布料上還能看出當年的針腳。
晚飯時周小小端上一盤炒雞蛋,裏麵混著切碎的辣椒。周成煜扒著米飯,突然說:“哥,今天看見李叔叔家的收音機壞了,我幫著修好了。”
周成業夾菜的手頓了頓:“沒讓人看見吧?”
“沒有!”周成煜趕緊擺手,“我就是擰了擰螺絲,跟普通修收音機一樣。”
周小小往他碗裏夾了塊雞蛋:“下次先跟大人說。”她瞥了眼牆上的掛曆,紅筆圈著的日子越來越近——那是桂華堂該送過冬物資的日子,隻是現在都換成了普通的棉衣和糧食,由周成業借著出差的名義捎過去。
夜裏起了風,吹得窗戶“哐哐”響。周成業躺在床上翻了個身,聽見周小小在隔壁房間小聲打電話,大概是跟桂華堂的人囑咐什麽。他摸了摸枕頭下的哨子,金屬涼絲絲的,倒比任何時候都讓人踏實。
第二天一早,家屬院的廣播響了,播放著早間新聞。周成煜蹲在樓道裏擦自行車,車把上纏著圈紅繩——是那個會開花的姑娘寄來的,說是普通的平安繩。
“阿煜,幫我把被子抱出來曬。”周小小抱著被單出來,看見他正對著自行車鈴鐺發呆,“發什麽愣?”
“姐,你說咱們在這兒住了三年,算不算安穩了?”周成煜抬頭,陽光剛好落在他眼睛裏,沒了當年的電光,隻剩普通少年的清亮。
周小小把被單搭在晾衣繩上,風一吹,布料鼓起來像隻白鳥。“你看張嬸她們,”她朝樓裏努努嘴,“誰家沒點煩心事?但日子不都這麽過。”
正說著,張嬸的小孫子哭著跑過來,手裏的玩具汽車斷了條腿。周成煜剛要伸手,又猛地縮回來,撓撓頭說:“我幫你粘好吧,用膠水就行。”
那天下午,周成業帶著周成煜去了趟供銷社。周成煜盯著玻璃櫃裏的機械模型看了半天,最終隻買了本《小學生手工大全》。回家路上遇見巡邏的哨兵,對方笑著打招呼:“周參謀,帶弟弟買東西啊?”
“嗯,給他買點文具。”周成業拍了拍周成煜的肩膀,少年趕緊把書往背後藏了藏,好像那是什麽了不得的寶貝。
第五天傍晚,周成業收拾行李時,周小小往他背包裏塞了罐辣醬。“桂華堂那邊……”她沒說下去。
“都安排好了。”周成業拉上拉鏈,“下個月我繞道去送。”他看了眼在陽台擺弄收音機的周成煜,聲音放輕,“阿煜最近沒犯老毛病吧?”
“沒有,上次修收音機也是實打實擰的螺絲。”周小小頓了頓,“就是總念叨想回村裏看看老槐樹。”
周成業拿起桌上的子彈殼哨子,吹了個短音,清脆得像水珠落進瓷碗。陽台的收音機突然“滋啦”響了兩聲,接著傳出清晰的歌聲。
周成煜探頭進來:“哎?怎麽自己響了?”
周成業把哨子塞回口袋,嘴角彎了彎:“大概是信號好吧。”
夜色漫進家屬院時,周成煜已經睡熟了,懷裏抱著那台鐵皮坦克。周小小坐在燈下縫補周成業磨破的袖口,周成業靠在門框上看她飛針走線,影子投在牆上,像多年前老槐樹下那張照片裏的模樣,隻是這一次,誰也不會再離開了。
臘月初八這天,家屬院飄了層薄雪。周小小正往窗台上的辣椒串撣雪,就聽見樓下傳來自行車鈴鐺響——是周成業提前回來了。
周成煜裹著棉襖衝下樓,差點撞進剛推車進門的周成業懷裏。“哥!你背包上怎麽有根羽毛?”他指著帆布包上沾的白羽毛,眼睛亮得像雪地裏的星子。
周成業拍掉肩上的雪,把背包往他懷裏一塞:“路過山裏撿的,給你做坦克裝飾。”包裏鼓鼓囊囊的,除了換洗衣物,還藏著桂華堂捎來的東西——那會開花的姑娘寄了包花籽,說是能在冬天的花盆裏開。
晚飯時周小小端上臘八粥,糯米裏混著紅豆和花生。周成業喝著粥,忽然說:“開春家屬院要蓋新樓,咱們能換個帶小院子的房子。”
周成煜嘴裏的粥差點噴出來:“真的?那我能在院子裏挖個坑放坦克嗎?”
“挖什麽坑,”周小小敲了敲他的碗沿,“種點辣椒不好嗎?”
夜裏周成業翻出個木盒子,打開時裏麵的零件叮當作響。周成煜湊過去看,發現是套嶄新的機械零件,比他那鐵皮坦克精致多了。“這是……”
“給你做個新玩具。”周成業拿起個齒輪,“這次不用鐵皮,用木頭和銅片,看著跟普通模型一樣。”他指尖在齒輪齒牙上摩挲,忽然想起父親當年修軍械的樣子,原來有些手藝真的會遺傳。
轉天一早,周成煜抱著新零件蹲在樓道裏忙活。張嬸的小孫子又跑過來,手裏舉著個紙飛機:“煜哥,你看我折的!”紙飛機翅膀歪歪扭扭,卻飛得挺遠,擦著周成業晾在繩上的軍裝飛過去。
周成煜伸手接住飛機,突然往機頭上粘了片羽毛:“這樣飛得更穩。”他鬆手時,飛機果然劃出條平穩的弧線,落在雪地上像隻白鳥。
周小小站在陽台看見這幕,低頭繼續縫被罩。被罩上的補丁是用周成業的舊軍布拚的,深綠色布料上還留著洗不掉的油漬——那是上次他幫李叔叔修拖拉機時蹭的。
傍晚周成業回來,看見窗台上多了個花盆,裏麵埋著那包花籽。周小小正往土裏澆水,天藍色襯衫的袖子卷著,露出手腕上淡淡的疤痕——那是當年在749局留下的,現在早被歲月磨淺了。
“能種活嗎?”周成業站在她身邊。
“試試唄。”她笑了笑,“就像咱們在這兒過日子,不也試出來了?”
夜裏雪又下起來,落在窗台上簌簌響。周成煜抱著新做好的機械鳥睡熟了,鳥嘴叼著的羽毛在月光下泛著柔光。周成業坐在燈下看地圖,上麵標著幾個紅圈,都是桂華堂需要接濟的地方,離家屬院不遠,卻像另一個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