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暈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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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對於懷孕早有心理準備,但當新生命真地到來的時候,我仍然激動難抑,纏著孔明說東談西,鬧到很晚才肯解衣睡下。
夢境紛繁錯綜,天天、諾一、甜馨等各種萌寶亂入,最後凝結成一張縮小版孔明的臉,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喊媽媽我想吃糖,聽地我心都化了。
第二天醒來,躍入腦海的第一個想法便是必須得讓孔明擔當起嚴父的責任來,否則孩子一賣乖我就繳械投降,早晚會被寵壞了……可是孔明那半邊床單早就涼透了。挑開格窗,恰好可以看見他站在廊下給商客遞銀子,精神奕奕,臉上絲毫沒有缺乏睡眠的疲憊:“內子有些不舒服……勞煩諸位兄台去隔壁喝一壺清酒……我們等到午時再啟程。”
按照計劃,今天本來是要趕早登船去河內郡的,可是我一耽擱,全船人都推遲了出發時間。
昨夜歇息地可好?”孔明注意到我的視線,向商客匆匆一禮,不緊不慢地走上樓來。
你應該早些叫醒我的。”我心裏不由有些怪罪孔明,他昨天明明答應過當我的人形鬧鍾的。
無妨。”孔明體貼道,“我們也無需趕行程,你現下是雙身子,多歇息一會有利無害。”
誰說不需要趕行程了?”我忍不住瞪他,“邢豪父子可在盛陽郡翹首以盼。”自從邢聚擁兵自立後,便成了曹操的眼中釘肉中刺,雖然因赤壁之戰元氣大傷,暫時抽不出大量兵力攻城,但騷擾不斷,劉曦也是怕邢氏父子頂不住壓力,方才派我和孔明前去助陣。
但是孔明絲毫沒有身為援軍的覺悟,睜眼說瞎話道:“邢大人已經擋了大半年的曹軍,早已經驗豐富,駕輕就熟,公主毋須為他憂心。”
……這話要是被邢聚聽到,絕對得吐血三升。
雖然我有心加快腳程,但孕期的狀況真心不是我能夠左右的。
脈象有力,心速不穩,依亮之見,隻怕是思慮過重之故。”將手指搭在我的手腕上好一會兒,孔明搖搖羽扇,一本正經道。
分明是暈船。”我一把抽回手臂,嗔怒道,“我睡一覺就好了,你不用管我。”因為旅途無聊,我同他說了不少以後教養子女的計劃,被他批評想太多……呃……就是所謂的“思慮過重”。
公主何時學會醫術了?”孔明瞅著我笑,眉間布滿狡黠,小聲道,“將外裳脫了。”
什麽?”我狐疑地看看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脫衣!”孔明好整以暇地重複了一遍,眼神清亮,唇角笑意微勾。
原來沒有聽錯……暈船的症狀如同潮水般上湧,我心下發窘,嘴邊拒絕的話卻有些遲疑:“你——你想幹什麽?”光天化日,孤男寡女……雖然很明白自己一定是想岔了,但是這對話這場景,怎麽這麽地眼熟呢?前世看過的各種類型片在腦海裏翻騰……
好吧,我還懷著孕,暈著船,所以,腦補要不得,打住吧。
自然是治病。”孔明大大方方地起身,任由我的視線在他高潔雅致的月袍上流連。
我早年曾習過幾年針灸。”他慢條斯理地走到桌邊,解開包裹,露出裏麵排地密密麻麻的銀針,回過身來極其純良地問我,“你以為我要做什麽?”
沒什麽。”他是極其明察秋毫的人,成婚不久便看出蛛絲馬跡,估計早就猜到我並非如古代淑女一般單純。
心知我那點小心思根本瞞不過他,可是既然他揣著明白裝糊塗,我也現學現用地如法炮製:“我就是白問一句。”輸人不輸陣,哪怕打腫臉充胖子,我也得裝到底。但是,孔明的目光調笑意味太重,我被他看得麵紅耳赤,索性閉上眼,用被子把頭埋起來,眼不見為淨:“我不要針灸。我困了,你出去吧,我睡一會兒。”
針灸完了再睡。”隔著被褥,孔明的話音飽含笑意,“這麽熱的天,你也不怕把自己悶壞了。”
我不要……那個什麽,我不要針灸!”被中的確很熱,但那也好過直麵孔明調侃的目光。我沒臉見他。
可是從來不缺乏耐心的諸葛亮在頭頂上堅忍不拔地敲我的烏龜殼:“快些,莫悶著了,小心憋壞了孩子。”
你走開!”我盡力掙紮,但女人哪裏拗的過男人的大力,任我左躲西藏,他也不知道怎麽一撲,輕輕巧巧地就將頭頂的被角掀開了。一根根鋒利的銀針在光照的反射下發出懾人的冷光,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越發堅定地拒絕:“不用針灸那麽麻煩,暈船很正常的,真的,我躺會兒就行了。”
有病就要治,何況,你肚中還有孩子。”孔明壓住我亂動的手臂,伏在上方不動如山,“你是願意自己來,還是想讓我動手?”
明明是很正常的對話,他偏偏故意說得千回百轉,曖昧迤邐。一雙眼睛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麽,眸色黝深,有如海底一般暗潮湧動,深邃地令人心慌。
我羞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隻好本能地推他,恨不得立即將這個不要臉的登徒子趕出門去。
我不要你管,我自己就會好的……”仿佛是故意要讓我難堪一般,我的話音還未落,翻騰了一個下午的胃就迫不及待地證明了自己的存在感,腥臭的味道通過食道噴薄而出,若不是孔明躲得快,散發著難聞臭味的穢物幾乎要將他噴地滿腔滿臉。
你沒事吧?”地上的嘔吐物惡心地不忍直視,我隻覺羞憤欲死,恨不得挖個地洞鑽,“說了不要你管,你快出去吧,我來擦……”
病人怎可勞碌。”孔明聽若未聞,極其順手地拿出娟帕拭淨了我的嘴,而後起身從側桌上倒了半盞熱水,拿勺子輕輕攪涼了,送到我的唇邊:“張嘴——”
我不渴……”
漱口!”
幹爽的清水順著舌尖劃入口腔,洗淨口中每一個角落,可是一想到要當著孔明的麵把髒水吐回杯中,我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室內的味道令人作嘔,孔明素來愛潔,會不會熏壞他……
但孔明仿佛完全沒有意識到我的糾結,連眉毛都不曾挑一下:“吐!”
我猶豫片刻,還是聽話照辦,尷尬道:“要不你讓奉茶進來幫忙。”你站在這裏我真的壓力山大啊!
奉茶有事要做。”這條商船統共隻有十幾米長,水流湍急船身顛簸,每個人都隻得一個狹小的空間容身,哪來什麽要緊事可做。可是孔明偏偏不理會我的建議,而且還理由還找地似模似樣,“我是你夫君,有我照顧你就夠了。你放心,我不嫌棄你。”
……
血氣翻滾,我越發別扭了。
躺好!”孔明懶得理會像麻花一樣在床上扭來扭去的我,捉住我的手放在身側,被褥斜攤在腹部,臉皮厚的好似弘農的城牆,“夫君照顧娘子天經地義,我得多加練習,以免將來技藝不精純,被妻兄怪罪,你說對不對?”
我既好意思答對也不能昧著本心答錯,隻好紅著臉瞪他,再也不肯搭腔了。不過,因為被清掃占用了注意力,總算他不再提針灸的事了,我偷偷鬆了口氣。
我在現代時從未接觸過針灸,雖然聽說隻要紮對穴位就不會有疼痛的感覺,但總覺得很玄乎,那麽長的針,哪有戳到肉裏不痛的道理!
因我寧死不肯針灸,孔明最終另辟蹊徑,改用藥浴緩解我的暈船症狀。開始時我以為這是一個很好的解決方案,但是很快,我發現衣料浸水後很快就會變得透明,尤其是在起身時,難免勾勒出身材曲線……
按照孔明的說法,每一次藥浴的療效隻能保持六個時辰,一旦逾期,暈船的症狀必將反複。所以為了保證我的健康,每隔十二個小時我必須再洗一次澡。在此期間,孔明作為我唯一的主治醫師,自然是需要全程陪同以防意外的。
我抗議道:“泡澡而已,隻要爬進浴桶中乖乖坐著就好了,我自己一個人完全沒有問題。”
公主有所不知,藥浴最易出事。”孔明輕搖羽扇,將借口編地有模有樣,“浴中血氣升騰,極易暈眩,倘若你昏倒在浴桶中,後果不堪設想。”
他的臉上正經地很,絲毫看不出想借機占便宜的猥瑣心思,但是我是什麽人?後世論壇上被吐槽最多的就是他這種假正經猥瑣男!於是我送他一個巨大的白眼。
先生和夫人的感情真好。”在男尊女卑的古代,願意放下身段照顧女人的丈夫極少,船老大不明真相,對孔明端盆倒水的殷勤稱讚不已,意有所指,“我家小女也正在婚嫁之年,若能覓地一個同先生這般體貼的夫婿,老夫便放心了。”
我以為他看上了孔明,想讓他女兒給孔明做妾,因此難免沒有好臉色,直接道:“我家夫婿立誓不納妾。”
哦,是嗎?”船老大怔了怔,一時間有些尷尬,“先生真是世間不可多得的賢婿”。
我淡笑著謝過他的誇讚。
孔明將我扯到一邊,似乎覺得好笑:“怪道王爺說一孕傻三年,你這醋吃地好沒道理,船老大並無此意。”
我不滿:“他怎麽沒這意思了?話多說的那麽明白了。”
孔明仍舊笑:“船老大真個隻是抒發感歎罷了。”
……這麽一說,還真有這個可能。可是我管他是什麽意思,我隻要擺明立場了就好:“防患於未燃沒什麽不對,有人說妻子懷孕的時候丈夫最容易出軌,所以,我得警醒著點兒,免得一不小心就被別人乘虛而入!”雖然我相信孔明不會做這麽沒品的事,但看到有人上趕著送貨上門還是難免心浮氣躁。
何為出軌?又說胡話!”孔明又好奇又好笑,連連作揖討饒,“孕婦最易胡思亂想,今日我算是見著了。我保證心中隻有娘子一人,可好?”
哼,算你識相!”我也覺出自己的小題大做,裝了會兒正經臉,也不由自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