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晉州危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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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沉,涼風如刀,車隊緩緩前行,馬蹄輕響之中,一輪殘月掙脫烏雲,灑落銀輝。
    車廂內,沉香嫋嫋,一如主人的氣息——清雅、沉穩而帶鋒。
    衛清挽半倚於車榻之上,閉目養神,眉宇之間不見一絲波瀾,仿佛外界紛爭,與她無關。
    就在這時,簾外傳來小蓮輕柔的腳步聲。
    “娘娘。”
    “進來吧。”
    小蓮掀簾入內,輕聲道:“前鋒傳來消息,中山王等人已返回南原鎮境內,未做停留。”
    說著,她頓了頓,忽然低聲感慨:
    “娘娘,以前聽聞中山王是個遊手好閑之輩,如今一見,竟然有這番機敏的反應……僅僅靠著提前與我們接頭,直搗黃龍,就成功破局……這中山王,還真是不容小覷啊。”
    衛清挽睜眼,唇角一揚,露出一絲淡笑:“是啊,中山王可從來不是什麽紈絝子弟。這一點,本宮早就知道了。”
    小蓮有些驚訝:“娘娘早就知道?”
    “嗯。”衛清挽將手指輕輕點在膝上,“若論起‘五王’之中,誰最像個渾人——那就是他蕭業。可若說,誰最像個扮豬吃虎的角色,本宮第一個便想到了他。”
    她語氣頓了頓,繼續道:
    “此番若不是他提前找到我們,本宮還真就被那假中山王蒙騙了過去。”
    “那人不但氣度神情、言談舉止與蕭業無異,就連幾處小習慣,都模仿得極像……一旦他真的開口要動手,若不是車隊中另有伏兵,本宮恐怕還真就信了。”
    “那……”小蓮遲疑道,“如今真中山王已離開,娘娘……接下來要如何?”
    衛清挽緩緩起身,站在車窗前,撥開簾子,看著遠方旌旗被夜風卷起。
    她輕聲道:“但願,這家夥以後能消停些……至少,在我拿下晉王和康王之前,他不要動作太大。”
    小蓮聽著,輕輕點頭,卻也不禁感受到太後的這份無形忌憚。
    她忍不住道:“娘娘……您是不是也怕他?”
    “怕?”衛清挽輕笑,“不至於。但他是變數。”
    “局中若有變數,那就不穩了。朝局如今雖看似三分,其實已是水深火熱,隻要有一人出手,便是山崩地裂。”
    她的聲音逐漸低沉:“晉王急,康王動。而這位中山王,不急不躁,卻步步試探。本宮能信誰?”
    小蓮聞言,心頭一凜,不再多言。
    營地外,風聲漸急,簾幕輕揚,銀月之下,那女子的身影如鬆似竹,靜立如碑,眼神卻穿透黑夜,看向那即將動蕩的洛陵。
    風吹烏雲壓城,滿庭肅殺如刀。
    晉王府,燈火猶亮,銅鼎中香氣繚繞不絕。
    窗外有鴉鳥翻飛而過,低鳴中仿佛也帶著不祥之兆。
    殿中,一名黑衣侍衛快步奔入,單膝跪地,低聲道:
    “殿下,信服來信。”
    晉王蕭晉倚坐在書案前,手中正把玩著一塊玉牌。他眉頭一動,抬了抬下巴:“念。”
    侍衛迅速展開密信,聲音低沉:“南原鎮之事……敗了。”
    “敗了?”蕭晉眉頭猛地一擰,目光陡然銳利,“怎麽敗的?”
    侍衛聲音低緩:“衛清挽提前設伏,與中山王聯手,將偽裝人馬一鍋端了。‘中山王’蕭業當場受傷,被俘之人已全數伏法。計謀被識破,失敗徹底。”
    “啪!”
    一聲清響,玉牌應聲而碎。
    蕭晉的臉色瞬間黑沉如墨,身周空氣似都冷了幾分。
    “廢物!廢物!!”
    他霍然起身,長袖一甩,掃落案上一堆軍報奏章,紙張漫天飛舞如雪,一落即燃於燭火。
    “連一出假戲都演不圓滿,花了我半年布置的死士、假麵、調兵,這就讓人給一網打盡了?”
    他步履踱前,忽而猛地回首,看向跪地侍衛,聲音如刀:
    “她是怎麽識破的?”
    侍衛不敢抬頭,語氣惶然:“信服未明言……隻是提及,衛清挽與中山王早有聯係。此番……似是早有準備……”
    “早有準備……”晉王冷笑一聲,神情猙獰,“也就是說,從一開始,他們就知道那不是中山王!”
    他坐回椅中,眼眸如蛇般幽深,手指在案幾上緩緩敲擊。
    “這個女人,果然……還是老樣子。”
    他眼底浮現出幾分舊怨與忌憚,似是想起多年前那一位叱吒朝堂、號令眾將的女將,昌南王妃——衛清挽。
    “當年,她能一個人扛著昌南王府不被五王滅掉,一人攪動半壁江山,如今還能在這局勢未定時,一眼識破我的棋局……真是,一點虧都不吃。”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卻每個字都蘊藏著寒意與不甘。
    “還有那個蕭業……”
    他閉眼回想南原鎮之事,冷哼一聲:
    “那小子果然藏得夠深。表麵玩鷹逗狗、遊手好閑,實則暗中招兵買馬、聯絡官軍……嗬!”
    “看來,這天下想得皇位的,不止我一人啊。”
    他語氣森寒。
    沉默了片刻,晉王猛地起身,走至地圖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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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山、晉州、洛陵、北境……指尖在這些地名上緩緩遊移,最終落在“江南”二字上,眼神凝重。
    “既然南線試探失敗,那便從東麵調棋。如今,進入了我晉州,那就別想活著出去!”
    “傳令下去。”他回頭看向侍衛。
    “東境陳望已在等命。讓他假借‘征剿逃匪’之名,調軍兩萬,自吳江渡河北上,擇機備戰。”
    “再傳書信一封,送至康王府,讓他別再蹲著了。衛清挽雖狠,但若我等能拿下大局,那中山王再厲害,也插翅難飛。”
    “是!”
    “還有……”晉王頓了頓,目光微沉,“宮中那邊,盯緊‘那孩子’的行蹤——他,是關鍵。”
    “屬下明白。”
    侍衛領命退去。
    殿中重歸寂靜,晉王緩緩走回案前,拈起一張泛黃舊信,信紙上是幾年前衛清挽與威脅自己老爹的來信。
    自己這晉王府,曾經可沒少在這位巾幗女將身上吃虧。
    他望著那端秀字跡,冷笑道:
    “你終究,太鋒利了些。”
    “這一次,我輸給了你。”
    “但下一局,不會再有僥幸。”
    “希望你不要再不識抬舉,對付一個孩子,我可真不想調集軍馬啊!”
    說罷,他抬手將那信紙投入火盆,火光映在他臉上,如吞人魔焰般詭異。
    風吹過殿外庭樹,葉影搖曳,似在低語。
    夜深人靜,晉王府的燈火依舊亮著。
    書房之內,一盞老舊的銅燈在昏黃中搖曳。窗外風聲陣陣,偶爾夾雜著幾聲鴉啼,宛如遠山戰鼓未歇的餘音。
    晉王蕭晉斜倚在書案前,手中把玩著那枚通體烏黑、刻有“晉”字的玉佩,眉眼陰沉,唇角卻帶著一絲冷笑。
    他重新坐回椅中,指節有節奏地叩擊案幾。
    “既然這局,咱們下不過她,倒不如,換個玩法。”
    “信服。”
    “屬下在。”
    “把人叫進來,備筆墨紙硯,本王要親筆寫一封信。”
    “傳給中山王。”
    信服一驚:“王爺是想——”
    “我與他,”蕭晉目光微眯,寒光乍現,“見上一麵。”
    “此番落子,便讓他自己選一條路走。若是他真心想置身事外,那就讓他親口說出來。”
    信服猶豫了一下,低聲道:“若是中山王拒不回應……”
    “那就等。”蕭晉輕聲道,“本王自有後招。”
    信服應聲退下。
    片刻後,侍人捧上筆墨紙硯,肅立於案幾前。
    晉王伸出手,取過狼毫,蘸墨而書。
    他一筆一劃,凝神聚氣,筆走龍蛇,卻又字字如刀。
    整封信不過百餘字,字裏行間卻殺機暗藏。
    寫罷,他冷笑一聲,將信卷起,用王印封蠟蓋章,遞給一旁侍人。
    “將信送至中山王手中。”
    “是。”
    一炷香之後,密令傳出,數十騎悄然離府,信函在夜色中,朝中山王府而去……
    ……
    晉州以南,中山府地。
    黃昏時分,天邊落霞如火,餘光灑落在王府重重殿宇之間,為這座古老的府邸染上一層溫柔金光。
    白鷺飛掠天際,鍾聲遠遠傳來,像是在敲打著那不動如山的王者心弦。
    中山王府後院涼亭內,一局殘棋擺在石案上,黑白棋子交錯間,仿佛勾勒出天下的風雲沉浮。
    亭中,中山王蕭業負手而立,身披玄袍,眉眼不動,眸光卻深不見底。
    馮忠小步快走而來,眉宇間仍帶著幾分驚異:“王爺,晉王那邊,消息傳回來了。”
    蕭業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問了一句:“偽中山王的事情,傳過去了?”
    “回稟王爺,早在三日前就傳過去了。如今看來,晉王已得知南原鎮全軍覆滅之事。”
    馮忠神情凝重,“死士盡失、布局落空,以晉王那性子,怕是氣得七竅生煙。”
    蕭業聽罷,終於轉過身來,淡淡一笑,那笑容如江水一線,看似波瀾不驚,卻藏著萬千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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