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0章 給皇帝個下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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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內,燈影疏斜,檀香繞梁,夜意深沉。
    林誌遠坐於案旁,神色較先前已然平複了許多。
    隨著王擎重娓娓道來的解釋與分析一一入耳,原本心頭那團紛亂與驚懼也仿佛被緩緩撫平。
    此刻的他,竟感覺到了久違的放鬆。
    片刻後,他摸了摸肚腹,不禁自嘲一笑:“哎,方才緊張得一整日茶飯不思,如今倒覺得餓了。”
    王擎重一聽,唇角微挑,輕聲笑道:“人心一寬,五髒也就清醒了。”
    他說罷吩咐道:“來人,設席。今日夜色尚早,林大人遠來,又經驚擾,不設宴待客,倒是我王某失禮了。”
    不多時,膳案移入內堂,銀燈高照,案上菜肴紛陳,既有金城釀鯉、黃酒醉鵝,也有嶺南銀筍、京東牛腱,香氣撲鼻,色味俱佳。
    王擎重親自斟酒,與林誌遠對坐,舉杯共飲。
    “王大人之言,今日真是讓我茅塞頓開。”
    林誌遠滿麵感慨,飲下半盞後,唇角終於泛起一絲笑意
    “陛下雖氣盛,但終究尚淺,一旦思慮不周、行動過猛,反叫朝局動蕩,清流再如何高風亮節,也不敢任之。”
    “你說得對,我們新黨縱有諸多不是,可這朝堂中大小事、千百人,總要人來打理。”
    他說到這裏,語氣也更輕鬆了些。
    “清流是有名聲沒錯,可一問吏治,便如童子初試,不堪重負。若真將咱們這班人一鍋端了,明日六部怕都要停擺。”
    王擎重聽著,神情仍是淡淡,未置可否,隻是舉杯又飲,目光微眯,仿佛沉浸在酒香之中。
    林誌遠感慨之餘,不免生出幾分欽佩來:
    “你看得透、想得遠,陛下即便手執權柄,也受朝局所限。如今又有清流在前遮擋,想必短時間之內,也不敢輕舉妄動。”
    “你我且先穩住陣腳,養精蓄銳,等他摸清了朝中底牌,反倒要回頭求我們了。”
    誰知話音未落,王擎重忽然將酒盞“叩”地一聲擱在案上,神情冷了幾分。
    “你以為這就是結了嗎?”他冷笑一聲,眼中泛起一絲凜冽寒光,“不動我們?他是不動了,可我們,不能不動他。”
    林誌遠一愣,酒意瞬間清醒三分:“你……你是說……”
    “嗬。”王擎重捏著盞沿,目光如炬,緩緩道:
    “今日他讓魏瑞上位,殺雞儆猴;許居正升大相,明標朝綱;邊孟廣橫插一腳,立名立威。”
    “別看他嘴上不說,手裏不動,可骨子裏,是在告訴我們——你們不過是些舊狗,早晚得換。”
    “他不給我們致命一擊,是因為打不下去,而不是舍不得。”
    林誌遠下意識將杯放回桌上:“那你是想……動他?!”
    “你還記得他登基時的曆程麽?”王擎重語氣緩了幾分,卻更顯鋒利。
    “他年少氣盛,閱政不久,最大的缺點就是——自負。喜歡擺局布陣,愛聽反賊話,想做千古明君。這樣的人,吃一次虧還不知悔改,反而覺得天命在己。”
    “我們若再坐視不理,遲早讓他真以為,新黨不過紙老虎罷了。”
    林誌遠低聲:“可他是皇帝……”
    “皇帝?”王擎重笑了,“皇帝是坐在龍椅上不假,可天子的腿,不就是咱們這些人給裝上的?”
    “你看看今日清流那副樣子,自己登了位子,卻連誰來替新黨都列不出來。我們新黨再不動手,他就真把我們看扁了。”
    “動他,當然不是奪權造反。”他眼神一厲,“而是要讓他知道,蛇雖毒,不懼火;人雖狂,也要掂掂底。”
    “我們新黨,不是泥捏的。”
    “你……打算怎麽動?”林誌遠問得極輕,仿佛怕被風聲聽去。
    王擎重緩緩端起盞中殘酒:“洛陵這麽大,衙署這麽多,地方這麽遠,一紙聖旨能管到哪?”
    “我們也不用喊口號,更不用反擊什麽清流——隻需讓他看到一點後果。”
    “今兒個銀契發不出,明兒個案卷壓在中途,後天刑司決獄延遲數日……他再大脾氣,也得消。”
    林誌遠目中浮出一絲驚疑:“你是說,要……慢下整個朝堂的節奏?”
    王擎重冷冷一笑:
    “不是要抗旨,而是該慎重。既然皇帝愛用新人,那舊人便‘仔細些’辦事——多請示、多斟酌、多議一議,多拖幾日——咱們可是忠臣良吏,隻不過更講責任。”
    “叫他知道,沒有我們,這天下轉不快。”
    林誌遠倒吸一口涼氣。
    他不是不懂王擎重的意思,而是沒想到,他竟真的要這麽做。
    這是不動聲色的掣肘,是披著恭順皮囊的溫水煮蛙。
    “王大人……你真的有信心,扛得住他的反擊?”林誌遠聲音微啞。
    “你看他今日給誰寫信了?許居正。”王擎重冷聲道,“許居正是聰明人,他也怕清流接不了手——你以為他真會任皇帝胡來?”
    “這朝局,隻要我們不亂陣腳,反倒是他,舉步維艱。”
    “所以說,這時候我們不是等,也不是怕。”
    “是要提醒他——他還得靠我們!”
    林誌遠聽罷,望著王擎重的神色,久久未語。
    燈火下的王擎重,眸中仿佛映出整座洛陵。
    酒席正酣,茶香嫋嫋,王擎重眼角輕揚,抬手為林誌遠斟滿一盞,盞中酒光微蕩,猶如夜色中潛流的波濤。
    他放下壺,語氣轉為輕描淡寫:“當然了,這些不過是後話。”
    “就眼下而言,咱們也不必一下攤開底牌。”
    他笑了笑,指節在杯沿輕敲幾下,“明日一早,我已備下了一份‘回禮’。”
    林誌遠一怔,放下筷子,身子微微前傾,眼神帶著一絲急切:“願聞其詳。”
    王擎重看著他那副急於知道底牌的模樣,不禁一笑,語氣低緩而帶著幾分戲謔:
    “很簡單,我已提前讓人傳信出去,明日早朝,我王擎重府中的親信、舊部、門生以及幾位頗有同心之人——都要‘染上風寒’、‘跌了腳骨’、‘突發胃疾’。”
    他頓了頓,眼神略一挑:“這場東都的早朝,怕是要空出不少人位。”
    “一個偌大的太和殿,少了五分之一的朝臣,不知那位初登廟堂的天子,看見了,會作何感想。”
    林誌遠聽罷,先是一怔,隨即猛地一笑,連連點頭,眼中閃出驚喜之意:
    “妙,妙啊!王大人此策,當真高明!”
    他一掌拍在膝上,眼中滿是佩服,“不傷顏麵,不犯忌諱,不違律例,卻又能傳遞一個再明白不過的訊號——咱們新黨,不是沒人,也不是好欺負。”
    “咱們不是當真與他翻臉。”林誌遠壓低聲音,“但這一步,正好踩在他的神經上,叫他感受感受我們的分量。”
    “好手段,好分寸!”他低聲道,“換做是我,怕是還不敢這樣巧妙地出牌。”
    王擎重含笑看他,舉盞飲盡,聲音不重,卻帶著一絲寒意:
    “這不是反抗,是提醒。”
    “提醒陛下——若要整新黨,得先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別以為今日三相換位,他就成了全勝之人。三相終究是三人,朝堂卻是三百官,六百司,千名員,萬人吏。”
    “他若要動棋盤,就得掂量清楚——我們這些棋子,是能動,是可棄,但若同時動五枚十枚,整盤棋會不會垮。”
    林誌遠一邊飲酒,一邊頻頻點頭,忽地低笑一聲:
    “這樣一來,不僅叫清流知難而退,也給那魏瑞上任的‘新氣象’潑上一盆冷水。”
    “他上了中相,可身後沒兵沒將,隻怕連明早都不敢走到最前去。”
    王擎重不置可否,隻道:“明日早朝,便是試水之局。”
    “若天子收斂,我們按兵不動;若他真以為清流可托,敢在朝上放狠話——那後頭,還有得他瞧的。”
    林誌遠抿了口酒,望著案上燭火低語:
    “王大人果然謀深。”
    “如此下馬威,不痛不癢,卻又直入骨髓。既不致陛下顏麵全無,又足以令其警醒——我等新黨,依舊根深葉茂,不容輕動。”
    他眼神微亮,言語間甚至浮出幾分輕鬆:
    “陛下想試探咱們,咱們也得讓他看看,蛇雖出洞,但不是誰都能踩死的東西。”
    王擎重看著林誌遠,神色中略帶幾分玩味:“如今你也明白了?”
    林誌遠一笑,放下酒盞,躬身一禮:
    “多謝王大人點撥。”
    “若非今夜對坐,我隻怕還在惶惶中自擾,疑神疑鬼,空耗氣血。”
    “如今酒過三巡,言辭盡吐,倒覺得天清地明了不少。”
    王擎重不語,隻伸手將幾卷奏牘從桌案一角輕輕攏起,隨手放入書匣之中。
    “這局才剛開始。”他淡淡地道,“接下來,既要靜觀其變,也要擇時出手。”
    “清流能壓的,是風聲與口舌,壓不住吏治與實事。”
    “許居正不是不知。他若真要全盤接手,先得找齊三百人來補缺——咱們且看,他能不能湊齊一半。”
    林誌遠聽到這裏,神情越發篤定。他舉杯,再次敬道:
    “王大人,我敬你一杯。”
    “咱們新黨這十餘年,風雨兼程,未曾倒下;今日也一樣,哪怕天子變心、清流得勢,我們也定能逆風而行。”
    王擎重略一點頭,盞中微光映著他眼底的深色。
    “所以,我才說——他若真是個聰明人,明日之後,便該收手了。”
    “我們不動,已是容讓;可若再試圖前推,那就別怪這條蛇真的翻身咬他一口了。”
    “年輕的帝王,總得吃幾次教訓,才知道帝位是冷的,權力是燥的,而百官……從來不是一紙聖旨就能掌控的。”
    燭火搖曳,簾外夜色沉沉如海。
    二人對坐一席,言辭交錯,酒香清苦之中,卻鋪就了一場即將到來的廟堂博弈。
    王擎重輕輕撚盞,語氣不急不緩:
    “明日之事,不過是第一道手筆。”
    “天子若醒了——朝局還能安。若還執迷不悟,那就不是朝堂之震,而是江山之危了。”
    “我倒想看看,他那‘斬蛇’的手,是不是夠穩。”
    ……
    深夜,酒盡茶涼。
    王擎重未再多言,隻命人將宴撤下,緩步送林誌遠至門前。
    臨別前,他忽而拍了拍林誌遠的肩:
    “放心,這天還塌不了。”
    “明日之後,你便會看見——誰才是真正支著這片天的人。”
    林誌遠深吸一口氣,鄭重一禮,轉身離去。
    他心中已無半點慌亂,反倒升起一股莫名的期待。
    明日早朝,五分之一空位——
    他倒也想看看,天子在那空落落的太和殿裏,作何表情。
    而這,正是新黨真正的回應。
    不是請罪,不是低頭,
    而是,沉默之中的鋒利一劍。
    東曦初照,晨鍾未鳴,禁中尚沉於薄霧之中。
    乾寧殿外,宮牆肅靜,羽林軍悄然換崗,連地麵上的霜氣都尚未完全消散。
    然而此刻,一道衣袍風度、神色肅重的身影,已悄然出現在了乾寧殿前的丹墀之下。
    許居正。
    這位方才被任命為“三相之首”的大相,今日破例未隨百官一道入朝,而是在天子尚未起駕之前,便先一步來到宮中。
    他步履不疾,衣冠整肅,卻又顯得比往常更加沉重幾分。
    手中袖中,藏著一份未曾上殿便已親書三遍、字字斟酌的奏章。
    他未曾通過中書,也未遞由內廷太監轉呈,而是決定親自交予天子手中——因為此事太重,若失之朝堂片刻之機,恐將悔之不及。
    殿門前,內侍韓貴親自值守。
    見許居正至來,韓貴略顯訝異:“許大人……今日破曉前便來,莫非有要緊之事?”
    許居正拱手為禮,語氣沉穩:“本官求見聖上,有一道奏章,須在早朝前呈閱。望韓內侍通報一聲。”
    韓貴瞥了他手中所持之物,略一遲疑,終究不敢怠慢,低聲回道:“許大人稍候。”
    他轉身入內。
    片刻後,殿門緩緩開啟。
    韓貴走出,低聲一禮:“聖上已醒,宣許大人入殿。”
    許居正微微頷首,提步緩行而入,步履之間,幾不可察地露出一絲隱隱急迫。
    乾寧殿內,帷幔未開,晨燈未熄,唯獨寶榻之前,一方屏風掩映其後,隱約傳出幾聲輕微的咳聲。
    蕭寧早已披衣而起,正坐於榻前的幾案之旁。
    他一身常服,未著朝冠,神色安然,眼神卻清冷如水。
    昨夜顯然未曾安寢,眼下略有青暈,但麵容未露疲態,反倒有幾分異常的沉靜。
    許居正行至殿中,遙遙一揖。
    “微臣叩見聖上。”
    蕭寧側首看他,聲音不高,卻透著一絲意外:“許卿此時來,有何要事?”
    許居正不言,隻從袖中取出那封密折,雙手奉上。
    “此奏,是微臣昨夜所書。望陛下今朝禦前前,先行閱之。”
    蕭寧望著他,神情淡淡:“何事,須如此鄭重?”
    許居正拱手不語,隻低聲一句:“事涉朝局全體運轉,容不得誤。”
    蕭寧接過奏折,目光停在那熟悉的筆跡之上,微微一挑眉。
    他並未急著拆閱,隻是道:“許卿昨夜不眠?”
    “是。”許居正答得幹脆。
    “為何?”
    “臣憂朝局。”
    蕭寧輕輕將奏章放在案幾之上,並未立即拆閱,反倒抬眼看他:“許卿是擔心,朕今朝動新黨?”
    許居正聞言,眼神微變,旋即長歎一聲。
    “陛下心念社稷,微臣素知。”
    “但這新舊之爭,並非一朝一夕之積,今日三相更換,震懾已足;然若再雷霆動手,恐失平衡,亂了根本。”
    他頓了頓,語氣低緩,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憂慮:
    “臣深知,新黨之中,有奸佞,有鑽營,有趁火打劫之徒。但同樣,其中亦不乏庶務實幹之吏、調度之能臣。”
    “其人雖黨爭可厭,但在六部十三司中,皆有職司,若驟然除之,朝綱必陷遲滯,政務運轉將如肢斷骨折。”
    “臣並非求情,更無妥協之意。”
    “隻是朝局尚未穩固,清流人手難以繼位,若於此時貿然大動,恐……恐反壞陛下本意。”
    許居正說到此處,終於抬頭直視蕭寧:
    “臣鬥膽相告——陛下若真意改製,不妨緩而行之。待清流有能繼之人,再徐圖更替,不失為長策。”
    “臣請陛下三思。”
    話音落地,殿內一時無聲。
    唯有那案上燃著的鬆香微微跳躍,在空中繞出一縷淺白的曲線。
    蕭寧看著麵前這位已陪伴朝局十年的老臣,良久未語。
    他並未接過案上的奏折,隻是緩緩地、緩緩地笑了笑。
    那笑意不及眼底,淡然如水。
    “許卿的心意,朕明白。”
    “昨夜你沒睡,想的就是這個?”
    “是。”許居正坦然點頭。
    “你擔心朕今日雷霆震下,反傷大局?”
    “非是不信陛下之斷,而是……擔心局勢之險。”
    蕭寧輕輕摩挲案邊,手指一點點按住那封奏折,沉默許久。
    半晌後,他隻是淡淡開口:
    “朕自有打算。”
    “此奏,朕會看。但今朝之事——便不勞許卿多憂了。”
    許居正麵色微變,似欲再言,卻見蕭寧已經站起身來,緩緩向屏風之後行去。
    語調清冷,聲音不高:
    “時辰將至,許卿回吧。”
    “太和殿上,朕自會給百官一個交代。”
    他不再言語,也不再回頭。
    殿門之外,天光漸明,晨鍾初響,宮牆之外傳來羽林軍交替的號角。
    許居正站在原地,眉頭緊鎖,目送蕭寧背影消失在內帷之後。
    他知道——他沒有說服蕭寧。
    他也知道——今日這場朝會,仍將是風起雲湧。
    隻是,這風,是自宮中起?還是自朝堂來?
    許居正長長吐出一口氣,輕輕拂袖一禮,轉身步出殿門。
    天色徹底亮了。
    太和殿前,天光微白。
    大朝之日,原本殿門尚未開啟,百官便早早於丹陛前肅立列隊。
    然而今日這殿前,卻顯得尤為冷清。
    晨風拂麵而來,吹動朝袍衣角,響成一片,仿若預示著一場風雨即將席卷廟堂。
    最先抵達者,正是身為大相的許居正。
    他自蕭寧寢宮辭駕歸來後,未曾回府,更未稍事歇息,便破例提前抵達太和殿前,親自掌朝之儀。
    今日的早朝,他心中已知不平,故來得極早,隻為將局勢提前掌控,以防意外。
    而果然,就在他於丹陛下方站定不過一刻,便遠遠見一人緩步而來,腳步沉穩,衣袍翩然。
    正是王擎重。
    王擎重一身絳紫朝服,身姿挺拔,行至丹陛之下,徑直走向許居正,眼神沉靜中帶著幾分似笑非笑之意。
    “許大人。”他拱手一禮,動作毫無破綻,恭敬周到。
    許居正還禮,麵無表情:“王大人來得倒是早。”
    王擎重笑道:“大朝重事,不敢怠慢。”
    話鋒一轉,他從隨身執事手中接過一疊薄薄的折子,雙手遞上。
    “隻是本日諸臣中,多有抱恙者,早晨接連傳來奏折,請我代為呈交,還望大人查收。”
    許居正接過折子,翻開一看,臉色頓時沉了幾分。
    隻見奏折署名之人,一個接一個,皆是他這些年在朝堂上熟識的新黨骨幹:
    禮部侍郎、刑部左丞、戶部主事、吏部員外郎……其中不乏位居要津之輩,甚至還有幾名昨日尚在奏事台前振臂高呼的言官,今早卻紛紛稱“風寒侵體”、“舌疾難言”,請辭早朝。
    一封封看下來,竟已有二十餘人!
    “全是今晨所遞?”許居正語氣低沉。
    “是。”王擎重微笑點頭,神情溫和。
    “身體抱恙,乃人之常情。”他說得輕描淡寫,“這些日子氣候多變,大人也該有察。”
    “……是麽。”許居正冷冷抬眼。
    他沒有拆穿什麽,隻是將折子一一收好,交由身後心腹侍官。
    而一旁的霍綱早已臉色鐵青,他快步靠近許居正,湊近低語:“這是……給咱們來下馬威來了。”
    許居正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眼中寒意漸深。
    “朝前請病,本就應由內閣過目核準。”他語氣平靜,“王大人如此興師動眾,倒真是‘仁者之心,廣濟同仁’。”
    王擎重似是未聽出其中冷意,仍笑著拱手:“許大人謬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