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再起刀兵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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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帝國塹江南岸的四月,正午時分的陽光奪目耀眼,肆意播撒著金色的光輝,照的滔滔江水翻滾的浪花都泛起一層金色的瑩光,仿佛一條金色長龍趴伏在淮北大營的前方,讓旌旗蔽日的大營更添幾分氣勢磅礴。
大營之內各色繡龍傘蓋豎立在帥帳兩側,穿著金甲的羽林衛士手握刀柄,目不斜視的拱衛著帥帳,閑雜人等不可靠近大帳十丈範圍之內,大營內外均是崗哨林立,守衛森嚴,除了大營之內原有的駐軍,此刻大營之外的四周都搭起了一頂頂杏黃色的營帳,天明帝國女皇陛下親統的十萬大軍便駐紮於此。
而此刻淮北大營的帥帳之內,李患之高挽青絲,一根金簪橫插其中,身穿藏藍色短襖,上繡金鳳彩雲,下身一件青灰色馬麵裙,百褶生花,腳踏繡雲鞋,芊芊玉指輕撫主帥桌案,立於案幾之側,正自臉色淡然的傾聽霍清明與陸明義的奏報,淮州一眾武將均是站立兩側,肅穆而立。
待二人將整個交戰的情況詳細說明,李患之才轉過頭看向二人,臉上滿是讚許之色,開口輕笑道:“原本朕以為襄侯隻是神勇異常,不想又能用謀,真乃是我朝廷之福!陸總領守禦淮北大營多年,勞苦功高,此番又與襄侯共破強敵,朕已下旨加封為關內侯,待再立軍功,朕還有封賞!”
霍清明與陸明義二人聽罷女皇陛下的褒獎,均是一臉激動之色,雙膝跪倒在地,齊聲叩謝天恩。
李患之連帶輕笑,虛抬手臂命二人免禮起身,才繼續說道:“隻是跑了趙遝,深以為憾,此人也算是一員良將,夜幕之中,遇伏之下,仍能號令全軍據營而守,雖然終敗於你二人之手,但也不失為名將之舉,讓人刮目相看。”
“陛下,此人不除,恐成我朝廷大患,臣願再請王命,帶兵進擊,定斬此人除去後患!”霍清明被趙遝走脫,至今心中耿耿於懷,見女皇陛下再提起此事,頓覺臉上發燙,怒火中燒,於是上前請命,要前去斬殺趙遝以解心頭之恨。
李患之眼含笑意的看了一眼霍清明,他如何不知道霍清明的心思,身為天明帝國的第一武將,前番與倭桑瀛人的連番大戰他都未能參與,讓他心中一直憋著一股勁,此番冀北來襲,他正要陣前建功,方不負他第一武將之名,如今首戰雖勝,但一來是與陸明義共同破敵,二來逃了敵方主將,讓他一直耿耿於懷。
此番自己提到這個痛處,怎能讓他不心生氣惱,故而強行請戰,要再戰趙遝,以雪前恨。
李患之卻並未同意他的要求,而是慢條斯理的說道:“襄侯英勇,天下無人不知,但這大江之上,豈是襄侯縱馬之地?”
“這...”霍清明聽罷李患之的問話,一時語塞,女皇陛下所言卻是不假,他霍清明上馬持戟可以縱橫天下,無往不利,可是這茫茫大江之上,豈是他能任意馳騁之地?故而他竟有些無言以對,不由眉頭微蹙,暗生氣惱。
李患之見霍清明不再言語,才開口說道:“襄侯不必懊惱,前番趙遝乃是天幸逃脫,也合是他命不該絕,待朕攻破敵兵水軍營寨,再命襄侯斬此賊僚,襄侯以為如何?”李患之說罷,麵帶笑意看向霍清明。
霍清明聽女皇陛下之言,頓時心中大喜,連忙躬身施禮口中言道:“多謝陛下,臣那時定將此賊之頭獻於陛下,以告慰前番我三軍陣亡之將士!”
李患之微笑點頭回應,又向陸明義問道:“陸總領常鎮淮北,對冀北水軍也應該是深有了解,不知對此番水戰有何高見?”
陸明義見女皇陛下問話,趕緊躬身上前答話,他是第一次見這位傳奇一般的女皇陛下,早就聽人言此女乃是天君下凡,這樣神乎其神的傳聞他是不信的,但是眼前這位女皇陛下驚人的氣勢和絕色傾城的樣貌卻是不假,而且看言語舉止也是深有城府之人,陸明義也為朝廷有這樣一位皇帝而深感慶幸。
現在聽到女皇陛下的問話,他略加思索便開口答道:“回陛下,臣駐守淮北大營多年,冀北本不擅長於水軍,北人善馬,冀北又多胡人後裔,故而以陸上馬戰為先,他們的戰船一般比較短小,對風浪的抵抗能力較差,搭載的人數也不多,近些年來與我朝廷水軍作戰,才學會了將船體造的更加龐大,初具戰力。
三年前,冀北的江北之地開始刻意招攬和培養水軍人才,這幾年的戰力提升較快,但是總體上和我淮北大營的水軍保持在同一水準,但不知這次怎的,一下調撥了百艘戰船前來助戰,前番敵兵雖然中計,但是一次便能將數萬大軍運送過江前來偷襲,誠為大患,不可不防,好在霍將軍繳獲了三十餘艘冀北戰船,讓賊兵水軍實力大減,但是總體實力依然是我淮北大營的兩倍以上。
故而臣建議不主動與賊兵進行水戰,隻是固守江岸,敵兵新敗不敢正視我軍,遷延日久必然糧草不濟,那時再圖良策破敵,可保萬無一失!
臣愚直之言,請陛下察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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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義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入情入理,不僅將冀北水軍的發展來曆交代清楚,還分析了這次水戰的敵我雙方實力對比,並提出了他自己的合理建議,李患之聽得也是頻頻點頭,不得不說這位陸總領乃是一位難得的良將,既有武將的熱血勇武,又有統率一方的深思熟慮,可謂是大將之才,沉穩老練可比杜明,但是攻堅作戰上又勝之,聽他攻堅被冀北軍據守的大營就知道其攻堅能力不凡,李患之深感慶幸,自己正在四處搜羅人才,就在這裏又發現了一塊瑰寶。
但是李患之心裏已經有如何攻略對方水軍的計劃,他起兵之初便命鎮海將軍馬仁軌先行返回申城港調撥海軍去了,現在隻等海軍沿塹江如海口逆流而上前來助戰,便可攻擊敵方水寨,海軍的戰艦擁有大型投石器,在這樣的江麵之上,傳統的內河戰船根本沒有對抗的可能,隻要馬仁軌帶領艦隊趕到,便是冀北水軍覆滅之時。
但是此番計劃乃是絕密,李患之自然不可能現在就對眾將言明,他聽陸明義說要固守江岸,以防敵兵再次偷渡,便點了點頭說道:“陸將軍之言正合朕意,敵兵水軍勝我多矣,不可輕敵,如今正是固守為上,待敵兵糧盡,自會退兵,屆時我軍再做計議方為上策!”
此話一出,除了陸明義眾將無不一臉詫異,在他們心目之中,女皇陛下自有常人不及之智,別人以為固守為上,她一定會有更好的辦法來破敵方水軍,沒想到女皇陛下啥都沒想出來,直接說按陸明義的辦法做,這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既然是固守,那這浩浩蕩蕩整來二十萬大軍作甚?不如派一大將領兵支援陸明義的淮北大營豈不更加方便,何須禦駕親征勞師動眾?眾將雖然心中不解,但是女皇陛下的話,他們也是不敢不聽,於是一個個隻得躬身稱是。
可就在他們有些灰心喪氣之時,李患之又再次開口說道:“雖說是固守,但是也不能等敵人打上門來坐以待斃,敵軍戰船眾多,若是一擁而上強攻水寨,我軍何以對敵?”
他的話頓時讓眾將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事情確實如此,固守自然可以,但是敵兵若是戰船全部開過來強攻水寨,那卻是極難應對,畢竟水軍戰船的數量太少,隻有對方的一半左右,如何能夠抵抗?
就連陸明義和霍清明兩人也是眉頭緊縮,互相對望一眼,低頭無語暗自思索對策,李患之看著眾將愁眉苦臉的模樣,不禁暗暗發笑,他輕咳了一聲,從懷中拿出一份圖紙,才繼續說道:“朕這裏有霹靂車之法,可解此難,爾等可即可命匠造營工匠按圖紙施行,五日內必要齊備,敵兵若是敢來,定叫他嚐嚐投石的滋味!”
說罷,李患之將圖紙交於眾將觀看,待眾將圍攏過來定睛觀看,隻見那圖紙之上所繪是一種名叫“霹靂車”的大型投石器,各個部件的詳細尺度均已表明,分為十數張圖紙繪製,看來又是要用那被稱之為“流水”的作業之法製造,女皇陛下圖紙上標注的明白,要在五日之內製造三十台這種霹靂車,用來防衛水寨和江岸,看來這位神鬼莫測的女皇陛下是早有打算,才如此的有恃無恐。
“陛下,若是五日內敵兵攻來,又該如何?”陸明義見眾將還在為這霹靂車歡喜,全然沒有想過敵兵若是今日來攻又該如何,於是趕緊對著李患之躬身施禮再次問道。
李患之看了看一臉緊張之色的陸明義,輕笑道:“陸將軍盡可放心,朕已命人打探清楚了,前番趙遝中計,損兵折將,七萬大軍隻剩萬餘倉皇逃竄,冀北的主力大軍二十多萬人盡向江北之地趕來,但是想要全部集結,沒有五六日的時間很難做到,冀北統帥趙林乃是謹慎之人,絕不會再犯趙遝的錯誤,故而沒有集中兵力之前,冀北是絕不會再次來犯的。”
陸明義這才恍然大悟,事情卻是如此,沒想到女皇陛下人還沒到,這敵我雙方的形勢就已經十分的清楚了,真不虧是剿滅了倭桑瀛之患的人,果然有過人之智,陸明義不由暗生敬佩之意,這種敬佩並非是臣子對皇帝的,而是武將對於高明的統帥的敬意,是人格魅力衍生的感染力,是這些軍中將領對李患之真正服從的主因,陸明義此刻也被李患之這種能力所折服,並非因為她是皇帝而甘心聽命,而是對於統帥的敬服之心,使他由衷願意執行李患之的命令。
眾將聽聞李患之的話語,皆大喜,於是按女皇陛下的要求,即刻命人打造霹靂車,務求按時完成。
而就在李患之與眾將商議對策之際,冀北軍中軍大營之內,丟盔卸甲,蓬頭垢麵逃到此處的趙遝正跪在冀北軍統帥趙林的麵前,聲淚俱下的講述中計被擊敗的詳情。
經過一天一夜的逃竄,和他一起逃回冀北江北之地的萬餘兵馬也是走散大半,他原有的大營因為害怕朝廷大軍乘勝追來,也不敢再做停留,急急忙忙向北而行,投奔自己叔父趙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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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來到趙林的中軍大營,已經是不成模樣,汗透重衣,丟盔卸甲,狼狽不堪,趙林剛剛見到趙遝的一刻甚至足足看了一炷香的時間,驚愕的沒有說出話來。
“叔父!啊,嗚嗚...嗚嗚,我誤中奸計,被兩路圍攻,七萬大軍損失殆盡,還請叔父即刻發兵為我報仇雪恨啊!”趙遝跪在趙林的近前哭天搶地一陣哀嚎,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向趙林講述一遍。
趙林聽罷趙遝的講述,直氣的三屍神暴跳,五靈豪氣騰空,手指趙遝厲聲喝道:“你也是熟讀兵法之人,虧你平日裏眼高於頂,一向小看天下英雄,今日損兵折將,七萬大軍被你折損殆盡,你還有何麵目再來請兵報仇?來人!將這個無用之輩,拖出去斬了!”
帳內趙林手下諸將聽完也是一陣大驚失色,七萬大軍幾乎全滅,這不是一般的慘敗,也難怪主帥趙林發這麽大的火氣,但是這趙遝與趙林有叔侄之情,現在說殺就殺,可見趙大帥的秉公執法。
刀斧手聞名立時上前將趙遝架住就要拖出帳外斬首示眾,突然一個稍顯柔弱的聲音響起“且慢!”
趙林循聲望去,原來是自己的軍師何無疑,趙遝也本以為必死無疑,結果見有人出聲阻止,連忙定睛觀看,隻見此人三十二三歲年紀,頭上沒帶帽子,一頭黑發高盤一個發髻,用一根鐵簪橫插其中,麵白如紙,一臉的病容,兩道細眉,一雙丹鳳眼,略帶鷹勾的鼻子,一副薄唇顯得生性涼薄,唇上頜下均有輕寡的胡須,身高七尺清瘦異常,穿一身青布長衫,寬袍大袖倒顯得瀟灑不羈。
何無疑乃是冀北軍轄下譙州人士,自有博學多才,才名廣播,待年紀稍長便被冀北趙氏所招攬,他為了一展胸中所學,於是投在趙氏一族門下,多次獻計助冀北軍戰勝強敵,何無疑有個哥哥名叫何無遲,取了一房美妻,不想這何無疑居然迷戀上這位嫂夫人,那女子也是多情之人,在何無疑的刻意接近之下,一來二去二人便做下了苟且之事,隻是紙裏終究包不住火,一朝春光漏泄,兄弟二人大打出手,何無疑一時不慎,失手將兄長何無遲打死,那位嫂夫人也自知惹下大禍,自盡而亡。
何無疑萬念俱灰之下本想一死了之,結果被趙林所救,並幫他了結了官司,還讓何無疑隨軍參讚軍機,以免過多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認出,惹下不必要的麻煩,於是從此之後何無疑便常年住在軍中營帳之內,無事從不踏出營帳一步,由此便患上了一種怪病,見不得陽光,身體也日漸衰弱,氣色憔悴病容滿麵。
但是這個人的智謀卻不可小看,趙林能夠坐上今天的位置,多有何無疑的功勞,故而此時他出聲阻止,刀斧手卻是也不敢不聽。
待刀斧手停下手中動作,趙林轉過頭向何無疑問道:“先生為何阻攔?”
何無疑幽幽的歎了一口氣,才緩緩說道:“此戰失利,並不能怪少將軍無用,乃是那陸明義奸詐所致,反而少將軍在中計之時尚能固守營寨,抵抗多時,若不是敵兵以眾擊寡恐怕也不會落得這般收場,現在重要的是要搞清楚對方的底細,而不是處罰大將,大戰在即,臨戰而斬大將於軍不利,望大帥能暫收雷霆之怒,讓少將軍戴罪立功,也好使其建功贖罪啊!”
“恩,先生所言有理,既是先生求情,就先免去一死,讓你戴罪立功,還不下去!”趙林自然不是真的想殺了趙遝,隻是如此慘敗自己如若偏私,豈不冷了軍心,於是也隻有下令將其斬首示眾,好在這位何先生有過人之智,發現了自己的心思,出言求情才算保住了自己侄子這一條性命。
趙林看向何無疑的眼中滿是感激讚賞之色,隻見何無疑再次說道:“大帥,我聽聞朝廷的女皇帝已經來到淮北大營,此女數月之間便清除了困擾朝廷十數年的倭桑瀛之患,不可輕敵,還是一麵先在塹江北岸集結大軍,一麵打探敵兵虛實,待高清狀況之後再做設計圖之,切不可強行進兵,以免墜其計中,屆時悔之晚矣!”
趙林聽罷何無疑之言,深以為然,於是命人傳令,一麵向塹江北岸集結大軍,一麵派出斥候打探對麵情形,要做足準備再起大軍與李患之再論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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