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風起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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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明帝國曆“焮元”五年六月。
    德瑪拉大陸、神聖雄獅帝國都城。
    日頭過了中天,金紅的光斜斜潑在帕尼山腳下的街角,把石砌民居的牆染成暖融融的蜜色。底層商鋪的陶製門簾被穿堂風掀起,露出麵包房裏蒸騰的白汽。
    禿頭的麵包師傅正用長木勺勾出剛烤好的圓形麥餅,麥香混著橄欖油的醇厚氣息,順著石板路飄出半條街。
    酒肆的橡木櫃台後,老板正用青銅酒壺給穿粗布短褐的腳夫斟酒,壺身上鏨的葡萄藤花紋被陽光照得發亮。櫃台邊堆著幾個陶甕,甕口貼著亞麻布,隱約能聞到發酵的葡萄酒香。
    隔壁的陶具店前,穿托加袍的商人正彎腰挑選水罐,奴隸則扛著一卷皮革,垂著頭站在街角的柱廊陰影裏,石柱上雕刻的藤蔓紋路還沾著晨露的痕跡。
    不遠處,兩個光腳的孩童正圍著一截斷柱追逐,斷柱上殘留著神廟的科林斯式柱頭,渦卷紋裏卡著半片風幹的桂葉。
    一輛雙輪馬車從巷口駛過,車輪碾過石板路發出 “軲轆軲轆” 的聲響,車廂兩側的青銅飾板反射出刺眼的光,拉車的母馬脖子上掛著的銅鈴叮當作響,驚飛了簷角下築巢的麻雀。
    穿紫色邊托加的貴族侍女提著竹籃走過,籃裏裝著剛買的無花果和奶酪,裙擺掃過地麵時,帶起幾片從麵包房飄來的麥麩。她抬頭望了望天色,加快腳步往巷深處的宅院去 —— 那裏的門楣上刻著家族紋章,門環是青銅鑄的獅首,正映著漸漸西斜的日光,泛著溫潤的光澤。
    侍女走進院落,幾番周轉來到後院一間華麗的房間門前,守在房間門外的另一名侍女見她來到點了點頭,側身讓她進了房間,仿佛早就知道她即將到來一般。
    侍女進了房間,隻見透進斑駁光線的屋子一側的沙發上斜坐著一名三十七八歲的男人,慵懶的模樣仿佛沒有睡醒,眼中帶著一絲陰暗的光,半明半暗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仿佛暗處蟄伏的猛獸一般讓人透不過起來。
    “事情辦的怎麽樣?”那名男子沉聲對侍女詢問道。
    侍女微微頷首,聲音婉轉的說道:“回稟主人,對方已經同意晚上秘密來府相見,主人可以準備了!”
    男人聽侍女這般答複,臉上露出一抹喜色,隨即起身吩咐道:“很好,傳命去準備吧!晚上一定要讓貴客滿意才行!”
    侍女躬身稱是,退出房間後向門外的侍從傳達了主人的命令,而後便返回了自己的房間,片刻之後,她房間的窗戶內飛出一隻信鴿,眨眼間飛上天空,消失在遠處。
    一刻鍾之後,城東一座豪宅之內,一名侍女摘下信鴿腳上的書信,轉身來到房間之內,躬身向主位上的一名華服女子說道:“小姐,尕娃加納傳來消息,尤馬拉知道您已經答應晚間的密談大喜,已經開始命人著手準備了。
    尕娃加納請小姐做好準備,看來這一次一定能夠得到絕大的好處!”
    侍女一邊說著,不由臉上露出一抹喜色。
    被稱為小姐的年輕女子大概二十六七歲的年紀,一頭秀長的青絲散落至腰間,一張瓜子臉上兩道柳眉如黛,一雙杏眼含春,一張微張的櫻唇色澤誘人。
    妖嬈的身材,一席白紗繡花的華麗宮裙,整個人半靠在一張貴妃椅中,盡顯嬌媚動人。
    此女雖然年輕,可是身份卻是非同一般,正是天明帝國駐神聖雄獅帝國駐節使、外交大使馮茵茵。
    天明帝國原本官職極少授予女性,但自從李患之繼位以來,大力改革舊製,凡是具有才具的人不論男女一視同仁。
    所以許多要職也都開了授予女性的先例,故而天明帝國近些年來女性官員越發多了起來,以中樞閣值守施梅嬋為首的一批女性年輕才俊也是在各自的崗位上大放異彩。
    這馮茵茵正是被李患之親手提拔的第一批年輕女性官員之一,因其年輕貌美,又處事圓滑老練,為了達到目的,有時候甚至有些不惜一些陰暗的小手段,辦事能力極其強悍,故而被李患之看重,於是將其派遣到以奢華之風盛行的神聖雄獅帝國擔任大使之職。
    李患之相信以她的才幹,定能發揮極其重要的外交作用,甚至從一定程度上左右神聖雄獅帝國的政策風向。
    而馮茵茵確實也不負所望,自從來到雄獅帝國數年之內,憑借高超的手段,已經搭上了數條雄獅帝國的高層路線,尤其是晚間要與其秘密會晤的元老院首席元老尤馬拉。
    馮茵茵利用天明帝國這幾年在德瑪拉開展商貿擴大影響力的機會,利用尤馬拉的野心與其聯手,在雄獅帝國國內的政治上互相合作,取得了不錯的效果,在天明帝國的資金資助之下,成功將尤馬拉扶持上了首席元老的地位。
    除此之外,甚至還成功拉攏了多位元老,形成了一個親天國派的勢力集團。
    神聖雄獅帝國的元老院地位崇高,相當於國家最高的立法機關和審查機關的綜合體,在有絕對多數支持的情況下,甚至可以否決帝國皇帝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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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前,神聖雄獅帝國的一代雄主凱爾曼大帝無疾而終,其長子凱撒德利繼承皇位,凱撒德利雖然為人高傲但是機敏豁達,智計過人,對帝國事務了如指掌,在凱曼爾年老之後一直奉命監國處理國政,是非常傑出的政治家。
    但是這位傑出的皇帝卻一直沒有娶妻,雖然繼位之後多次受到朝臣的催促,但依然認為應該在自己完成幾項大政績,功彪史冊之後再娶妻生子,結果造成膝下無子的情況,如今卻造成了帝國的極大隱患。
    凱撒德利不過短短三年時間,這位傑出的君主卻突然感染了麻風病,禦醫和許多帝國著名醫生前來看診,不但未能將其治愈,病情反而愈發嚴重,眼看這位皇帝已經是油盡燈枯之勢,然而帝國卻沒有皇太子能夠繼承皇位,這不禁讓雄獅帝國的朝臣憂心忡忡,而各方勢力也是蠢蠢欲動起來。
    其中最為活躍的便是首席元老尤馬拉,帝國皇室沒有男性繼承人,讓他看到了更進一步的可能,於是他暗中聯絡馮茵茵,希望得到天國的支持,讓自己坐上夢寐以求的皇位。
    然而馮茵茵早就對這位首席元老心生厭惡,當初為了能夠將天國的勢力滲透進入元老院,馮茵茵不惜犧牲自己的色相去拉攏尤馬拉,然而在雙方合作之中,馮茵茵看到了尤馬拉的貪得無厭,很多時候都觸碰到了天國的利益。
    這一次神聖雄獅帝國大變在即,馮茵茵正要利用這次機會轉而扶持其他的合作對象,而尤馬拉卻提出讓天國勢力幫助他繼承皇位,屆時他還要迎娶凱爾曼大帝的遺孀奧瑪拉皇太後,這簡直就是異想天開的想法,還極有可能將天國推上風口浪尖。
    尤馬拉這樣的舉動已經完全惹惱了馮茵茵,她已經在盤算如何處理掉這個肆意妄為的過氣盟友了,卻恰巧尤馬拉派人前來約其晚間進行秘密會晤。
    尤馬拉還不知道,今晚正是馮茵茵扶持的新對象——帝國執政官奧斯曼開始行動的時間。
    帝國執政官,掌握較大權力,尤其是在凱撒德利大帝染病期間,野心勃勃的奧斯曼借機掌握了更多權力,馮茵茵看到這種情況,意識到將來此人可能會給天國在雄獅帝國帶來更多的利益,於是通過協商達成了合作,並秘密對其進行扶持,使其更加權勢滔天,不僅執掌內政權力,還利用任命新的軍事將領,掌握了極大的兵權。
    奧斯曼的目的同樣是坐上皇帝的寶座,但他深知沒有皇室血緣是無法合法繼承皇位的,強行篡奪皇位隻會遭遇帝國貴族的集體反對,於是他的目標鎖定在了帝國長公主蒂琪雅的身上。
    這位凱爾曼大帝的小女兒是凱撒德利的胞妹,深受其喜愛,在凱撒德利繼承皇位之後,冊封其為長公主,並且多有賞賜。
    若是能夠迎娶這位公主,那麽奧斯曼便擁有了皇室身份,凱撒德利一旦身亡,他便有了繼承皇位的合法性。
    但奧斯曼多次向蒂琪雅公主提及迎娶的事情,均被蒂琪雅公主婉拒,眼見凱撒德利燈枯油盡時日無多,若是再不能順利迎娶這位公主,那麽自己繼承皇位的目的便無法達成,這不由讓奧斯曼心急如焚。
    奧斯曼從內廷的眼線處已經得知凱撒德利病勢已經非常嚴重,大限便在這一兩天之內,於是他不得不鋌而走險,計劃與今晚發動軍事政變,一來利用手中的軍權控製住都城,二來將蒂琪雅公主抓捕到自己府中強行成婚。
    隻要能夠達成這兩個目的,皇位便是奧斯曼的囊中之物。但作為目前在雄獅帝國擁有強大影響力的天國勢力,奧斯曼卻是不敢輕視,他提前秘密與馮茵茵會晤了數次,得到對方的默許之後,才算放下心來。
    就這樣雙方最後確定了發動的時間,馮茵茵雖然表麵上並沒有明確表示支持奧斯曼的計劃,但是也沒有反對,保持一種默認的態度。這樣做既能在關鍵時候觀察形勢采取必要的措施,又能置身事外,不受各方的指責,也能在李患之這位女皇詢問時交差,可謂是片葉不沾身的做法。
    至於尤馬拉府中那位侍女尕娃加納乃是天國在德瑪拉成立的秘密組織風際會的成員,專門潛入尤馬拉的府中作為內應,刺探各種秘密的重要情報,而後匯報給馮茵茵知曉。
    今晚馮茵茵便隻有一個任務,就是拖住尤馬拉,等到奧斯曼成功得手,尤馬拉便成為了一枚棄子;若是奧斯曼不能成功,馮茵茵還是要繼續觀察形勢再做決定,也不會輕易放棄尤馬拉這個雄獅帝國首席元老的大旗。
    馮茵茵一邊思索著現在的形勢,一邊任由侍女給她梳妝穿戴,不過半個時辰,便穿戴整齊,隻見她一頭金釵步搖閃閃發光,一席灰藍色紅花底紋水緞長裙,兩道朱紅色緞帶披肩,膚白貌美雍容華貴,好似天宮仙子一般。
    待其收拾整齊,命人備車向尤馬拉的府邸出發。
    “風際會的人都安排好了嗎?”馬車之內馮茵茵向對麵的侍女問道。
    “小姐放心,他們都已經到位了!今晚如果有需要的話,他們會全力執行小姐的命令......但是小姐,我們動用風際會的力量來完成計劃,恐怕......”侍女臉色有些猶豫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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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茵茵看了對方一眼,語氣堅定的打斷了對方“這不是你應該關心的事情,我自有主張,如果能夠完成這個計劃,對我們天國的利益絕對是大有裨益,做大事者不拘小節,你不用擔心,出現任何問題自有我來負責!”
    “是!是奴婢多嘴了!”那侍女臉色驚慌的低首說道。
    “算了,我也知道你是擔心我,但是我今後不希望聽到這種對我的質疑,明白嗎?”馮茵茵眼神微寒的看了一眼侍女,冷聲說道。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車外傳來護衛的聲音“大使小姐,尤馬拉的府邸到了!”
    “知道了!”馮茵茵答應一聲,侍女趕緊打開了已經停住的馬車車門,先行下車看了看,果然馬車停在尤馬拉府邸的後門前。
    幾名身穿使者服飾的人恭敬的站立在後門的兩側,躬身向正在下車的馮茵茵行禮。“大使小姐大駕光臨,我深表榮幸!”隨著一聲略帶磁性的男聲,尤馬拉身穿貴族華服走了出來,對著馮茵茵行了一個標準的雄獅帝國標準貴族禮。
    “尤馬拉大人客氣了,勞您親自迎接,真是受寵若驚!”馮茵茵見尤馬拉親自前來迎接,臉上帶著和善的笑意,回了一禮。
    那笑容在尤馬拉看來簡直宛如百花齊放,頓時有些意亂神迷,不覺看癡了,馮茵茵見他這般模樣,心中雖然鄙夷,但麵上卻是一笑說道:“尤馬拉大人打算在這裏和我談話嗎?”
    “哦!?哈哈哈,是我失禮了,快,快請進!”尤馬拉聽到馮茵茵的話語,這才回過神兒來,臉上略顯尷尬的伸手示意,將馮茵茵等人讓進府邸之內。
    府邸的院落被打掃的幹淨整潔,可以看出有些地方特意裝點了綠化,通往客廳的回廊內燈火已經點起,在回廊七彩的玻璃格窗映照之下,顯得色彩斑斕。
    客廳的方向已經傳來若隱若現的音樂聲,曲調柔美悠長,令人心情愉悅而放鬆。不時有幾名侍者穿梭在回廊與客廳之間,一看便知是在傳遞飲食。
    馮茵茵看著眼前的一切,抬頭看了一眼略帶微風的夜空,心中不免感歎“也不知今晚之後,這繁華府邸是否會隨這風而消散!?但願我天明帝國在這場變化中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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