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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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魯倫河在八月的驕陽下泛著冷冽的光,湍急的水流卷著碎冰撞擊著河岸,將河床切割成犬牙交錯的淺灘。明軍大營設在東岸的緩坡上,九座金黃帥帳呈北鬥狀排列,最中央的禦帳前,朱雄英的日月旗正獵獵作響,旗角垂落的流蘇掃過校場石板,驚起數隻蟄伏的草蜥。
“報——!”探馬渾身水痕闖入中軍帳,馬蹄鐵在青磚上擦出刺耳火花,“瓦剌人在河西岸築起三丈高的‘木狼牆’,每十步設箭塔,拒馬樁深入河床兩丈,水下暗樁纏有倒刺漁網!”帳中諸將聞言皆變色,藍玉手中的狼毫在輿圖上劃出歪斜的墨痕,卻見朱棣突然起身,甲胄撞擊聲驚飛梁上燕雀。
朱雄英凝視著輿圖上蜿蜒的河道,指尖停在河心洲位置——那裏如一枚楔子插入河中央,若被敵軍占據,弓箭可覆蓋整個東岸淺灘。“木狼牆”由碗口粗的鬆木交錯搭建,外覆生牛皮,尋常火攻難以奏效,而瓦剌可汗巴圖魯的金頂大帳,正設在牆後五裏處的敖包山下,隱隱可見旌旗翻卷。
“諸位且看,”藍玉以玉鎮紙壓住輿圖兩角,目光掃過帳中將領,“敵軍以河為盾,以牆為甲,若正麵強攻,我軍每前進一步,都要在箭雨和拒馬中折損三成。”他指向輿圖西側的“哈喇穀”,那裏山徑狹窄卻直通敵軍後營,“若分五萬步騎從此處迂回,三日內可繞至敖包山北麓,斷其水源。”
帳中響起此起彼伏的讚同聲,唯有朱棣沉默不語。他盯著河心洲上飄動的白色狼旗,忽然抽出腰間佩劍,劍刃在燭火下劃出冷光:“迂回之策雖妙,卻需穿越三百裏無人區。”劍尖陡然轉向東岸渡口,“但敵軍既敢將主力陳於河西,必留後營空虛。若以‘蛙人’探清水下暗樁,再以皮筏載火銃手夜渡,直取河心洲,便可撕開缺口。”
“火銃在船上難以發力,”藍玉皺眉反駁,“且河心洲麵積不足十畝,登島後難以立足。”朱棣卻冷笑一聲,從袖中取出一卷羊皮圖——竟是前日派朱高煦冒死探測的河床詳圖:“此處淺灘下暗樁間距三尺,恰容皮筏穿行,而洲上箭塔根基未穩,可用‘飛天神火毒龍槍’遠程焚燒。”他忽然望向朱雄英,目光如炬,“臣請以五千‘燕雲銳士’為餌,佯攻西岸‘木狼牆’,吸引敵軍主力,再派精銳奪洲,直插其心腹。”
朱雄英的手指摩挲著禦案上的犀角鎮紙,聽著帳外忽起的狂風。自灰騰梁之戰後,瓦剌人顯然吸取了教訓,將防線層層加固,若再用老辦法恐難奏效。藍玉的迂回雖穩,卻耗時太久,而朱棣的險招,卻暗合兵法“攻其必救”之道。他忽然抬頭,目光掃過兩位主將:“就依四叔之計。但河心洲若得手,需立刻架設浮橋,接應後續大軍。”
是夜,克魯倫河畔籠罩在濃重的霧靄中。朱棣親率一萬“燕雲銳士”集結在西岸渡口,清一色的玄甲黑馬,馬嘴銜著浸過香油的棉團,蹄鐵裹著毛氈。朱高煦作為先鋒,帶著二十名“水鬼營”士卒潛入河中,腰間纏著浸過桐油的麻繩,刃口塗著避水銀粉的短刀在水下泛著幽藍。
“當心暗樁!”朱高煦壓低聲音,感覺小腿突然撞上堅硬的木樁,忙揮手示意眾人停止。月光穿透薄霧,可見水下斜插著尖銳的樺木,樁頭塗著猩紅的毒汁,正是瓦剌人用來對付水鬼的“索命樁”。他摸出腰間的“破冰錐”,輕輕撬動樁底——果然,木樁底部用生藤捆著銅鈴,稍有晃動便會發聲。
“後撤十步,從暗流處走。”朱高煦打出手勢,帶領眾人順著河底的深溝潛行。水流突然變得湍急,他感覺胸口發悶,抬頭隻見水麵上漂著層層疊疊的拒馬,每根橫木上都釘著三棱倒刺。好在“水鬼營”士卒皆善閉息,借著隨身攜帶的羊皮氣囊換氣,終於在子時三刻抵達河心洲南岸。
與此同時,西岸的“燕雲銳士”已發起佯攻。朱棣故意將火把綁在空馬上,任其在渡口奔馳,火光映著甲胄,竟似千軍萬馬壓境。瓦剌人果然中計,“木狼牆”上的萬張硬弓同時拉開,箭矢如暴雨般傾瀉,卻隻射中密密麻麻的草人。朱棣躲在巨石後,聽著對岸的弓弦聲漸密,忽然冷笑:“差不多了。”
河心洲上,朱高煦的士卒已用“神火飛鴉”點燃箭塔。這種改良後的火器形如烏鴉,腹內裝滿硫磺火藥,借著夜風滑翔,精準落在鬆木搭建的塔樓上。“轟!”第一座箭塔燃起熊熊大火,火光照見塔內的瓦剌守軍驚慌失措,紛紛從木梯滾落。朱高煦趁機甩出鉤索,帶著百人隊攀上洲岸,手中火銃齊鳴,將試圖阻攔的敵兵掀翻在河水中。
“洲上告急!”河西岸的巴圖魯接到急報,氣得將酒碗摔在地上。他原以為明軍會從西側迂回,卻不想竟敢在夜色中強奪河心洲——那裏一旦失守,整個防線便如被扯開咽喉。“調‘鐵狼衛’五千,務必奪回!”他的命令剛落,又有探馬來報:“東岸發現明軍浮橋!”
朱雄英站在東岸高台上,看著河心洲的火光映紅水麵,心中暗讚四叔算無遺策。早在白天,他便命人將特製的“蜈蚣浮橋”拆解藏於蘆葦叢中,此時借著洲上的火光,百艘鬆木筏迅速連接,橋麵鋪著浸過桐油的麻繩網,可防戰馬打滑。“傳朕命令,涼國公率五萬步卒過橋,直撲‘木狼牆’後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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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魯倫河上,浮橋在浪濤中微微晃動,卻穩如平地。藍玉的“神機營”走在最前,每人背著兩杆火銃,腰間掛著“一窩蜂”火箭筒。當他們踏上西岸土地時,“木狼牆”的守軍正忙著回援河心洲,後側防線竟隻有千餘老弱。“開炮!”藍玉一聲令下,三門“將軍炮”同時轟鳴,炮口噴出的火舌足有三丈長,將木牆轟出數丈寬的缺口。
巴圖魯此時才驚覺中計,剛要調回“鐵狼衛”,卻見東岸的明軍主力已如潮水般湧來。朱雄英親自率領的“金吾衛”身披明光甲,戰馬皆覆鐵鱗,在月光下如流動的金河。皇帝手中的九環金刀指向敵陣,身後二十萬大軍齊聲高呼“日月所照,皆為漢土”,聲浪驚起宿鴉,竟將滿天星鬥震得失色。
河西岸的“木狼牆”在明軍的兩麵夾攻下迅速崩塌,瓦剌士兵被火銃和火炮炸得血肉橫飛,未死者紛紛跪地請降。巴圖魯望著自家帥旗被明軍砍倒,眼中閃過絕望,正要舉刀自刎,卻被朱高煦一箭射落兵器——少年將軍不知何時已繞到他身後,橫刀架在他頸間:“可汗大人,我家陛下要你活著見識大明軍威。”
黎明時分,朱雄英登上敖包山,俯瞰著盡收眼底的克魯倫河。河水在朝陽下泛著金光,河心洲上的日月旗隨風招展,而西岸的“木狼牆”已化作一片焦土。朱棣渾身浴血卻步伐穩健,捧著巴圖魯的金冠走來,卻在遞出時忽然駐足:“陛下可知,為何臣堅持奇襲河心洲?”
朱雄英望著四叔鎧甲上凝結的血珠,忽然想起昨夜收到的密報——瓦剌人暗中聯絡韃靼,約好三日後合擊明軍。若按藍玉的迂回之計,恐難在援軍到來前破敵。“四叔是要趕在韃靼人到達前,先斷其左臂。”他接過金冠,指尖觸到冠頂的狼首雕飾,“這一仗,不僅要勝,還要讓草原各部知道,與大明為敵者,縱有天險,亦如土雞瓦狗。”
山風掠過敖包上的經幡,發出嘩啦啦的聲響。遠處,朱高煦正指揮士兵拆除剩餘的拒馬,將木料堆成柴薪。藍玉則帶著降卒清理河道,為後續大軍北上做準備。朱雄英忽然看見河畔有牧民跪地朝拜,他們手中捧著的,正是明軍分發給百姓的鹽巴和茶葉——這是徐允恭在戰前特意準備的“攻心之策”。
“陛下,該用早膳了。”隨行太監雲奇捧著食盒上前,朱雄英卻擺擺手,目光投向更遠方的漠北草原。那裏,還有韃靼的十萬鐵騎在等待,還有無數未知的沙丘與戈壁,但此刻站在這被征服的河岸上,他忽然明白,戰爭的勝負不僅在兵力強弱,更在人心向背。當瓦剌的牧民開始相信,大明的軍隊帶來的不是殺戮而是安定,這場對峙,便早已在人心向背間分出了勝負。
是日午後,明軍在克魯倫河畔舉行祭河儀式。朱雄英親手將巴圖魯的金冠投入河中,看著它隨波逐流,象征著瓦剌霸權的崩塌。而在東岸的中軍帳內,新的輿圖已展開,筆尖即將劃過更北的“斡難河”——那裏,是成吉思汗崛起的地方,也是朱雄英心中,大明軍旗必須飄揚的所在。
夜幕降臨時,河心洲的篝火仍在燃燒,受傷的明軍士兵互相倚靠著休息,軍醫的藥箱在火光中閃爍。朱棣坐在皇帝帳外,借著火光擦拭佩刀,忽然聽見帳內傳來低低的談話聲——是朱雄英在向藍玉詢問火器改良之策。他的唇角微微揚起,想起二十年前在北平城,那個趴在城牆上看他練兵的少年,如今早已成長為能在沙場上縱橫捭闔的帝王。
“四叔,”帳簾突然掀開,朱雄英遞出一碗熱粥,“明日就要向斡難河進軍了,早些休息吧。”朱棣接過碗,卻見粥裏混著草原上的野麥,想起白天看見的牧民笑臉。他忽然抬頭,望著皇帝年輕卻沉穩的麵容:“雄英可知,當年你皇爺爺北伐時,常說‘兵貴神速,更貴得人心’?如今我大明朝既得軍心,又得民心,這漠北草原,終究是我大明的牧馬之地了。”
夜風裹著河水的腥甜襲來,遠處傳來戰馬的嘶鳴。朱雄英站在帳前,看著河心洲上的點點火光,忽然覺得,這場對峙不過是漫長征途的開始。但隻要有四叔,藍玉這樣的良將,有大明這樣的鐵軍,任何天險都將化作通途,任何敵人都將在這如烈日般耀眼的軍威下,俯首稱臣。
克魯倫河的水,依舊滔滔北流,卻再難阻擋明軍北上的鐵蹄。當第一顆晨星升起在敖包山頂,新一輪的號角已然吹響,那是進軍的號角,是征服的號角,更是屬於大明王朝,在漠北草原上,永遠回蕩的,勝利的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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