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一個慫,一個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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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妹這是在想朕?”蕭庭明眉梢一揚,似笑非笑。
    他甚至著重強調了“弟妹”這個詞。
    紀苭卿不由打了個寒戰,但是她很快就穩住了心神,不慌不忙地圓上了話:“妾剛剛聽說,刺殺妾的殺手出自千機朱雀,若非皇上相救,妾恐怕此時已經身首異處了。”
    她抬起頭,麵不改色地直直應對著蕭庭明的目光:“妾隻是在想,應該和夫君一起進宮,當麵向皇上表達感謝的。”
    紀苭卿把話說得天衣無縫,蕭庭明也挑不出半點毛病。
    外麵淅淅瀝瀝下著小雨,蕭庭明周身也沾滿了氤氳濕意。
    他收起了傘,狀似不經意般瞥了一眼少女雪白的手腕。
    她的手腕上沒有佩戴任何配飾,修剪齊整的手指捧著一個瓷杯,發髻溫婉,穿著一襲藕粉色長衫。
    品茶聽雨,好不愜意。
    蕭庭明挪開了目光,問道:“庭風呢?”
    紀苭卿耳廓微紅:“他沐浴去了。”
    蕭庭明一皺眉。
    沐浴?大白天為什麽沐浴?
    再看紀苭卿,她的頭發也微微濕潤,好似也剛剛沐浴過。
    甚至她低垂的臉頰上,還能看得出些許未褪的情意。
    蕭庭明心中愈發不快。
    果然是一對恩愛夫妻,白日裏也行那床笫之事。
    他雙手抱胸,就隔著一麵窗子挑起刺來:“庭風是國之柱石,縱橫天下的戰神將軍,你作為他的夫人,卻總勾著他耽溺於兒女情長,該當何罪?”
    紀苭卿聽了這句話,幾乎都要氣笑了。
    她跟蕭庭風是夫妻,既然為夫妻,就少不了你儂我儂。
    難不成她還得跟蕭庭風分房而居,一句話也不說,全當做陌生人嗎?
    蕭庭明好沒道理。
    若是換個人,紀苭卿可能直接開罵了,但站在她麵前的乃是天下之主一國之君,給紀苭卿十個膽子也不敢這麽做。
    紀苭卿又想起來了狩獵期間,蕭庭明送給她的那些個坐胎藥,直到現在,她一想到那些苦得令人發指的坐胎藥就想作嘔。
    於是她實在沒忍住,還了一句嘴:“不是皇上讓妾趁早為端王殿下傳宗接代嗎?那一碗碗坐胎藥的恩典,妾銘記於心。”
    蕭庭明冷冷睨著她。
    他發現眼前的女人膽子真的很大。
    這個時候了,居然還敢和他頂嘴。
    從狩獵時他將她從殺手手中救下,她就有直呼他的名諱過。
    甚至現在他突然出現,紀苭卿驚訝過後也並不行禮,問她在想什麽,她依然是直呼他的名諱。
    這不是一個尋常女子的反應。
    甚至連紀苭卿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這些一反常態的舉動。
    江山容易改,本性最難移。
    她是一個禮儀周全的女子,在當初太後壽宴之上,她就禮儀周全妥帖,無半分逾矩。
    可麵對他的時候,紀苭卿又總是忘記行禮,甚至會時不時直呼他的名諱。
    麵兒上的恭敬與敬畏,幾乎全都是裝出來的。
    從紀苭卿的一言一行來看,她似乎對他又怕又懼,但麵對他的時候,總是帶著幾分說不出的熟悉感。
    他夢中的那個女子見他時也從不行禮,甚至還敢跟他頂嘴,指使他命令他。
    紀苭卿與夢中的那個女子真的太像太像。
    就在此時,一道清朗的男聲傳來:“皇兄?”
    蕭庭風沐浴過後,穿著一身裏衣就走了出來。
    聞聽此言,紀苭卿立刻站起身挪到了蕭庭風身後,像是終於找到了自己的靠山一般,重重鬆了一口氣。
    這夫妻倆,一個慫,一個護,還當真是絕配。
    “皇兄怎麽光臨我端王府了?”蕭庭風揉了揉紀苭卿的腦袋安撫,示意她可以先行離開。
    紀苭卿巴不得趕緊溜,如今得了蕭庭風的準許,她溜得比兔子都快。
    蕭庭明淡然道:“心中不快,來找你喝酒。”
    他慢悠悠從窗戶旁繞過,舉步跨進了殿內。
    蕭庭風似乎知道蕭庭明為什麽心中不快,於是讓管家徐叔取來幾壇好酒,兄弟倆就這麽坐在了窗前的桌案旁,有一搭沒一搭地開始喝酒閑談。
    徐叔恭敬送來了酒,又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因為皇帝大駕光臨,為護帝王周全,書沉與墨知把守在門外。
    徐叔幽幽歎息:“每到了這一日,皇上和王爺都會喝得不省人事。”
    書沉和墨知對視一眼,也是神色凝重。
    在十幾年前的今天,還是皇子的蕭庭明與蕭庭風舉兵入宮,踏著屍山血海走上了那無人可及的至尊之位。
    後來,蕭庭明做了皇帝,蕭庭風則貴為端王,執掌兵權,征戰天下。
    他們贏了天下,可在他們腳下死去的,全都是他們的血脈至親。
    縱然狠辣如蕭庭明,有時也茫然過。
    他曾想,皇權之路雖然孤冷,卻不隻是他一個人走。
    他的親弟弟蕭庭風會一直陪著他。
    他們兩個人本相依為命,可現在蕭庭風身邊卻又出現了別的重要之人。
    倒是他覺得愈發孤寂。
    或許是察覺到氣氛過於凝重,蕭庭風玩笑一般說道:“苭苭膽子小,皇兄怎麽總是嚇唬她?”
    蕭庭明冷笑:“膽子小?我倒是覺得她膽子大得很。”
    蕭庭風猶豫了片刻,忽道:“皇兄,眼下天下已定,南闕在十幾年內都無再戰之力……”
    蕭庭明眸色沉沉,或許是酒意湧上來了,讓他心中愈發堵塞:“你想說什麽?”
    蕭庭風還是把話補完了:“我想交了兵權,帶著苭苭四處走走。”
    苭苭想離開京城,蕭庭風是知道的。
    他永遠不會忘記他將她帶回京城的時候,苭苭那雙充滿恨意的眼睛。
    縱然苭苭現在如常人一般,似乎早就將這件事拋之腦後。
    但蕭庭風知道,這件事情絕沒結束。
    此話一出,蕭庭明幾乎瞬間捏碎了手中的酒盞。
    他的笑容很冷很冷,帶著幾分說不出的怒意:“你要走?你也要走?!”
    蕭庭風皺著眉頭看著蕭庭明被瓷片劃破的手指,那手指現在正往外滲著血。
    “若皇兄需要我,我即刻可回。”
    蕭庭明低低笑了起來:“蕭庭風啊蕭庭風,若你走了,我護這天下還有什麽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