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回家探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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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明遠在山上閉關修煉,故而不曾一同下山,讓子午和餘下代為轉達,問候種府上下。尹氏去了延安府,姚月一同前去陪伴。府邸留下種容、種雪,還有嵬名白雲照看。那種風、種月,種佳雪、種佳樂都在荷花池玩耍。
子午道:“沒想到,府邸原封不動,金人居然沒破壞,真是不可思議,我想著金軍定會燒殺搶掠,此處定是殘垣斷壁。”
餘下道:“可不是,畢竟大雁塔附近幾處樓宇都冒煙了。還有幾戶宅子,都被霹靂炮擊中了。”
種浩道:“那霹靂炮是我宋軍阻擊金軍時用的,結果炮彈出了差錯,掉落民宅,真是慘不忍睹,老兩口活生生被大火燒死了,搭救之時,人都變成黑炭了。”
種雪伸手摸了一下下巴,納悶道:“金人攻城,那也是上一次。這一次富平之戰後,金人就不再攻擊京兆府了。他們突然不殺人也不放火,不知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種容笑道:“不管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要相安無事就皆大歡喜,就怕金人說一套做一套,那就麻煩了。”
嵬名白雲歎道:“如今京兆府成為金國地盤,不知趙構做何感想,還想不想收複?我看逃之夭夭,對中原不管不顧,不知是何道理。”
子午道:“這件事,我等也百思不得其解。”
餘下道:“我眼下有些明白了,為何當年姚平仲銷聲匿跡,恐怕就是看到朝廷如此,才心灰意冷。”
種風笑道:“姚平仲,是叫做‘關中小太尉’的,我爹常說此人。”
種月歎道:“不錯,爹爹說說看姚平仲什麽模樣。”
種佳雪道:“我早聽娘提及過,爹爹活著時候與姚平仲稱兄道弟。”
種佳樂笑道:“那爹爹是‘關中大太尉’,是也不是?”眾人都笑。
種浩道:“孩子們都長大了,爹爹與叔父在天之靈,會安息了。溪弟也欣慰了。”
嵬名白雲道:“種溪在天有靈,還望他護佑兩個孩子。我盼望等孩子們長大以後,天下太平,就好了。”
子午和餘下回家心切,與種浩等人又說了幾句話,就急匆匆離去了。種浩等人送二人到大門口,見他們漸行漸遠,才轉身離去。
子午與餘下各自回家,看望父母之後,又去了普安家,之後相約去武連家予以探望。家中母親見了他們也是熱淚盈眶,抱頭痛哭。他們出了家門,父母依然站在門口相送,依依不舍,不在話下。
來到武連家門口,隻見大門口,有兩個門子站崗,兩頭大石獅子,威風凜凜,端坐於前。二人近前,門子換了人,也不認得他二人,就打發他們離開。
如若不是武員外的轎子落下,從轎內出來,餘下眼疾手快叫聲幹爹,恐怕就不得進去了。武員外轉過頭,見他二人清瘦不少,頓時一怔,差點沒認出來。
武員外見二人前來,頓時喜出望外,馬上相攜走了進去,來到廳堂,笑道:“武連這臭小子不親自回家,勞駕你們二人,豈不很是無禮?你們上次走時我看挺好,如何眼下就清瘦了不少?明紅與月兒走了,你們就吃不好飯了不成?這可就奇怪了。聽說子午喜歡那小姑娘?我看她是個好姑娘,可要善待才是。”
武夫人從堂外進來,見二人前來,隨即熱淚盈眶:“連兒可好?你們如今可好?”
子午馬上近前拜道:“幹娘可好?我們都很好,你們受委屈了。這兵荒馬亂的,晚輩們也都遠走高飛,很少回來,想必你們也是傷心難過的不得了。”
餘下也道:“如今京兆府這般太平,也算安慰許多。城裏城外皆是祥和,自然很好。下山之前還以為一路會有許多人傷心難過,四處也是烽火燎原,殘垣斷壁。城裏悲悲戚戚,破敗不堪,沒想到還是老樣子,真是匪夷所思。畢竟上次離開後,我大宋是一敗塗地,女真人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京兆府,自然不會大動幹戈。後來吳玠在和尚原、仙人關據守,女真人碰了一鼻子灰,我想他們定會拿京兆府出氣,沒想到,如今京兆府安然無恙,實在蹊蹺。”
武員外擺了擺手,頓時捋了捋胡須,眉飛色舞,道:“聽說吳玠在和尚原、仙人關大破金兵,我也以為京兆府大禍臨頭了。可兀術走時居然吩咐屬下不可胡作非為,要善待京兆府。當時許多人都傻了眼。”
武夫人也歎道:“這關中,西軍本是我大宋的主力軍,當年的西軍打得黨項人抱頭鼠竄,這西軍占據橫山之事,想必你們也聽說過。此番富平大戰,張浚瞎指揮,西軍便一敗塗地,損失慘重。如若不是吳玠與種浩在和尚原、仙人關據守,後果不堪設想。”
子午心有餘悸,惶恐不安,歎道:“幹娘所言極是,如若不然,成都府也岌岌可危。”
餘下靠近武夫人,推心置腹道:“幹娘,我們進城而來,一路上所見所聞可頗為蹊蹺,不知何故,女真人如何善待京兆府,太也不可思議了。”
武員外驚道:“此話怎講?”
武夫人也不解道:“你們可看到什麽了?”
子午驚道:“女真人居然在城外施粥,還幫助老百姓摘果子。看上去其樂融融,好似一家人。”
餘下介紹道:“可城內卻不同,青樓女子見了女真人去勾搭,女真人居然不為所動。”
武員外捋了捋胡須,搖搖頭:“這是白日,如若夜晚,金兵也會偷偷摸摸把青樓女子和民女帶入大營去的。青樓女子是心甘情願,民女是被逼無奈。不過有些青樓女子也剛烈不已,不願屈身金人,那死的就慘了,還被惡言侮辱,真是一言難盡。我花錢買通金將,才饒了一些民女。可過不了幾日,又被搶了,我再想花錢,金將置之不理,還威脅恐嚇警告我,不可多管閑事,如若不然,便是引火燒身。你娘身體不好,我怕金人找麻煩,再說銀子錢都轉移到了成都府,為你以後著想故而眼下沒太多閑錢打發女真人。爹想去成都府謀生,但念及祖祖輩輩居住長安,舍不得啊,這裏畢竟是故鄉,生我養我的地方。”頓時眼裏含淚,看向子午和餘下。
子午和餘下麵麵相覷,這才確信無疑,原來路上村民所言不虛。又見武員外如此情狀,心裏也是感同身受,頓時心如刀割,悲從心來。
武夫人介紹道:“女真人這樣做,也是貓哭耗子,假慈悲。不過,這京兆府的賦稅減少了,倒是一件極好之事。”
子午點了點頭,微微一笑:“此番下山,見到這般模樣,才算放下心來。隻要京兆府相安無事就好。”
餘下樂道:“我想,女真人也聰明過人,他們知道《孫子兵法》,上麵說,‘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女真人不攻城掠地,隻是以善待京兆府想長此以往,霸占此地。”
武員外道:“我看還有幾句話,才最貼切,正道是:‘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戰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毀人之國而非久也,必以全爭於天下,故兵不頓,而利可全,此謀攻之法也。’女真人恐怕有高人指點,聽說那完顏希尹和葉魯仿依契丹大字和漢字為基礎試製出了女真文字。完顏阿骨打可是尊崇過漢學,想必對《孫子兵法》也是珍愛有佳了。”
武夫人仰天長歎:“孫子曰:‘知彼知己,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我大宋之所以淪落今日這般田地,恐怕就是沒有自知之明。”
子午歎道:“《孫子兵法》 、《吳子》 、《司馬法》 、《六韜》 、《黃石公三略》 、《尉繚子》 、《李衛公問對》等七部兵書,早在神宗元豐時就頒布列為武學必考科目。按理說來,我大宋的兵書最多,比李唐還多,可就是敗多勝少。如此多的兵書戰策偏偏就拯救不了大宋,如之奈何?”
餘下唏噓不已,喃喃道:“一本兵法可救不了天下蒼生,何況這七本。有兵書戰策,有種家軍,可惜咱朝廷他膽小如鼠,他瞻前顧後,他一心一意想議和,有什麽法子,隻能把大好河山拱手讓人。欽宗皇上他不用李綱,也不用張叔夜,他用郭京,他不想做皇帝,他想成為金國的俘虜,他中了邪有什麽辦法?按理說來,欽宗他信佛,可太上皇信道,信道本沒錯,可他偏偏要信一個郭京。郭京哪裏是得道高人,郭京就是江湖騙子,他會耍把戲,他會忽悠人,到頭來,把我大宋江山社稷也忽悠沒了,世人可能會說郭京罪該萬死,要把他五馬分屍,淩遲處死,千刀萬剮。可郭京固然混蛋,但欽宗更令人大失所望。有什麽辦法?好端端的大宋江山社稷,毀於一旦。如今被女真人逼迫的幾無立足之地,這豈是天意?實為人禍所致。”
武員外恨恨的道:“孫子曰:‘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太上皇與欽宗一定沒仔細看過這句話。如若不然,焉能如此?”
武夫人安慰道:“好了,這事過境遷,何必自尋煩惱。當年‘澶淵之盟’本可相安無事,都是童貫這幫亂臣賊子胡作非為,蠱惑皇上要背信棄義。與女真人定什麽‘海上之盟’,這本無可厚非,可偏偏童貫手下又胡作非為,出現張覺事變。女真人本就對我大宋不屑一顧,便以此為借口,大兵壓境,一路南下。北方淪陷金人之手,豈不令人痛心疾首?天下太平實為列國所願,可金國偏偏就羨慕嫉妒我大宋的富甲天下,意欲咄咄逼人,豈不令人義憤填膺?”武夫人雖說是個婦人,卻如此心懷天下,一席話下來,眾人都佩服不已。
子午唏噓不已,擲地有聲道:“不錯,夫人所言極是,如若回想許多往事,恐怕說也說不完,道也道不盡。有些事本可力挽狂瀾,偏偏天災人禍,這就令人傷心難過了。”
餘下饒有興趣道:“種家軍當年打得黨項人抱頭鼠竄,可眼下敗於女真人之手,豈不蹊蹺?這件事我想不通,莫非女真人都是天兵天將不成?”
武員外呡了呡嘴唇,語重心長道:“這也沒什麽稀奇古怪,張浚瞎指揮,焉能不敗?這大宋文臣鬥嘴,武將鬥心眼,那可是世人皆知。你們看看當年的金人,在完顏阿骨打的帶領下,東征西討,打遍天下無敵手。靠的是什麽?自然是同心同德,功成不必在我。如若勾心鬥角,莫說抵禦來犯之敵,恐怕不等敵人來襲,就自亂陣腳了。天子除去六賊,無可厚非。偏偏麵對大兵壓境還要自相殘殺。在世人看來,恐怕不是懲奸除惡,為國為民,而是排除異己,搶班奪權。畢竟太上皇和皇上之間,那可是父子情深,偏偏還要爭強好勝,豈有此理?”
武夫人歎道:“好了,看看,孩子們回來看我們,要高興才是。談論這些豈不掃興?來,喝茶,留下吃飯可好?今晚就留下,陪我們說說話,意下如何?”
餘下微微一笑,依偎在武夫人跟前,笑道:“幹娘,我們也想留下,不過山上有些事,不可怠慢。”
子午也道:“此番下山見京兆府安然無恙,就放心了。”
武員外站起身來道:“你們留下吃個家常便飯,總可以吧?”馬上吩咐下人準備好酒好菜。
武夫人也拉著子午、餘下二人的手,熱情道:“飯還是要吃的,知道你們年輕人都忙。好男兒誌在四方,見到連兒,告訴他,別想家,趕走女真人,為娘替他驕傲。”不覺拿起帕子拭淚,心如刀割。
“幹娘,放心好了,有朝一日,大宋定會趕走女真人。”子午這才明白,原來幹娘還是希望還我河山,趕走女真人。
餘下也神情恍惚,仰天長歎道:“不錯,女真人想霸占關中,實乃癡心妄想。我堂堂大宋不怕邪,也不信邪。”
片刻,子午、餘下跟隨武員外與武夫人到廳堂吃飯,舉杯痛飲,喜樂無比後,武員外與武夫人攜管家出門相送,叮囑他們,一路慢走。
子午、餘下,出了武連家,走在京兆府大街上,頓時笑容滿麵。一時間,京兆府大街小巷並無慌亂,黎民百姓照常過日子。賦稅減少,金人在京兆府居然與黎民百姓打成一片,好生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