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0章 蛻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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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決了走廊裏那令人牙酸的刮擦鬼影,陽桃緊緊握著那根鏽跡斑斑、卻給了她莫大勇氣的鐵棍,
    粗糙的觸感硌著掌心,帶來一種近乎疼痛的真實感,將她從純粹的恐懼中稍稍拉回。
    她下意識地看向李長生,他依舊是一副古井無波的模樣。
    他沒有詢問陽桃的感受,也沒有任何鼓勵的言語,隻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走廊深處,便率先邁步前行。
    陽桃不敢耽擱,深吸一口帶著濃重黴味的空氣,快步跟上,手中的鐵棍握得更緊了。
    兩人沿著愈發昏暗的走廊繼續深入。
    牆壁上的汙漬和剝落的牆皮在搖曳的陰影中呈現出各種怪誕的形狀,仿佛無數隻窺探的眼睛。
    腳下的灰塵積累了不知多少年月,每一步落下都會揚起細小的顆粒,在從破損窗戶透進的、有限的灰光中飛舞。
    他們根據記憶中地圖的輪廓以及牆上零星殘存、大多鏽蝕或模糊的指示牌,拐過幾個彎,終於來到了主樓側麵一條格外陰冷寂靜的通道盡頭。
    一扇對開的、漆皮剝落大半的木門上,掛著一個歪斜的鐵牌,上麵模糊地印著“骨灰領取處”幾個字,像是垂死者最後的歎息。
    李長生伸手,輕輕推開了那扇虛掩的門。
    一股更加濃烈、更加複雜的冰冷氣息撲麵而來,其中混合了陳年灰塵、潮濕黴斑、某種難以言喻的化學藥劑殘留
    以及一種……更底層的、仿佛無數細微顆粒組成的冰冷塵埃的氣味
    那是骨灰特有的、令人靈魂都不安的氣息。
    門後是一個異常寬敞卻又因密集排列的寄存架而顯得格外逼仄的大廳。
    光線極其晦暗,僅有幾盞懸掛在高高天花板上的老舊燈管,發出滋滋的電流聲,著勉強能看清腳下路的昏黃光芒。
    視線所及,是一排排、一層層如同巨大蜂巢般的深色木質或金屬骨灰寄存架,它們整齊又壓抑地排列著,密密麻麻的格門如同無數隻沉默的眼睛,一直延伸到大廳盡頭那深不見底的黑暗裏。
    寂靜,這裏是一種吞噬一切的、沉重的寂靜,連自己的心跳聲都顯得格外突兀。
    陽桃按照信封上的指示——“第三排第四格”,小心翼翼地挪動腳步,目光在那些標注著編號的格門上搜尋。
    空氣中那股冰冷的死亡氣息幾乎讓她窒息,她努力控製著不讓自己去想每一個小格子後麵所代表的一個個逝去的生命。
    就在她逐漸接近目標,目光鎖定在第三排那個略顯斑駁的格門時,異變驟生!
    毫無征兆地,整個大廳的溫度瞬間暴跌,仿佛一下子被扔進了冰窖,陽桃呼出的氣息立刻變成了清晰的白霧。
    頭頂上那幾盞本就昏暗的燈管開始瘋狂地閃爍,明滅不定,將整個大廳映照得如同恐怖片現場,光影扭曲,黑影亂舞。
    一股遠比走廊裏那個刮擦鬼影更加龐大、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的惡意,如同實質的潮水,從四麵八方
    從牆壁裏、從地板下、從那些密密麻麻的骨灰格裏洶湧而出!
    整個大廳仿佛在這一刻“活”了過來,變成了一個充滿惡意的巨大活物。
    陽桃驚恐萬分地回頭,想要尋找那個唯一能讓她感到一絲安心的身影,李長生!
    然而,她看到了讓她魂飛魄散、血液幾乎凍結的一幕李長生原本站立的位置,此刻被一股濃稠得化不開、如同瀝青般翻滾蠕動的黑霧徹底籠罩!
    那黑霧仿佛擁有生命和意誌,帶著一種吞噬一切的貪婪,瞬間就將他的身影完全淹沒、吞噬
    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長生!!”陽桃的尖叫聲撕破了死寂,在大廳裏激起空洞的回響,充滿了無法言喻的恐慌和徹底的絕望。
    沒有任何回應。
    死一樣的寂靜中,隻有燈管閃爍發出的滋滋聲和她自己狂亂的心跳。
    巨大的、被拋棄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海水將她淹沒,她雙腿一軟,幾乎要癱倒在地。
    那濃稠的黑霧在吞噬了李長生之後,並沒有靜止,而是像擁有意識般,開始向整個大廳彌漫開來。
    黑霧所過之處,連空氣中漂浮的灰塵都仿佛被凍結了,停滯不前,一種絕對的死寂伴隨著黑霧的擴散而蔓延。
    陽桃甚至能感覺到,那翻滾的黑霧中,有無數道充滿戲謔、殘忍和饑餓的“目光”鎖定了她,讓她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青蛙,動彈不得。
    逃!必須逃!
    求生本能壓倒了一切,陽桃轉身就想衝向來的的那扇門。
    然而,當她衝到門口時,卻發現那扇原本虛掩的木門,不知何時已經被一層薄薄的、卻異常堅韌的黑色膜狀物完全覆蓋,用力推搡之下,紋絲不動,仿佛焊死了一般。
    “嘻嘻……嘻嘻嘻……”
    一陣若有若無、仿佛孩童嬉笑卻又扭曲變形、帶著金屬摩擦般刺耳質感的聲音,從彌漫的黑霧中飄蕩出來。
    這笑聲飄忽不定,時而仿佛就在耳邊低語,時而又像從大廳的另一個角落傳來,充滿了貓捉老鼠般的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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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桃的心髒瘋狂擂動,幾乎要從喉嚨裏跳出來。
    她被迫在這個布滿骨灰盒的恐怖迷宮中,開始了絕望的逃亡。
    她像一隻受驚的老鼠,在巨大的骨灰寄存架之間穿梭,利用複雜的結構躲藏。
    她蜷縮在冰冷的角落陰影裏,緊緊捂住自己的嘴,生怕一點呼吸聲都會引來那索命的黑霧。
    每一次那詭異的嬉笑聲靠近,伴隨著黑霧如同觸手般蔓延過她剛才藏身之所時,她都感到一陣陣徹骨的寒意,渾身僵硬,連血液都快要凝固。
    逃亡的路上,恐怖景象層出不窮旁邊一個骨灰格的格門突然自動彈開,裏麵緩緩滲出暗紅色的、粘稠如血的液體,散發著鐵鏽般的腥氣;
    她背靠的牆壁上,突然浮現出一張扭曲痛苦的人臉浮雕,嘴巴無聲地張大,仿佛在發出永恒的哀嚎;
    還有一次,她慌不擇路,腳下踩到了一灘冰冷滑膩、如同活物般蠕動的東西,低頭一看,竟是一灘不斷扭曲、增殖的黑色發絲狀物質,正試圖纏繞她的腳踝!
    陽桃嚇得魂飛魄散,拚命甩脫,沒命地向前跑。
    極度的恐懼和體力消耗幾乎將她的精神壓垮,淚水混合著汗水模糊了視線。
    就在一次她險之又險地從一個即將被黑霧完全籠罩的角落逃出,背靠著冰冷刺骨的骨灰架,胸膛劇烈起伏,感覺肺都要炸開的時候,李長生那平靜得近乎冷酷的聲音,仿佛穿越了時空,在她混亂的腦海中清晰地響起
    “恐懼無用,觀察才有生機。
    詭異並非無敵,必有其規律或弱點。”
    規律……弱點……
    這幾個字像是一道微光,刺破了籠罩在她心頭的厚重恐懼陰雲。
    她不能死在這裏!
    一股莫名的力量從心底湧起,她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銳的疼痛讓她混亂的思維清晰了不少。
    她開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再隻是被動地逃竄。
    她開始利用寄存架的複雜結構進行有意識的周旋。
    一邊躲避著黑霧的追擊,一邊拚命地睜大眼睛,調動所有的感官去觀察。
    她注意到,那黑霧似乎對完全封閉的小空間有所“顧忌”,不會第一時間湧入那些格門緊閉的骨灰格,反而會繞過。
    她還發現,那詭異的嬉笑聲並非完全隨機,每次響起前片刻,大廳中某個區域的陰影濃度會明顯加深,仿佛黑霧在那裏匯聚核心。
    黑霧的整體移動也並非漫無目的,它更傾向於沿著牆壁的陰影和物體投下的暗影區域擴散,似乎陰影是它的路徑和給養……
    陽桃絕不會知道,在她與這恐怖詭異進行著凶險萬分的生死追逐時,就在她身邊不足一米遠的地方,存在一個她與那黑霧都無法感知、無法觸及的奇異空間夾層。
    李長生正靜靜地站在那裏,仿佛一個超然物外的觀察者。
    他的身影清晰,並未被黑霧吞噬。
    他平靜地注視著陽桃像一隻受驚的小鹿在獵手的追捕下掙紮
    從最初的驚慌失措、狼狽逃竄,到此刻雖然依舊恐懼卻開始努力運用智慧尋找生路的模樣
    陽桃的觀察越來越投入,甚至暫時壓製了部分恐懼。
    在一次被迫需要橫穿大廳中央那片相對開闊、缺乏遮蔽物的區域時,黑霧從兩側急速合圍。
    陽桃驚慌失措,腳下被什麽絆了一下,一個趔趄撞倒了旁邊一個落滿灰塵的木質登記台上放著的一個舊搪瓷水杯。
    “哐當!”水杯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而就在這一瞬間,陽桃眼角餘光敏銳地捕捉到,那從右側蔓延過來、即將觸及她的黑霧邊緣,在接觸到地上一塊較大的搪瓷碎片反射出的、天花板上閃爍燈管的扭曲倒影時,竟然極其明顯地停滯了一下,甚至像被燙到一樣微微向後收縮了一絲!
    雖然這停滯和收縮短暫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在陽桃全神貫注的觀察下,卻如同黑夜中的螢火蟲般醒目!
    倒影?光的反射?不……不僅僅是光……那種反應,更像是……對自身影像的排斥?是鏡像!
    一個大膽到讓她自己都心跳漏了一拍的猜想猛地跳出腦海這隻詭異害怕鏡子?!
    她立刻瘋狂地回憶從進入這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火葬場到現在的一切細節
    走廊裏沒有鏡子,休息室沒有鏡子,甚至連廁所的鏡框都是空的!
    這個骨灰領取大廳,同樣找不到任何一麵鏡子!
    窗戶玻璃也髒汙得根本無法照出清晰的影像。
    這難道是巧合?還是一種暗示?
    這個發現讓陽桃的心髒因希望而劇烈跳動起來。
    她需要一麵鏡子!
    她需要驗證這個可能關乎生死的猜想!
    求生欲給了她力量和方向。
    她開始利用黑霧移動的規律,有意識地在躲避的同時,搜索大廳裏可能存在的鏡麵物體。
    她艱難地翻找著登記台的抽屜,裏麵隻有一些腐爛的紙張和生鏽的文具。
    就在她快要絕望時,在抽屜最深處,她的手指觸碰到了一個冰涼、圓形的金屬物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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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麵小小的、邊緣已經生鏽的圓形手持鏡!
    鏡柄是塑料的,已經發黃變脆,但鏡麵卻出乎意料地保存得相對完好,隻有幾道細微的劃痕。
    她如獲至寶般將這小鏡子緊緊攥在手心,冰涼的鏡麵似乎都被她手心的汗濡濕。
    陽桃開始實施一個極其冒險的計劃。
    她先是利用骨灰架作為掩護,悄悄移動到大廳一個相對偏僻的角落。
    這個角落三麵是牆,隻有一麵開口,像個小小的凹陷。
    她迅速地將旁邊牆上的一塊薄薄的、略帶反光效果的金屬指示牌卸了下來,斜靠在牆角,雖然反射影像很模糊,但聊勝於無。
    然後,她故意用力踢倒了一個放在旁邊的空花盆,發出巨大的聲響。
    “嘻嘻嘻……”詭異的笑聲立刻被吸引,帶著明顯的興奮感,濃稠的黑霧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從大廳中央迅速向這個角落湧來!
    陽桃背靠著冰冷的牆壁,看著那翻滾的黑霧封死了唯一的出口,帶著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嬉笑聲向她撲來,巨大的壓迫感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將小鏡子緊緊藏在身後,計算著距離。
    就是現在!
    當黑霧最濃鬱、仿佛凝聚成一個模糊扭曲人形的部分幾乎要觸碰到她鼻尖的瞬間
    陽桃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側身,將一直藏在身後的那麵小鏡子,如同盾牌般,直直地對準了那團蠕動的黑暗核心!
    “看清你自己吧!”她嘶聲喊道,聲音因恐懼和用力而變調。
    奇跡就在這一刻發生!
    那麵小小的鏡子,仿佛變成了一個通往異次元的黑洞入口!
    當黑霧的核心接觸到鏡麵反射出的、它自身那扭曲、混沌、充滿惡意的影像時,就像水滴遇到了燒紅的烙鐵!
    鏡麵猛地蕩漾起水波般的紋路,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大吸力從中爆發出來!
    “吱!!!” 詭異的嬉笑聲瞬間變成了尖銳到超越人耳承受極限的淒厲嚎叫!
    那翻滾的黑霧劇烈地扭曲、壓縮,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強行揉捏,化作一道黑色的氣流,瘋狂地被吸入那麵小小的鏡子之中!
    鏡麵像是沸騰了一般,裏麵映照出的不再是角落的影像,而是一片絕望翻滾的漆黑深淵!
    這個過程持續了大約三四秒,隨著最後一絲黑霧被吸入,鏡麵的波動戛然而止。
    鏡子裏,原本清晰的影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團凝固的、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的黑色陰影,被困在鏡麵之後,徒勞地衝撞著,卻再也無法突破那層薄薄的玻璃屏障。
    成功了……我真的做到了……
    陽桃渾身脫力,順著牆壁滑坐在地上,手中的鏡子差點脫手。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汗水如同小溪般從額頭淌下,浸濕了衣領。
    極度的緊張過後是徹底的虛脫,但劫後餘生的巨大喜悅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靠自己力量戰勝恐怖的成就感,讓她忍不住想要放聲大哭,又想放聲大笑。
    然而,就在她心神放鬆,以為這場噩夢終於結束的刹那
    “轟!!!”
    整個火葬場大廳,猛地劇烈一震!
    仿佛發生了地震,頭頂簌簌落下灰塵和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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