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侯府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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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運河上彌漫著潮濕的霧氣。四道黑影借著夜色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攀上了停泊在碼頭最外側的戰船。
    眾人靈巧地翻過船舷,落地時連一絲聲響都沒發出。他蹲在陰影處,豎起耳朵聽著甲板上銀鱗衛的交談——
    "聽說了嗎?這次去白鷺灣就是個幌子。"一名水手壓低聲音,"凶甲大人真正的目標是榆錢巷。"
    孫先的雙眼在黑暗中閃過一絲精光。他朝身後的向寧比了個手勢,四人立刻沿著纜繩滑向下層貨艙。
    潮濕的貨艙裏堆滿了漁網和繩索。王永年從懷中掏出一塊火石,擦出微弱的火光,照亮四人凝重的麵容。
    "凶甲果然起了疑心。"王永年聲音壓得極低,"他表麵上按韓甲的命令去白鷺灣,實則暗中調派了精銳去榆錢巷。"
    小九皺眉:"那我們不是白混上船了?"
    "不。"孫先冷笑,"正因為凶甲要演戲,對外才要這麽說。"
    向寧點頭道:“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這些水手都知道的消息,正說明凶甲已經相信周嚴不在榆錢巷了。“
    他手指蘸著積水,在甲板上畫了個簡易的河道圖,"白鷺灣往東三裏,有一處廢棄的蘆葦蕩,正是周嚴真正交易的地點。"
    王永年眯起眼:"你是說...凶甲故意傳出消息,就是為了掩人耳目?"
    孫先突然從懷中掏出震魂鈴。"不管凶甲打的什麽算盤,既然我們上了船..."他指尖摩挲過鈴上的銅紋,"到時候我會幫他添把火。我們與雷宇他們分別前,吩咐他們去白鷺洲等待。等我們到了白鷺灣,震魂鈴搖動就能激發他們身上驚魂鈴,可惜感應的距離僅有一裏。"
    船身突然一陣搖晃,遠處傳來號角聲——戰船起錨了。
    辰時的更鼓剛過,臨江侯府的青銅大門在晨霧中轟然洞開。韓起高坐白虎堂,指尖摩挲著一枚帶裂紋的玉玦,兩側依次立著韓甲、韓乙、周嬛與銀鱗衛諸將。
    "糧倉燒了,密信截了,許州的軍械都快送到本侯案頭了。" 韓起突然將玉玦拍在案上,"砰"的一聲脆響中,堂下眾人俱是一顫。
    "大郎。" 韓起聲音似鐵,"你來說說,這壽州城裏,是誰在吃裏扒外?"
    韓甲踏前一步,腰間銀鱗令嘩啦作響:"兒子正要稟報!"他一揮手,親衛抬進三樣證物:
    許州的軍械
    印著"臨江"的失竊糧袋
    韓乙"親筆"的密信
    "昨夜凶甲已率水師前往白鷺灣截人!"韓甲目光如刀刮過韓乙慘白的臉,"二弟難道不該解釋解釋?"
    "荒唐!" 韓乙猛地撕開衣領,露出白皙的胸膛,"兒子願以性命作保,這密信定是有人栽贓!父親若不信..."他突然拔出匕首抵住自己咽喉,"兒子現在就以死明誌!"
    堂上死寂。
    韓起突然輕笑一聲,目光轉向角落:"周嚴呢?"
    周嬛的指甲掐進掌心:"家兄昨夜為救火染了風寒..."
    "是麽?" 他不再詢問周嬛,轉頭看向兩個兒子。
    "既然大郎有證據,二郎有冤屈……" 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如悶雷滾動,"那本侯今日就給你們一個機會——說清楚。"
    "大郎先說。" 韓起冷冷道。
    韓甲踏前一步,目光如刀,直指韓乙:
    "父親,兒子昨夜已查明,東倉失火絕非意外!有人借糧倉混亂,暗中將新糧偷運出城,而接應的正是許州密使!"
    他一揮手,親衛抬上一隻木箱,掀開蓋子——裏麵赫然是幾袋印著"臨江"的糧食,以及一塊許州軍械殘片。
    "這些,是從昨夜離港的商船底艙搜出的!" 韓甲厲聲道,"而更巧的是——"
    他猛地展開一封密信,正是那封"韓乙親筆"的雲紋箋。
    "二弟,你解釋解釋,這封信是怎麽回事?"
    堂上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韓乙。
    韓乙臉色慘白,但嘴角卻扯出一絲冷笑。
    "大哥,你為了栽贓我,真是煞費苦心啊。"
    "父親若不信我,兒子今日就以死明誌!" 他抵住自己咽喉刀尖已刺破皮膚,滲出一絲鮮血。
    周嬛適時地尖叫一聲,撲上前去:"二郎!不可!"
    她轉頭怒視韓甲,金簪直指他的麵門:"大郎!你為了爭權,竟連親弟弟都要逼死嗎?!"
    韓起冷眼旁觀,手指輕輕敲擊扶手,似在衡量局勢。
    "父親!" 韓乙聲音嘶啞,"兒子敢對天起誓,這封信絕非我所寫!若有一字虛言,天打雷劈!"
    他猛地將刀往脖頸一送——
    "夠了!" 韓起突然暴喝,一掌拍碎扶手。
    韓乙的刀停在肌膚上,鮮血已順著刀鋒滑落。
    韓起緩緩站起身,目光如冰:
    "本侯還沒死,輪不到你們在堂上自戕!"
    堂內氣氛凝滯,韓起再次眼神陰鷙地轉向周嬛:
    "我再問你一次,周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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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嬛麵色微變,但很快恢複鎮定:"家兄正在府中休養。"
    韓起冷笑一聲,從袖中抽出一封信,甩在她麵前:
    "是嗎?那為何今晨有漁民看見他出現在白鷺灣?"
    信紙上赫然寫著——
    『周嚴密會許州來人於白鷺灣,寅時三刻。』
    周嬛瞳孔驟縮,但很快咬牙道:"這是栽贓!家兄絕不可能——"
    "夠了!" 韓起猛地打斷她,"本侯今日就看看,到底是誰在說謊!"
    他一揮手,銀鱗衛統領上前:
    "傳令凶甲,即刻封鎖白鷺灣,活捉周嚴!"
    "若他敢反抗——" 韓起眼中殺意驟現,"格殺勿論!"
    突如其來的馬蹄聲撕裂了白鷺灣水汽氤氳,戰船甲板上的露珠在晨曦中泛著冷光。傳令兵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驚起蘆葦叢中一群白鷺。
    "報——!"
    傳令兵滾鞍下馬,單膝跪地時鎧甲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他高舉的臨江侯令牌上,那隻鑄刻的睚眥獸首在晨光中猙獰畢現。
    "侯爺急令!"傳令兵的嗓音因為疾馳而嘶啞,"凶甲大人即刻封鎖白鷺灣,活捉周嚴!若敢反抗——"他深吸一口氣,"格殺勿論!"
    甲板上的銀鱗衛們不約而同地繃緊了身體,銀鱗戰船甲板上的水珠突然震顫起來。凶甲站在船首,銀鱗麵具倒映著粼粼水光,右手不自覺地撫上腰間那把飲血無數的環首刀。凶甲覆著銀鱗麵具的臉緩緩轉向岸邊,甲胄鱗片隨著呼吸發出毒蛇吐信般的窸窣聲。藏在麵具後的瞳孔驟然收縮成線——這比他預計的殺令來得早了整整一個時辰。
    凶甲想起一個月前的一個深夜,那個戴著黑色麵具的簪月使者潛入他帳中留下的密信——"韓甲若繼承爵位,將軍將永世為奴"。
    他指節在刀柄上收緊。這些年替韓甲做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那些深夜處決的"叛徒",那些被沉入白鷺灣的屍體,還有鼉龍身上的控獸紋......每樁每件都是套在他脖子上的絞索。
    船上的暗處寒光一閃。凶甲眯起眼,看到幾支已經上弦的弩箭正對著自己的後背——那是韓甲提前埋伏的死士。若此刻他有半分遲疑......
    "銀鱗衛聽令!"凶甲突然暴喝,聲音如金鐵交鳴。他猛地抽出環首刀,刀鋒劃破晨霧發出尖銳的嘯叫,"封鎖水道,活捉周嚴!"
    甲板上頓時響起整齊的甲胄碰撞聲。但在轉身發令的瞬間,凶甲的軍靴在柚木船舷上連跺七下——三長四短,正是當初簪月聯絡定下的暗號。
    戰船開始轉向時,凶甲扶了扶麵具。他現在既要讓韓甲看到自己"忠心執行命令",又不能讓周嚴真的死在亂軍之中。這個老狐狸現在還不能死,他此時活著比死了有價值得多。
    江上的霧越來越濃了。
    潮濕的底艙彌漫著桐油與魚腥的混合氣味,四道身影借著舷窗透入的微光,注視著甲板上的一舉一動。王永年粗糙的指腹摩挲著艙壁的木紋,突然壓低聲音:
    "韓起這是要斬草除根啊。"他耳語時喉間的傷疤微微抽動,"連"格殺勿論"都說出來了,看來侯府裏的戲碼比我們想的更精彩。"
    向寧的瞳孔在昏暗中收縮。他透過木板縫隙,死死盯著凶甲軍靴在船舷跺出的節奏——三長四短,像一記記悶雷砸在心頭。
    "不對勁。"他聲音發緊,"這是簪月的聯絡暗號,但壽州分舵的密檔裏,從沒記載過與凶甲接觸的記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除非..."
    "除非有人比我們更早策反了他。"孫先的眼睛在陰影中泛著寒光。
    向寧的匕首突然釘在木板上,刀柄微微顫動:"情況有變,計劃需要修正。"他立刻對另外眾人下達了新的指令:
    王永年在船底鑿孔,控製在半個時辰後多處開始陸續滲水。
    小九趁著靠岸停船的時機,去東岸利用滿月教的秘術和震魂鈴聯係尋找雷宇等人
    向寧與孫先嚐試接觸凶甲,用簪月的密語試探,如果對方釋放善意就進行合作會談。
    王永年悄無聲息地滑入底艙最下層,手中的短刀精準地刺入船板接縫處。他並不急於鑿穿,而是沿著木紋輕輕撬動,讓滲水緩慢而隱蔽。
    "半個時辰..."他低聲自語,指尖撫過船板,感受著木材的濕度變化,"足夠讓這艘船變成一座漂浮的囚籠。"
    他從懷中掏出一包特製的黏土,混合著桐油和鐵屑,輕輕塞入鑿開的縫隙。這種混合物遇水膨脹,會逐漸堵塞漏洞,但在外力衝擊下會迅速崩解——比如,經過湍急的白鷺灣,戰船遭受撞擊時。
    船艙裏,凶甲背對著二人,銀鱗麵具下的目光死死盯著窗外遠處的濃霧。他聽到了身後開門和輕微的腳步聲,卻沒有回頭。
    "將軍。"孫先的聲音沙啞低沉,用的是銀鱗衛的切口,"各船已準備完畢,是否按原計劃進入白鷺灣?"
    凶甲的手指在刀柄上輕輕敲擊——三長四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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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寧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緩步上前,袖中的手心微微出汗:"將軍,霧太大了,是否需要...換個方向?"
    凶甲終於轉過身,麵具下的眼睛冰冷而深邃。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簪月的人,似乎不該出現在這裏。"
    凶甲背對艙門而立,銀鱗麵具倒映著窗外模糊的天光,右手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刀鞘上磨損的睚眥紋。
    "將軍。"孫先的聲音像鈍刀刮過鐵甲,他抬手撕下臉上偽裝的疤痕, "您追捕多日的逃犯,此刻就站在這裏。"
    燭火突然劇烈搖晃。凶甲轉身時,鎧甲鱗片碰撞出毒蛇吐信般的聲響。他麵具下的目光如冰錐般刺向孫先眉骨上的舊傷:"武城侯世子?他的通緝畫像上可沒這道疤。"
    "流失造成的箭傷。"孫先的眼睛微微眯起,"經過戰場的人,凶甲將軍應當比誰都清楚?"
    凶甲的手突然按上刀柄,卻見向寧上前半步,舉著的青銅簪月令在掌心泛著金光:"簪月新任首領向寧。"他指尖輕點令牌內側的暗紋,"方才三長四短的跺腳信號,是給壽州城前首領的暗語?"
    他直視凶甲的眼睛,"我們不是來逃命的,是來談合作的。"
    環首刀驟然出鞘,刀尖抵住向寧咽喉:"合作?你們現在是我的階下囚。"
    艙外突然傳來雜亂的水聲和慌亂的腳步聲,甲板上銀鱗衛的呼喊此起彼伏。
    "底艙滲水了!"
    "快拿木楔來!"
    "第三隊去檢查船板!"
    "是嗎?"孫先指了指外麵的喧鬧,"那將軍最好聽聽我們的條件——"
    "驗夠了嗎?"孫先又指了指身下的船體,"還是說凶將軍想等這艘船沉了,再跟韓甲解釋為何要私會逃犯?"
    凶甲收刀入鞘,鎧甲鱗片發出毒蛇般的嘶響:"你們究竟想要什麽?"
    "合作。"向寧將染血的密信拍在桌上,許州軍印在燭光下猙獰如活物,"周嚴早就與許州知州合謀了,這次不隻是糧食交易,還想依靠許州兵攻下壽州城。"
    "周嚴必須死。" 他的聲音如刀刮鐵鏽,"但許州軍若已至城外,銀鱗衛獨力難支。"
    孫先適時拋出半塊虎符,冷笑道:"武城侯的先鋒營已埋伏在白鷺灣北側,隻要你點頭,今夜就能讓周嚴和許州特使有來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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