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無奈撤退

字數:7560   加入書籤

A+A-


    柳土獐帶著五名刺客歸來時,孫先正站在山坡上眺望遠方。大家已經疲憊不堪,但眼神依然銳利。他們本以為許州軍已經潰敗,接下來隻需拖延殘兵即可完成與凶甲的約定。
    然而,柳土獐帶回來的消息,讓所有人陷入沉默。
    "鄭晟的潰兵已經和後續部隊匯合。"柳土獐的聲音沙啞,皮膚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那不是軍隊……是遷徙的百姓。"
    孫先眉頭一皺:"什麽意思?"
    "根據他們的聊天信息推斷,許州城已經被秘境吞噬。"柳土獐緩緩道,"城牆爬滿血肉藤蔓,街道上的人會突然異變成怪物。許州知州薑仕東無力抵抗,聽周嚴的密使說凶甲和銀鱗衛已解決了壽州境內的秘境,便決定……舉城遷徙。"
    "多少人?"向寧忍不住問。
    "一萬步卒,十萬百姓。"
    空氣瞬間凝固。
    孫先伏在山脊上,眯起眼睛望向遠方。起初,他以為那隻是正午的太陽蒸騰水汽產生的熱浪扭曲了視線——地平線上蠕動的黑線,像一條緩慢流淌的汙濁河流。但很快,那"河流"越來越近,輪廓逐漸清晰。
    那不是軍隊。
    那是活著的災難。
    最前方是殘存的許州軍,約一萬餘人,卻走得潰不成軍。
    鄭晟仍騎在戰馬上,但鎧甲已失去光澤,肩甲裂開一道猙獰的縫隙,露出下麵發黑的皮膚。他的眼神陰鷙,卻不再有昨日的暴戾,隻剩下一種麻木的警惕。在他身旁,許州知州薑仕東穿著沾滿泥汙的官袍,臉色灰敗如死人。
    "加快速度!日落前必須趕到白鷺洲!"鄭晟嘶吼著,聲音沙啞得不像活人。
    沒有人回應。士兵們拖著兵器,腳步虛浮。有人走著走著突然跪地幹嘔,吐出混著黑色絲線的黏液;有人脖頸上鼓起蠕動的肉瘤,卻仍機械地向前邁步。
    十萬餘難民,鋪天蓋地,像被驅趕的羊群,又像潰堤的濁流。
    老人拄著樹枝做的拐杖,腳上的草鞋早已磨爛,露出腐爛的腳趾;
    婦人抱著啼哭的嬰兒,那嬰兒的瞳孔在陽光下泛著不正常的幽藍;
    青壯年推著堆滿家當的板車,車上綁著發黴的糧食、裂開的祖宗牌位,甚至——裹草席的屍體。
    更可怕的是那些正在異變的人。
    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突然慘叫倒地,他的脊骨刺破皮膚,像樹枝般瘋長;
    老婦人的臉皮脫落,露出下麵鱗片狀的硬質層,卻仍死死抱著一口鐵鍋;
    孩童們手拉著手,他們的影子在正午陽光下扭曲成非人的形狀。
    空氣中彌漫著腐臭和絕望。
    軫水蚓的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他們在互相感染......"
    確實——每當有人異變,周圍的人就會突然僵住,眼白爬上黑絲,然後繼續麻木前行。就像一場沉默的瘟疫。
    "看那個。"柳土獐指向隊伍走過的土地。
    大地也在腐爛!
    隨著人潮經過,幹裂的土壤滲出黑色黏液;
    野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黃,然後詭異地扭動著重新站起;
    連天空都變得渾濁,陽光透過塵埃,在地上投下病態的黃綠色光斑。
    孫先死死盯著人潮最末尾——
    那裏跟著一群"東西"。
    它們勉強保持著人形,但四肢關節反向彎曲,像蜘蛛般爬行。每當有難民倒下,它們就一擁而上,將屍體拖進陰影裏。咀嚼聲隱約可聞。
    "許州城的殘餘。"孫先聲音幹澀,"他們是被自己的噩夢驅趕著來的。"
    子時三刻,遷徙營地邊緣。
    鄭晟的親衛隊圍成三重警戒圈,火把在夜風中搖曳,將扭曲的人影投在帳篷上。但沒人注意到,在火光與黑暗的交界處,地麵上的陰影正在不自然地蠕動。
    柳土獐的五名刺客——影爪、骨刺、幽息、血鉤、無聲——像五滴墨汁滲入沙地,無聲無息地潛入營地。
    影爪率先出手。
    他貼著一名親衛的影子移動,當對方轉身時,突然從影中暴起。灰綠色的手指扣住親衛的咽喉,指縫間滲出麻醉黏液,三息之內就讓目標癱軟如泥。影爪輕輕接住倒下的軀體,將其拖入陰影中。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骨刺負責清除暗哨。
    他的指骨已異變成三寸長的森白骨刃,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一名躲在樹上的弓箭手剛察覺異動,喉嚨就被骨刃貫穿。骨刺接住墜落的屍體,用腳尖勾住弓弦,讓硬弓緩慢回彈,避免"嗡"的震動聲驚動他人。
    幽息和血鉤配合解決巡邏隊。
    幽息從口中呼出無色無味的麻痹霧氣,三名巡邏兵剛吸入就眼神渙散。血鉤趁機甩出脊椎骨異變而成的鉤索,精準勾住他們的腰帶,將人拖進草叢。鉤索收回時,上麵沾著的血珠被皮膚重新吸收——這是秘境賦予的能力,血肉兵器。
    無聲則負責最後的收尾。
    他站在營地中央,黑袍下的身軀微微震顫,發出人耳聽不到的次聲波。方圓十丈內的戰馬突然開始不安地刨地,親衛們不得不分心去安撫坐騎。借著這陣騷動,柳土獐親自潛入主帥帳篷。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鄭晟因為昨日的狼狽逃回,此刻好不容易入睡正在淺眠。
    他的睡姿很怪異——身體蜷縮如胎兒,右手卻死死握著佩劍。劍鞘上滲出粘稠的黑血,在毛毯上洇出蛛網狀的痕跡。更詭異的是,他的嘴角時不時抽搐,也開始露出不屬於人類的鋸齒狀尖牙。
    柳土獐的手掌緩緩覆蓋鄭晟的口鼻。
    "唔!"鄭晟猛然睜眼,看到的是一張沒有五官的平滑麵孔——這是柳土獐的擬態能力,用於最大限度引發恐懼。趁對方驚駭的瞬間,柳土獐的左手化作尖錐,刺入鄭晟的頸側神經叢。
    鄭晟的身體劇烈抽搐幾下,隨即癱軟。
    帳篷外突然傳來腳步聲:"將軍?屬下聽到動靜..."
    柳土獐的皮膚瞬間變得透明,與帳篷陰影融為一體。親衛掀開帳簾時,隻看見"熟睡"的鄭晟和微微晃動的燭火。
    "錯覺嗎..."親衛撓撓頭退了出去。
    三息之後,鄭晟的"屍體"被裹進毛毯,由無聲扛著沿著他們來時規劃好的路線離開。
    鄭晟是被刺骨的寒意激醒的。
    他猛地睜開眼,喉嚨裏擠出一聲嘶啞的吼叫,卻被迎麵灌入的冷風嗆住。鐵鏈的冰冷緊勒著他的手腕,將他呈"大"字形懸吊在魚嘴峽的斷崖之上。腳下是百丈深淵,黑霧翻湧,隱約能聽見某種東西在深處蠕動的聲音。
    "醒了?"
    孫先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鄭晟艱難地扭過頭,看到孫先負手而立,站在斷崖邊緣。眾人有意無意的無聲地圍在四周,像一群等待獵食的夜梟。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星宿衛——他們的身體在月光下呈現出不同程度的異變:
    鄭晟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發現自己被鎖在一塊突出的岩上,岩石表麵刻滿了鎮邪符文,此刻泛著淡淡的光,像是被什麽力量重新激活。更可怕的是,他感覺到自己皮膚下的"那些東西"正在恐懼,蠕動的速度變得遲緩,仿佛被什麽壓製著。
    "你們……"鄭晟的嗓音沙啞得不成人聲,嘴角不受控製地抽搐,露出幾顆已經異變成尖錐狀的牙齒,"殺了我……快……"
    星日馬上前一步,指尖凝聚出一縷純淨的白光,抵在鄭晟的喉結上。光芒灼燒皮膚的"滋滋"聲伴隨著焦臭味彌漫開來。
    "不急。"孫先的聲音比峽穀的夜風更冷,"先說說,許州城到底發生了什麽?"
    鄭晟的喉嚨裏擠出一聲非人的尖嘯。
    星日馬的光咒驟然增強,刺目的白光如利劍般穿透鄭晟的軀體。他的慘叫聲驚飛了峽穀中棲息的夜梟,黑壓壓的鳥群撲棱棱地衝向血月,像一場逆行的黑色暴雨。
    而在這慘叫聲中,張月鹿緩步上前,菱形瞳孔微微收縮:"說謊的話,你會後悔你皮膚下的那東西沒有先吃了你。"
    鄭晟的掙紮突然僵住。
    鄭晟的皮膚在光咒灼燒下不斷剝落,露出下麵蠕動的黑色絲狀物。他的眼球已經完全渾濁,眼白爬滿血絲,瞳孔擴散成不規則的鋸齒狀,但神誌卻因星日馬的光咒而短暫清明。
    "許州……早就不是活人的城池了……"
    他的聲音像是從腐爛的胸腔裏擠出來的,每說一個字,嘴角就滲出混著黑色絲線的黏液。
    "三個月前……薑仕東派了一支精銳進秘境……說是要"淨化源頭"……"
    鄭晟的喉嚨突然鼓起,像有什麽東西在內部翻湧。星日馬立刻加強光咒壓製,才讓他勉強繼續說下去。
    "他們失敗了……不,是背叛了……"
    "帶隊的……叫薑仕源……他主動讓秘境侵蝕了自己……"
    鄭晟的身體突然劇烈抽搐,皮膚下凸起無數細小的蠕動痕跡,仿佛有無數細蟲在血管裏奔逃。張月鹿的菱形瞳孔驟然收縮——她看到了更深的恐懼。
    "薑仕源回來後……第一個找上了族兄,知州薑仕東……"
    "他們……他們達成了協議……"
    鄭晟的牙齒開始脫落,取而代之的是細密的黑色骨刺。他的聲音越來越扭曲,像是兩個人在共用同一具身體說話。
    "薑仕東自願成為"容器"……換取力量……"
    "而它……它需要活人……需要很多很多活人……"
    "所以許州城……才會"緩慢淪陷"……"
    "他們在篩選……在培育……"
    鄭晟的胸口突然裂開一道縫隙,露出裏麵密密麻麻的卵狀物。每個卵裏都蜷縮著一個微小的、蟲胚胎。
    "遷徙隊伍裏的"半轉化者"……都是種子……"
    "等到了壽州……等周嚴打開城門……"
    "他們就會……"
    鄭晟的話沒能說完。
    他的頭顱突然像熟透的果實般爆開,但不是鮮血和腦漿——而是一團黑色黏絲蠕動的蟲球,在空中瘋狂扭動了幾息,隨即被星日馬的光咒燒成灰燼。
    屍體仍被鐵鏈懸掛在鷹嘴岩上,傷口處幾條殘留的黑色絲線還在緩緩下滴,最終也被光咒的力量鎮壓,化為黑煙消散。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沉默良久,張月鹿緩緩開口,聲音冷得像冰:
    "薑仕源不是叛變……他是被"替換"了。"
    "三個月前進入秘境,但再回來的已經不是本人,僅僅隻是擁有記憶的蟲子結合體。"
    "而複活的薑仕東……他以為自己能控製這種力量。"
    她看向孫先,菱形瞳孔中倒映著血月:"遷徙隊伍裏的十萬"難民",有多少是"休眠體"無法弄清。"
    "一旦他們進入壽州……"
    "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瘟疫。"
    夜風卷著血腥氣掠過魚嘴峽,星宿衛們沉默地等待著孫先的決定。雷宇的指節捏得發白,王永年則死死盯著地上鄭晟殘留的黑灰——每個人眼中都跳動著不同的火焰。
    "還繼續阻擋許州軍麽?"雷宇突然開口,聲音沙啞。"那群東西根本不是軍隊,是行走的怪物!我們五十人攔得住十萬行屍走肉?"
    岩壁上的火把突然劇烈搖晃,映得眾人影子張牙舞爪。
    "如果撤,"王永年陰著臉接話,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腰刀。"與凶甲的三日之約還剩最後一天。更何況……"他壓低聲音,"若許州軍真如鄭晟所說帶著"瘟疫",不通知銀鱗衛就撤,日後……"
    他沒說完,但所有人都明白潛台詞:無論是周嚴還是凶甲,都有可能騙開壽州城門,那麽就算眾人逃到壽州城內,也是滅頂之災。
    孫先突然抬手,所有人瞬間噤聲。
    他走到懸崖邊,俯瞰下方蜿蜒如腐腸的遷徙隊伍。火把連成的長龍中,隱約可見某些"人"的輪廓正在不自然地扭曲。
    "雷宇。"
    "在!"
    "向寧。"
    "屬下在。"
    "讓雷宇用暗影虎帶著你。"孫先扯了扯下自己的鮫綃內甲扔給他,"直接找凶甲,就說……"他頓了頓,""告訴他許州來人皆是是活屍",周嚴能殺就殺,不能殺立刻回壽州城。"
    "至於其他人……"孫先的刀緩緩出鞘,刃口映出眾人的臉,"跟我在魚嘴峽演完最後一出戲。"
    喜歡左靈複蘇請大家收藏:()左靈複蘇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