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三次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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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艘鐵甲戰船靜靜停泊在血色晨霧中,船首的銀鱗旗獵獵作響。凶甲負手立於船頭,銀鱗麵具在晨光下泛著冷光,身後站著向寧和雷宇——兩人皆染血,顯然剛經曆一場惡戰。
    當孫先帶著眾人跌跌撞撞衝出峽穀時,船上的弩炮立即調轉方向,瞄準了他們。
    "口令。"凶甲的聲音透過麵具傳出,沉悶如雷。
    "周嚴已死。"孫先嘶啞回應,同時掀開被血浸透的衣襟——他胸口的傷還在滲血。
    弩炮緩緩垂下。
    甲板上彌漫著濃重的血腥氣,混雜著鐵鏽與腐肉的味道。
    孫先踏上戰船時,靴底立刻黏上了半凝固的血漿,發出輕微的“咯吱”聲。他的目光掃過甲板——十幾具銀鱗衛的屍體橫陳各處,有的被長矛貫穿釘在船舷,有的頭顱碎裂,腦漿潑灑在纜繩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個被三根鐵矛交叉釘死在主桅杆上的男人。
    周嚴。
    他的屍體已經被刀劍砍的稀爛,露出森森白骨,但那頭卻詭異地完好無損——瞳孔擴散成漆黑的空洞,仿佛仍在凝視著登船的每一個人。
    “你們來得正是時候。”凶甲的聲音從高處傳來。
    他站在舵樓上,玄鐵麵具泛著冷光,手中握著一把仍在滴血的短刀。在他腳邊,跪著一個被挑斷手腳筋的銀鱗衛,那人滿臉是血,卻還在嘶啞地笑著,嘴角咧開到耳根。
    “最後一個。”凶甲一腳踩在那人背上,刀尖抵住其後頸,“韓甲埋了二十七顆釘子,這是最後一顆。”
    刀光一閃,人頭落地。
    滾動的頭顱在甲板上劃出一道血痕,最終停在孫先腳邊。那張臉上的笑容絲毫未變,甚至在被斬首的瞬間,嘴唇還在蠕動,無聲地說著什麽。
    “你們……都會死……”
    雷宇大步上前,一腳將那頭顱踢入河中。黑水翻湧,瞬間將其吞沒。
    “廢話真多。”他啐了一口,轉向孫先,“你們怎麽樣?”
    孫先沒有回答,隻是掀開被血浸透的衣襟,等待小九醫治。
    船艙內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向寧拖著一個半死不活的男人從艙門走出,那人穿著綢緞像個富商一般,但整條右臂已經異變成漆黑的觸須,正不受控製地抽搐著。
    “這家夥就是許州的特使,剛剛藏在水櫃裏。”向寧咧嘴一笑,露出沾血的牙齒,“說是要‘見證母巢蘇醒’。”
    凶甲緩步走下舵樓,鐵靴踏在血泊中,濺起暗紅的液滴。
    “帶下去。”他冷冷道,“撬開他的嘴。”
    兩名銀鱗衛立即上前,將那百夫長拖向底艙。男人的慘叫聲很快變成了非人的尖嘯,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他體內蘇醒。
    甲板上陷入短暫的寂靜,隻剩下河水拍打船體的聲音。
    星宿衛們沉默地站在一旁,他們的身體或多或少都出現了異變。
    凶甲的目光掃過他們,最終停在孫先臉上。
    “還能撐多久?”
    孫先直視那雙藏在麵具後的眼睛:“夠回到壽州城。”
    “那就別浪費時間了。”他轉身走向船舵,“開船。”
    隨著號令,戰船在運河上蕩開血色波紋。
    戰船底艙,燭火搖曳。
    潮濕的木板滲著水珠,在昏黃的油燈下泛著血色。艙內空氣渾濁,混合著藥草、血腥與腐朽的氣息。一張沉重的橡木桌擺在中央,上麵鋪著泛黃的羊皮地圖,四角壓著染血的短刀。
    凶甲、孫先、向寧、雷宇、張月鹿圍坐桌前,而星宿衛的其他人則靠牆而立——他們的影子在艙壁上扭曲蠕動,時而膨脹,時而收縮,仿佛活物。
    "薑仕東的隊伍到哪了?"凶甲的聲音低沉,指尖按在地圖上的黑水河位置,指甲縫裏還殘留著幹涸的血痂。
    張月鹿的指尖劃過地圖,指甲在羊皮上留下細小的刮痕。她的左眼已經完全異變,瞳孔分裂成六角蜂窩狀,倒映著燭火的微光。
    "最遲明日午時抵近運河白鷺渡口。"她的嗓音疲憊沙啞,像是聲帶被砂紙磨過,"但真正的威脅不是他們……"
    她突然撕開自己的左袖,露出被秘境侵染過的手臂內側——三條蠕動的黑線在皮膚下蜿蜒,如同活蛇般交織,最終形成一個詭異的符文。
    "有母巢逃出秘境了。"
    艙內溫度驟降。
    雷宇猛地站起身,椅子在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他的指節泛白,死死攥著桌沿,指縫間滲出細小的火星。
    "所以許州城根本不是淪陷……"凶甲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是獻祭。"孫先冷笑,手指敲了敲桌上的酒壺,裏麵的液體泛著詭異的藍光,"薑仕東故意讓全城人被汙染,就為了培育足夠多的‘容器’來喚醒母巢。"
    王永年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他擦了擦嘴角,心緒煩躁:"那我們還回壽州幹什麽?等死嗎?"
    孫先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緩緩起身,手指在輿圖上緩緩劃過許州至壽州的要道,最終停在臨江侯封地的核心——壽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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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殺韓乙,甚至韓起,都是下下策。"他抬眼看向凶甲,目光如炬意有所指,"二公子與周嚴勾連走私軍械,大公子可借剿匪之名擴軍,老侯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本就是臨江侯府製衡之術。"
    向寧捂著滲血的傷口,嘶聲道:"難道放任韓乙胡作非為?許州軍已到運河,我們……"
    "韓乙不是關鍵。"孫先截斷話頭,指尖重重點在壽州城,"臨江侯府二位公子,缺的從來不是刀劍,而是‘大義’。"
    甲:"韓甲一定會要韓乙必須死。他勾結周嚴,引許州軍意圖侵占壽州,這是禍根。以韓甲的性格殺了韓乙,一了百了。"
    孫先:"殺了他,然後呢?"
    凶甲:"然後?韓甲坐穩世子之位,我們掌控銀鱗衛,再肅清秘境之患!"
    孫先:"至剛易折。"
    凶甲:"什麽意思?"
    孫先:"政治不是戰場,不是誰刀快誰就贏。殺韓乙容易,但殺了他,臨江侯韓起會怎麽想?"
    凶甲:"……"
    孫先:"韓起二十年穩坐侯位,靠的就是平衡之術。韓乙一死,韓甲獨大,老侯爺會怎麽做?"
    向寧跟上了孫先的思路節奏:"他會借機清洗。"
    孫先點頭:"不錯。韓乙一死,韓起立刻會以‘肅清逆黨’之名,把韓甲和我們一起收拾掉。"
    凶甲:"那就連韓起一起殺!"
    孫先冷笑:"然後呢?壽州必定大亂,秘境未除許州軍兵臨城下,而內亂又起——這就是你要的結果?"
    凶甲沉默片刻:"……那你說怎麽辦?"
    孫先:"政治是把握可能性的藝術。如今秘境之禍遠大於奪嫡之爭,我們需要的不是快刀,而是耐心。"
    向寧接話:"韜光養晦,以退為進。"
    孫先:"對。韓乙想借許州軍攪亂壽州,那就讓他攪。他越激進,老侯爺越忌憚。等他們父子相爭,我們暗中布局——掌控漕運、城防、賑災三處要害,比殺十個韓乙都有用。"
    凶甲盯著他:"你確定這樣能成?"
    孫先:"三十年前吳王刺楚王案,刺客雖得手,但三個月後,吳王及吳地十六姓豪族盡滅,楚王最終也被天子賜鴆酒——血勇之刺,從來都是敗筆。"
    向寧沉聲:"真正的戰場不在刀光劍影,而在人心向背。"
    凶甲緩緩摘下麵具,露出一絲冷笑:"……好,那就先退。"
    孫先嘴角微揚:"棋局已開,落子無悔。"
    運河上薄霧彌漫,戰船緩緩靠岸。凶甲立於船首,銀鱗麵具在暮色中泛著冷光。他身後,兩名親衛抬著一隻黑漆錦匣,匣麵以金線繡著許州官紋,縫隙間滲出淡淡的石灰氣味。
    ——許州知州周嚴的首級,就在其中。
    碼頭早已戒嚴,火把如林。臨江侯大公子韓甲一身月白錦袍,腰間懸著象征世子身份的蟠龍玉佩,親自領著三百銀鱗衛列陣相迎。
    "凶甲,吾弟辛苦了。"韓甲溫聲開口,目光卻掃過錦匣,"周嚴這老賊伏誅,父親定當欣慰。"
    話音未落,碼頭西側突然傳來馬蹄聲。一隊黑甲騎兵疾馳而來,為首者高舉令旗:"二公子有令!凶甲擅殺朝廷命官,即刻押——"
    "放肆!"韓甲袖中滑出一枚金印,在火光下熠熠生輝,"本世子在此,輪不到韓乙發號施令!"
    那參將咬牙退後,卻暗中打了個手勢。碼頭陰影處,數十名弩手悄然現身。
    碼頭上,頓時一片肅殺。
    韓乙帶著親信匆匆趕到,臉色鐵青。他盯著那錦匣,眼中怒火翻湧:"大哥,你這是什麽意思?"
    韓甲淡淡道:"周嚴私通許州軍,引秘境之禍入壽州,死不足惜。"
    "放屁!"韓乙厲聲打斷,"舅舅是為消除秘境,才與許州知州合作!你殺他,是要斷我壽州生路!"
    韓甲冷笑:"合作?上萬許州軍裹挾著近十萬難民混著半轉化的怪物,這叫合作?"
    他猛地抬頭,眼中含淚,"大哥急著殺他,是為了滅口嗎?"
    韓甲眼中寒光一閃:"韓乙,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韓乙咬牙:"你心裏清楚!"
    碼頭上,兩派人馬劍拔弩張,火把的光映在刀鋒上,寒意逼人。
    老管家徐忠佝僂著背,緩步穿過劍拔弩張的兩派人馬。他手中捧著一卷錦帛,嗓音沙啞卻穿透人心:"侯爺口諭——"
    碼頭瞬間寂靜,連火把爆裂的聲響都清晰可聞。
    "一脈同源,當兄友弟恭。"徐忠展開錦帛,昏黃的火光映出上麵淩厲的筆跡,"著韓甲、韓乙即刻攜親信入府覲見。"
    他合上錦帛時,枯瘦的手指在"親信"二字上不著痕跡地重重點過,渾濁的眼珠掃過凶甲身後眾人。
    韓甲瞳孔微縮,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腰間玉佩。
    韓乙卻突然冷笑:"徐伯,父親說的"親信",包不包括這些..."他猛地指向錦匣,"殺我舅舅的劊子手?"
    "二公子慎言。"徐忠咳嗽兩聲,袖中滑出一塊玄鐵令牌,"侯爺特意交代,凶甲大人...自然是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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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凶甲的銀鱗麵具映著冷光,右手已按上刀柄。
    "徐伯。"韓甲突然上前半步,月白錦袍擋住凶甲半邊身子,"父親近日咳疾可好些了?"
    老管家深深看了他一眼:"侯爺說...見到兩位公子帶著"該帶的人",這病自然就好了。"
    朱漆大門緩緩開啟,兩排玄甲侍衛靜立廊下,鐵麵覆臉,無聲如雕塑。韓甲與韓乙並肩踏入府中,身後各自跟著親信——凶甲、孫先等人緊隨韓甲,而韓乙身後則是幾名許州舊部,神色陰鬱。
    府內燈火幽暗,青石板上水痕未幹,映著搖曳的燭光,如血漬蜿蜒。
    正廳內,臨江侯韓起端坐主位。
    他一身墨色錦袍,銀發束冠,麵容沉靜如古井,唯有一雙眼睛銳利如刀,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光。案幾上擺著一盞茶,霧氣嫋嫋,卻無人敢動。
    "父親。"韓甲躬身行禮,聲音平穩。
    韓乙則直接跪下,嗓音哽咽:"兒子請父親做主!舅舅周嚴為壽州殫精竭慮,卻遭人暗害,此仇不報,兒子誓不為人!"
    韓起未語,隻是緩緩抬眸,目光在二人身上掃過,最終落在凶甲身上。
    "凶甲。"他開口,嗓音低沉,"周嚴的首級,是你帶回來的?"
    凶甲單膝跪地,鐵甲錚然:"是。"
    "為何殺他?"
    "周嚴勾結許州軍,引秘境之禍入壽州,按律當誅。"
    韓乙猛地抬頭,眼中怒火翻湧:"胡說!舅舅是為聯合許州知州共抗秘境,何來勾結之說?!"
    韓甲冷笑:"十萬難民混著半轉化的怪物湧入壽州,這就是你口中的‘共抗秘境’?"
    韓乙咬牙:"若非大哥從中作梗,舅舅早已肅清許州禍患!"
    廳內氣氛驟冷。
    韓起緩緩端起茶盞,淺啜一口,隨後放下。
    "夠了。"
    兩個字,重若千鈞。
    韓乙不甘心地閉上嘴,韓甲則微微低頭,眼底暗芒一閃。
    "周嚴之事,到此為止。"韓起淡淡道,"如今秘境之禍迫在眉睫,內鬥隻會自取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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